这因果关系送的……未免也太强势了吧。

　　在看到杜域的那刻，沈初还恍惚了一下，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走上前去，她主动打招呼，“你也来吃早点呀。”

　　杜域点头，“听你说的。”

　　确实，沈初那天的确有和杜域安利过这家没有招牌的早餐店。

　　他一个人，点的也很简单。豆腐花和卷饼，是沈初强烈安利的两样。

　　她站在杜域的桌旁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空桌后，才决定在这里坐下，和他拼桌。

　　店内桌椅摆放的比较拥挤，又是长条的板凳，沈初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单手撑着桌子，慢慢吞吞地挪到了靠里的位置上。

　　自始至终，沈初的脸上都挂着略带迷茫的笑容。

　　她是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杜域的。

　　毫无防备，导致她此时极度不自然，眼神到处乱飘，可就是不敢飘到杜域的身上。哪怕他现在正低头舀豆腐花吃，完全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早餐店提供的座位并不多，正值高峰期，即便绝大部分顾客是打包带走的，可狭小的空间内也依旧显得人满为患。

　　嘈杂的讲话声中伴随着碗勺筷子的碰撞声，大门口处商家的交流声也几乎没停过。

　　一时间，他们这桌就像罩上了隔音材料般安静。明明两个人就面对面坐着，却谁也没有挑起话题的意思。

　　和周围忙碌热闹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情此景，沈初忍不住多想，他不会是觉得自己话太多嫌麻烦，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讲吧。

　　联想刚起了个头，就被沈初及时制止。她不由自主地收回视线，低头解锁手机，页面干净得让人无从下手。

　　随即，她又起身去帮倪阳取餐。

　　饼是现卷的，尚且需要时间等待。

　　沈初先端了碗豆腐花回来，两指间还夹着倪阳要的豆浆。

　　她小心翼翼地将碗放下，转头望了眼等卷饼的倪阳，才重新坐下。

　　“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沈初实在忍不住了，主动打破沉默。

　　“确实。”

　　话题开始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异常迅速。

　　杜域他怎么老是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啊。

　　为了避免加深尴尬的痕迹，沈初自动闭麦，决定做个毫无感情的进食机器。

　　但是！

　　倪阳来了就不存在安静这回事了。

　　就算沈初不挑破其中的关系，他多半也能和拼桌的朋友聊上两句。

　　“学姐，给，你的。”倪阳还没等坐下，就递出了左手上的卷饼，“多生菜和香菜，我没记错吧。”

　　“没错，谢谢。”沈初自然地接过，人又往里挪了点，给倪阳留出足够的空间，“给，筷子。”

　　“好。”倪阳把筷子拿在手里，没急着吃被沈初疯狂安利的卷饼，而是选择了生煎，“学姐，你吃醋吗？”

　　沈初刚咬了一大口卷饼，还没来得及咀嚼吞咽，就连忙含糊不清道：“我吃。”

　　说话间，对面杜域的碗已经见底了。

　　他的注意力似乎很集中，并没有被他们影响到半分。

　　这桌上的调料不怎么齐全，倪阳靠近过道，就起身去隔壁借醋，倒了一小碟又立刻给人还了回去。

　　沈初一口卷饼一口豆腐花地吃着，但她足够三心二意，尽是在关注余光里的景象，动作又不敢太大胆。

　　作为饭量正好的少年，倪阳的吃相并无多少章法可言，甚至毫不意外地被生煎里的汤汁烫到，同时还误伤了白色的上衣，“嘶……太久没吃生煎大意了。”

　　“你慢点，咬一小口慢慢嗦汤再吃肉。”

　　倪阳缓过来后，可怜兮兮地说：“是我鲁莽了，但我今天已经很小心了。以前吃生煎要么外卖，要么就是我妈打包带回家。等到我吃，早就放凉泡没汤了，一口一个的那种。”

　　“幸好没带你吃清溪城的锅贴，那一口下去非烫满嘴泡不可。”

　　闻言，倪阳立刻嬉皮笑脸道：“欸嘿，我下次一定多吹两口再吃。”

　　放下手中的卷饼，沈初也夹了个生煎。

　　见状，倪阳依葫芦画瓢，学着沈初咬开一个小口子，随后小心翼翼地吸溜生煎中的汤汁。

　　接下来就是灵魂的一笔。

　　对于沈初来说，堂食的生煎最出彩的莫过于煎到酥脆的外壳了。

　　因此，她从来不会直接用生煎蘸醋，而是用勺子舀一点醋，通过咬开的口子将它灌进去。

　　这样一来，既不会影响外壳的口感，生煎本身的鲜味也不会轻易被醋抢走。

　　反而适量的酸醋与生煎内残留的汤汁、肉馅融合，会提升整体的口感，层次也更加丰富。

　　一个生煎下肚，沈初将盘子往杜域那边推了下，“你吃吗？”

