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稚初直播的时候, 摄像头一直是对着下面的，故而大家其实只看到了晏里的一双腿。

　　但依然能够看出是一双男人的腿。穿酒红色的灯芯绒西装，脚踝处微微卷起, 双腿笔直而修长。

　　然后，下面是一双绿色的画满柠檬的……可爱拖鞋, 与另一双桃子拖鞋头抵头挨在一起, 画面温馨又充满童趣。

　　当然，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意识到, 这两双拖鞋在日后会发挥着怎样重要的作用, 在他们的嗑糖之路上添了无数砖和瓦。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只当那是两双极其普通的拖鞋，普通到他们连多一点眼神也不想给, 他们的心思全在那两双拖鞋的主人身上。

　　【卧槽！！我没看错吧！！！初初有男朋友了？？】

　　【只能确定是个男人, 具体是不是男朋友不好说。】

　　直播间里气氛已经燃炸, 而房间里的晏里与陈稚初却仍在僵持中。

　　晏里因为刚从外面进来, 浑身都是凉气, 脸颊、嘴唇、手指，到处都是凉的。然后他冰凉的嘴唇被那样陈稚初温热的手掌轻轻捂着。

　　她手上不知涂了什么护手霜，是奶油话梅糖的香味儿, 她身上也是, 让人一靠近, 就会立马被甜而温暖的气息包围。

　　但她的泪腺好发达, 着急起来，晏里觉得她好像又快哭了。

　　眼里已经腾起了一层雾气, 脸颊好红, 气息有些急促的，眼神央求地看着他。

　　“……老师，”她很快开口, 将前两个字糊过去了，声音小小的，“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她刚刚起得急，半个身子都扑在了他身上，晏里的眼睛掠过摄像头，又回到她的身上。

　　“求求你了。”

　　陈稚初见晏里没搭话，软着嗓子又加了一句。

　　晏里低头看着她，语气没什么波澜：“哦？怎么求？”

　　她捂他嘴巴时用的力气其实并不大，他只需要轻轻一挣，就可以躲开。他将头往后仰了仰，说话时，嘴唇擦过她的手心，陈稚初立马被烫到了似的收回了手。

　　弹幕里的粉丝快要要疯掉了。

　　【说话了！是说话了吗？awsl！！声音好好听啊！！那一声笑真的是……姐妹们不必救我！】

　　【震惊！！感觉自己失恋了[心碎]】

　　【所以我们初初真的谈恋爱了吧！是吧是吧是吧！！男朋友看起来好好看哦！】

　　【……就一双腿，你又知道了？】

　　【你不懂，有的人就算只露出一双腿，也足以看出是个帅哥了。】

　　……

　　陈稚初觉得自己被他的嘴唇擦过的手心好像烧起了一窜火苗，火势旺盛，沿着手心一直烧到了心脏深处。

　　她已经完全无暇去管粉丝都在说什么了，她尴尬得整个人都想钻进地洞里，偏偏晏里今天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他的身体半倚着墙，十分散漫的样子，就那样看着因为紧张而慌乱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瞟的陈稚初。

　　他的语气低缓，嗓音就响在她的耳边：“初初打算怎么求我？”

　　要命。

　　“晏……晏晏。”她觉得自己的耳根子都痒起来，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话甫一出口就及时改了称呼，“你……你先出去，好不好？”

　　晏里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屏幕前的粉丝快要急疯。

　　陈稚初闭了闭眼，最终妥协：“你先出去，等我这边直播结束，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她这话说得有歧义，晏里似乎是低笑了一声，说了声“好”，就出了门。陈稚初刚刚太紧张了，直到坐回去，看到满屏幕的：

　　【哇哦】

　　【做什么都可以哦～】

　　【对不起，我有罪，我想歪了！】

　　【我也是……】

　　陈稚初：“……”

　　陈稚初揉了揉额头，再一次在心里感叹，长大后的晏里，真的越来越难搞了。

　　偏偏粉丝还在问：

　　【初初谈恋爱了吗？】

　　【刚刚那个是初初男朋友吗？男朋友好帅哦！】

　　被晾在一边的蒋秋秋脸已经拉得很长，她的粉丝也早就受不了了，虽然刚刚也被直播间突如其来的意外吸引去了全部目光，这会儿回过神来，纷纷发弹幕骂起陈稚初来。

　　【不想画画的初初不要脸，竟然用这种方式博眼球！】

　　【不会画画的初初是离不开男人吗？前一脚才跟周珩之暧昧完，这么快就找到新男朋友啦？】

　　陈稚初脸色一凝，旋即故作惊讶地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珩之的女朋友是AUI吧？”

