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折和冯南南在路口分别, 两人都没有提告白的事情。

　　她以为冯南南已经将这件事情忘在脑后的时候, 冯南南很兴奋地给她打了个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又是临睡前。

　　很符合对方夜猫子的习性。

　　冯南南笑嘻嘻地问：“猜我找你做什么？”

　　周折此时也没有多少困意，听她电话里那副揣着秘密故意吊人胃口的样子, 有意不想让她如愿。

　　“我不猜，你有种就别说，看谁先被憋死。”

　　周折大晚上的也很无聊, 怕打扰冯京京那边休息，所以都没敢颤着多说话，现在冯南南撞上来, 刚好可以胡侃一会儿。

　　冯南南“啧”了一声, “还挺有骨气, 我要是不说，你估计会后悔死, 到时候还要怪我这个朋友不够意思。”

　　周折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就想知道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那你别说了，我绝对不会怪你，更不会后悔死。”

　　冯南南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 后来实在憋不住了, 改口道, “算了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上, 我就好心好意告诉你吧。”

　　周折：“我没有说我很想知道呀。”

　　冯南南：“……”

　　周折：“好吧你说吧，我知道错了。”

　　冯南南这才重新变得兴奋起来，没头没尾地冲周折道：“十二月！就是十二月！我都给你看好了！”

　　周折听得一头雾水：“你想说啥？”

　　冯南南的兴奋并不像是因为某件喜事的到来, 反倒给周折一种吃瓜群众在迎接大戏开场之前的亢奋和雀跃……总之透出一种诡异。

　　“咳咳，”冯南南郑重地清了清嗓子，“经过我和何助理一个小时的商议，现在已经草拟出一套堪称完美的告白方案，日期就选在一个十分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也就是京京的生日那天！”

　　周折微怔。

　　冯南南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反馈：“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特别好！？”

　　周折经过了最初的惊讶之后也变得激动，但是和冯南南不一样，冯南南唯恐没有戏看，而她却开始像个备考的学生，面临最在意的一场考试，早早地开始忐忑不安。

　　冯南南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周折的回音，疑惑地问：“你干嘛去了，有没有听到我刚才跟你说的话？睡着了？”

　　周折捂着自己那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发出简短的回应：“我在听。”

　　她怕说得太多，暴露自己现在的异样，然后被冯南南无情地嘲笑是个怂包。

　　即便如此，冯南南还是说了：“你该不会犯怂了吧？现在打退堂鼓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哦。”

　　“明明是我要告白，你怎么一副比我还关心的样子。”

　　周折心不在焉地吐槽冯南南。

　　她倒不是在打退堂鼓，她只是在反复想象告白那天的情景该是什么模样，脑子里浮现出的种种画面简直可以立刻拍出一部时长两小时的意识流电影。

　　想象到被接受的场景，她就跃跃欲试，充满着雄心壮志，想象到被拒绝的场景，她就沮丧消沉，哀伤得想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偷偷流眼泪……还没开始，周折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种种结局。

　　冯南南热衷于围观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好友的八卦，接着说：“那我现在就把我和何秋寒一起讨论出来的绝佳方案发给你看，绝对按照你郑重正式场面宏大不缺浪漫的高标准告白水平来制作的！”

　　于是周折就欣赏到了冯南南给她描绘的一个充斥着玛丽苏气息的告白场景，什么地面铺满玫瑰花瓣，什么漫天烟火绚烂，差点让她以为自己即将出演某部偶像剧。

　　“这真的是何姐姐的水平？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跟你白天瞎扯出来的没什么差别？”

　　周折不得不叫停冯南南的激情演说，提出自己的质疑。

　　冯南南胸有成竹地说：“信我，这么搞百分之百会成功！”其实不这么搞也会成功，冯南南作为被这俩分别收买过的知情人，根本就是有恃无恐，纯粹就是想找个由头搞点事情热闹热闹，否则平淡如水的生活太无聊。

　　周折大致理解她的心理，由她去了，“那你全权操办准备我这场盛大的告白仪式吧。”

　　得到委托的冯南南十分雀跃。

　　第二天一早，没来得及雀跃太久的冯南南，以及费巾等人，在教学楼下被校长堵了个正着。

　　作为一个和学生走得太近的校长，冯南南周折等人的面孔早就被牢记。

　　圆润慈爱的秃头校长一见到走过来的两人，停止了对面前一排学生的训话，招手：“周折同学，冯南南同学，你们俩也过来，我有个事要问问你们。”

　　周折：“？”

　　冯南南：“？”