　　没等杜域回答，倒是倪阳抢先开口了，“啊？你们认识啊？”

　　沈初说：“对。”

　　这时，杜域抬头与倪阳的视线平行，微微一笑后立刻收回。

　　得到肯定的答案，倪阳咬起了筷子，愤愤不平道：“学姐，你怎么认识这么多帅帅气气的小哥哥？”

　　在倪阳说话的间隙，杜域不客气地夹走一个生煎。听他轻声道了句“谢谢”后，沈初把盘子推回原位，疑惑道：“有吗？”

　　“有啊，我硕哥不帅吗？”话音刚落，倪阳双手捧起卷饼。

　　“欸，好像是哦。”沈初后知后觉，和倪阳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那我呢？我算不算你认识的帅帅气气的小哥哥之一？”

　　沈初瞥了一眼倪阳，并不是很想理他，同时纠正道：“弟弟，你比我小，还是要摆正自己的定位。”

　　她的答非所问让倪阳有一丢丢失望，抱着刨根问底的心态，他接过话茬：“哎呀，明明是你定位不清。走在大街上，谁能想到我比你小三岁呢？说不定人家都觉得你是我学妹。”

　　被戳中痛处的沈初回了倪阳一个“和善”的微笑，强行中止了这个话题。

　　回过神来，沈初发现杜域还在悠哉游哉地给生煎降温。于是，她就想把醋碟挪到他的面前。

　　结果醋碟还没到位，就被残忍地拒绝了。

　　“我不爱吃醋。”杜域说。

　　“噢，这样子。”沈初又默默地将它挪回原位。

　　饭桌上，沈初自然是单纯地以为他不爱吃“醋”这样调味，压根没想到其它含义。

　　闻到了八卦的气息，倪阳往沈初身边凑了凑，低声问：“学姐，你们不熟啊？”

　　“闭嘴。”沈初多少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在里面。

　　“哎呀，没关系，我还是很了解你的嘛。不要伤心。”

　　沈初扶额。

　　片刻后，她的手机提示音响了。

　　是杨硕的消息。

　　沈初看清内容后，直起身子往出餐的窗口望了两眼。

　　“怎么啦。”倪阳好奇。

　　“你帅帅气气的硕哥，让我打包两份生煎带走。”

　　闻言，倪阳积极性高涨，主动接过任务，“我去买，我去买。”

　　倪阳慢慢走远。杜域抬头的瞬间，刚巧就看到了他脚上踩的那双小白鞋。

　　果然是一模一样。

　　见倪阳走远了，沈初假装不经意地解释，“小孩子乱说话，你不要介意啊。”

　　杜域耸肩，并不认可她，“说得挺好的。”

　　“啊？”现在轮到沈初不明所以了。

　　“你看起来，年纪确实挺小。”

　　沈初挠了挠耳后，讪讪道：“这样吗……”

　　但她其实很想问问杜域，他说的小具体是几岁。

　　毕竟放长远看，二十四岁的确也能被划分到“小”这个模糊的区间内。

　　桌上的食物基本被解决得差不多了，沈初还剩下三分之一个卷饼没能吃完，准备打包带走。

　　倪阳那边还在排队。

　　沈初和杜域则是先把位置让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

　　跟在后边的杜域双眼始终盯着沈初的右腿。

　　他看不见被她遮在阔腿裤下的伤口，但光从她正常的走路姿势来看，应该是完全恢复好了。

　　等他们走到门外，倪阳那边也取到餐了。

　　沈初向杜域挥挥手道别，“我先走啦。”

　　他站在原地，同样挥手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在倪阳的眼里像极了老父亲送女儿上学在校门分别的景象。

　　很是微妙。

　　走远后，倪阳酸涩地发言：“学姐，你干嘛对他这么好啊？”

　　“你别瞎说。”沈初有些不太想说明其中的缘由，含糊其辞，“都是有原因的。”

　　更何况，沈初也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哪里可以定义成“对杜域好”了。

　　就算没有月初发生的那件事，只是恰巧遇上朋友拼桌吃饭，她也会像这样做的。

　　可偏偏倪阳不会轻易放过这些细节，追问：“什么原因？”

　　“你猜呀。”沈初故意用了很欠揍的语气。

　　“哎呀，学姐你每次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就让我猜，我太难了。”

　　“知道我不想回答还问。”

　　“满足一下好奇心嘛。”