　　蒋秋秋和周珩之其实很久不联系过了，但是因为她的粉丝很多都是从周珩之那里过来的，所以她仍在假装跟周珩之谈着恋爱。

　　此时听见陈稚初这么说，她本就黑着的脸一时黑得更厉害了。

　　“关于我跟我男朋友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她快速转移了话题，有些不耐烦地道，“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了，快点开始比赛吧。”

　　她说着，便弯下腰，把摄像头对准她画架的方向，未想画笔还没拿到手里，就听陈稚初说：“不用了。”

　　女孩笑声轻盈：“十分钟早就过去了，我赢了。”

　　直到PK结束，蒋秋秋还有些恍惚，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很恍惚。

　　整整半分钟后，弹幕里才被各种“卧槽”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绝了”刷屏。

　　陈稚初本来是想认真来比一下的，一劳永逸，省得老是有人在她面前叨叨叨的，烦人。但是她看着蒋秋秋那一脸……让人不爽的样子，就突然改了主意。

　　*

　　直播间的镜头还开着，蒋秋秋为了维持形象，忍了好久才将心里的火气压下去。

　　她那边的粉丝全在骂陈稚初：

　　【卧槽不想画画的初初也太不要脸了吧！！哪有这样的】

　　【我今天也算是大开眼界叹为观止了】

　　【但是，我觉得初初也没错啊，当时说十分钟，又没指定十分钟做什么……】

　　【我也觉得。虽然不是粉丝，但是因为喜欢画画，两个直播间我都有关注。的确就是AUI粉丝不停跑到初初直播间里找麻烦，人家受不了了，才还手的……】

　　其实会关注绘画直播的人，大部分还是想来学习的，原本每个直播间都很和谐的，大家都圈在自己的领地里，关注着自己喜欢的up主，既能学到新技能，又能放松心情。

　　甚至可以说，绘画区已经算是整个C站难得的净土了。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关注的up主的评论区以及弹幕里，突然就出现了各种不和谐的言论，各种故意撩架骂人的声音。大家一开始为了维护自己喜欢的主播，可能不小心被带了节奏，但是一来二去，年纪稍长一些的人很快就回味过来，好像哪里不太对。

　　直播间里这种理智的声音越来越多，以前这些人只看视频，专注打赏，基本上不发言。

　　活跃在弹幕里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年纪小的粉丝，但这会儿当这些人出声时，大家才发现，这竟然也是一个十分庞大的群体。

　　但于蒋秋秋而言，那些言论却像一个个巴掌一样，一声声打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皱起眉毛，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维持不住，嗓音也尖细起来：“你们的意思是，这些风气都是我带起来的？合着他们全都是热爱艺术，就我一个人乌烟瘴气是吧？”

　　“我真的早就受够你们了！我好心画画给你们看，好心教你们画画，你们整天不是出去惹事，就是跑过来说教我。”

　　“每次惹完事的烂摊子还要我来给你们收！”

　　却似乎完全忘记了，所谓的“惹事”，最初明明是她自己暗示大家，甚至找水军引导，大家才开始去做的。

　　她到底年纪小，也没经历过什么事，上一次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央视那个导演开除，已经是她出生到现在经历过的最大的打击了。

　　她还记得当时那个导演跟她说，让她收敛一点，不要再继续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她得罪谁了？她长这么大以来，除了以前会无伤大雅地欺负一下小同学以外，只专注地针对过陈稚初一个人。

　　陈稚初有什么不能得罪的？

　　她想到学校里的那些传言，说陈稚初背后有不得了的人包养……神色倏然冷下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弹幕里已经安静很久了。

　　她之前在直播里表现的，一直是很优雅温婉的样子，与刚刚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全然不同。

　　那些先前一直维护她的粉丝，起先还会帮她说话，但说到后面，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直到听到她最后那两句话，打字的手才一顿，摇了摇头，纷纷默默退出了直播间。

　　夜渐渐深了。

　　某水军公司的头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微信框里突然多出来的一笔转账，喜滋滋地给他备注为“傻大款”的人发去一连串的[鞠躬]表情。

　　大海里全是我：[哥，以后还有这种生意，请继续找我哈。]

　　世上竟有此等好事，不用骂人，不用吵架，只需要带头去说两句，真的是两句哦！只用说两句理智的好话，就能收到骂好几天人才能赚到的钱。

　　这种生意，真的太值了！

　　顾小北切着小号，心痛万分地给那人回了一个：[Ok.]

　　他坐在窗边，吃着烤鸭，喝着啤酒，满嘴油腻腻地叹气。

　　他家老板，谈起恋爱来，真的很败家！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这章先小甜一下，可以看出来晏里老师自己已经开始自我解开心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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