　　“那你接着好奇吧。”说罢，沈初突然加快脚步，抢先溜进了宠物医院。

　　小猫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并不是腹水。

　　这下，终于能安心了。

　　但是消化问题同样不能轻视，回去得采取适当的措施才行。

　　接上两只小猫，三人一起回了基地。

　　今天是每月一次的大扫除。

　　基地楼上楼下三层，他们显然是忙不过来的，所以晚点周思欣也会来。

　　时隔许久，终于凑齐了他们这几个首席清理班底。

　　作者有话要说：　　周思欣指路第一章。给沈初和杜域牵线搭桥，却只存在于电话中的那个女人。

　　第12章

　　周思欣来的时候，他们正在二楼清理猫砂盆。

　　见到沈初后，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宝儿，抱抱。”

　　惊得沈初连忙后退了两步，“我手上脏，待会儿再说。”

　　“没关系，我不嫌你脏。”说着，周思欣就自动贴到了沈初的身上。

　　行吧，就当是太久没见面的重逢礼，沈初收下了。

　　与此同时，她下意识地张开双臂。

　　沈初带着橡胶手套，已经和废弃的猫砂亲密接触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早就腌制入味了。

　　而周思欣风尘仆仆地赶来，身上的羊毛大衣还没来得及脱，沈初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她。

　　顾及姐妹的后果就是误伤学弟。

　　蹲在她们背后的倪阳专注于铲除地上的污渍，不幸被沈初精确打击。

　　“嗷呜~”

　　听见背后的动静，相拥的两人立刻松开，同时转向声音传来的方位。

　　只见倪阳一手拿着铲子，另一手捂住额头，看起来伤得不轻的样子。

　　不过施力者是沈初，她清楚自己刚才误伤的力道，多半是不会有大问题的，除非倪阳在演她。

　　“你没事吧。”

　　“有事！”倪阳老演员了，动作语气越发地夸张，“今天没两斤生煎好不了了。”

　　沈初摘下手套，抽出两张湿纸巾，“给，擦擦。”

　　僵持了几秒，倪阳接过，胡乱地蹭了蹭额头，这场小型碰瓷也就过去了。

　　老干部杨硕独自在三楼给基地的老年猫猫们打扫养老场所。

　　与他风格完全不同的三位朋友，在二楼开启了小型蹦迪现场，带回声的那种。

　　当然了，回声包括且不限于喵喵叫。

　　还没有入夏，最近的天气干起脏活累活来算不上艰巨。

　　大家离开了基地，其实个个都是家里的宝贝。

　　沈初在家的时候，吴红英甚至都没舍得让她做过太多的家务。

　　能力有限，作为志愿者中的一员，这已经是沈初为数不多能帮上大忙的事情了。

　　她曾经非常认真地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方面始终甘之如饴？

　　在这个世界上，流浪的动物千千万，是不可能救完的。

　　为了填饱肚子而四处奔波的人也绝不在少数。

　　最初的最初，沈初可能是出于喜欢。

　　单纯因为喜欢猫，而加入到这个团队当中。

　　时间一晃过去了好多年，她还是在坚持做同一件事。

　　喜欢这个轻飘飘的动词早就不能概括她坚持下来的原因了。

　　但是，人生在世，不是每个选择都要寻求因果回报的。

　　活得太明白也未必是好事。

　　而沈初则是在糊涂与清醒之间反复横跳的女人。

　　——

　　上上下下打扫干净，是下午两点以后的事情了。

　　沈初和周思欣累瘫在沙发上。

　　“宝儿，”周思欣用胳膊肘子碰了碰沈初，“晚上恰火锅吗？”

　　“又火锅？不吃。”

　　火锅几乎是沈初人生中自动免疫的东西。

　　因为她父母就是做火锅生意起家的，迄今为止也开了好几家分店了，口碑不错。

　　家里慢慢开始靠火锅稳定盈利的那几年，沈初可以说是把自己大半辈子的火锅都吃完了。

　　每每有新菜品，她也是冲在前列的试吃员。

　　免费的那种。

　　以至于读了大学以后参加聚会团建之类的活动，在最初收集提议和建议时，她都会附上一条——不吃火锅。

　　虽然她的小建议完全起不到决定作用，但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了她现在是真的不爱吃火锅。

　　“那怎么办？”周思欣默默地打开了点评类APP，试图寻找好店。

　　“玩泥巴！”

　　“啥玩意儿？”

　　沈初顿时来了精神，“我等会儿回家要做叫花鸡，你吃不吃？”

　　“拍视频吗？可以诶，我还从来没吃过。”

　　两人相视一笑。

　　今早出门前，沈初就把隔天处理好的鸡腌上了，后面的步骤可以用简单粗暴来形容。

　　只要家里的烤箱足够带劲，就几乎没有翻车的可能性。

　　虽然理论上是这么说，但沈初还是准备了两只鸡，以防万一。

　　她真的是翻车翻怕了。

　　这次甚至连翻车后的补救措施都提前想好了。

　　要是没烤熟，就下锅蒸；要是烤过头了，就拆肉炒成肉松。

　　两只鸡她还能搞不定了？

　　在这点上，周思欣和沈初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