　　两人满脸困惑地走近，绕过面前包括费巾在内的一排同学，看清了校长身后花坛里的场景。

　　还是那颗昨天惨遭毒害的大白菜。

　　不知道怎么的，从被埋好的土里又滚了出来，凄惨地躺在地上，水嫩嫩的菜叶还断了两片。

　　“不是我弄倒的！”

　　冯南南抢先一步否认。

　　“我已经看过监控了，你们一个也逃不了干系。”校长显得很悲痛，“它还只是颗没长大的小白菜啊，眼看着再过几天就能下锅炒了，现在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周折小心翼翼地建议：“其实，现在这个样子也能下锅炒了，味道说不定还不错，清脆爽口，还有点甜。”

　　校长愣了一下。

　　……

　　当天中午据去食堂吃饭的同学说，校长和一群教职工同事热心分享他今天刚收获的大白菜做成的清炒白菜、醋溜白菜、酸辣白菜、土豆炖大白菜、猪肉粉条炖白菜……

　　周折下午和冯南南一起去接冯京京回家的时候，将整件事说给冯京京听，一路上狂笑不止。

　　冯南南笑着笑着就嚷嚷着自己饿了，要去吃东西，于是头也不回地先跑了。

　　周折和冯京京坐在车上，经过刚才的热闹，忽然安静下来的氛围有些凝滞。

　　她这才有时间细细体会和冯京京久别重逢的喜悦。

　　当然，她不好意思告诉冯京京，自己将这场分别后的相见形容为“久别重逢”，透过车窗玻璃的倒影，满心欢喜地注视着倒影中冯京京的侧脸。

　　她想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每一种模样都能勾缠住她眼神。

　　要是现在就在一起就好了，她会毫不客气地凑过去亲吻她，像合二为一的灵魂那样拥抱她。

　　“窗外有什么让你这么着迷？”

　　冯京京忽然在她身后出声。

　　周折从车窗映出的倒影中回过神，转过头来，对上冯京京的眼睛。

　　“看你的倒影。”

　　她忍不住地想要说实话。这种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憋得太久，总有那么一两个时刻特别想让对方知道。

　　冯京京听完就笑了，伸手捧住她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倒影比坐在你面前的真人还要好看吗？”

　　“这是不一样的。”周折抿着嘴偷笑，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我从倒影中看你，是偷偷地看，想看多久看多久，还不会被发现。”

　　冯京京无奈地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待会儿送你个礼物。”

　　周折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个，“可是我都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呀，我不知道重逢还要送礼物的。”

　　“和重逢没有关系，就是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忽然就很想送给你。”

　　冯京京说话时云淡风轻，同时手也从周折脸上离开。

　　周折“哦”了一声，很想要再说点什么，可是见冯京京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就没有开口。

　　车子经过那段回家的林荫路。

　　路上枯叶又落了一地，遮盖了原本的柏油马路，两边树下的人行道上有悠闲走过的路人，前方车辆飞驰而过，卷起几片落叶，随着风打了几个转，最后落入地面淹没于无形。

　　周折最喜欢的就是这条路，路两旁的梧桐树藏着一年四季春夏秋冬。

　　冯京京看了她一眼，对驾驶座的李叔说：“叔，在这儿停下吧，我想下来走走。”

　　车子停下来后，周折和冯京京踩在了落满梧桐叶的地面上。

　　车子又从两人身边开走。

　　从路边走到树下，只需要十步路的时间。

　　周折用这十步路的时间，抓住了她想留住一辈子的人的手，然后故作轻松地笑道：“好像走在云端，我是不是在做梦？”

　　冯京京并没有对她牵手的动作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笑容更灿烂了些，低头看了看满地的枯黄落叶，“原来小折的梦境是这个样子的吗？我很荣幸可以看到。”

　　冯京京总喜欢用这种哄孩子似的语气和她说话，偏偏不让她觉得被轻视被小看，反而有种被纵容着宠溺着的滋味。

　　周折总能被对方不经意间的神态和语气撩拨到脸红。

　　有时候周折怀疑她并不是在故意撩拨，而是因为自己的心弦另一头全缠在她的身上，只要她稍稍有所动作，自然就能牵动自己的心弦。

　　“也不全是这个样子。”周折变得很老实，还不忘解释道，“我也不常梦见这条路，更没有梦见过自己走在云上面。”

　　说完，头顶就飘过来一大片厚重的云朵。

　　天色忽然变暗，周折抬头看，细碎的雨丝搅拌着落叶飘下来。

　　冯京京说：“那你有没有梦见过和我一起在雨中散步？”

　　周折摇头：“没有。”

　　雨丝很细，雨势很小。

　　但足够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湿润。

　　冯京京忽然朝她伸出一只手，说：“那我想让你对这一刻的记忆再深刻些，可以邀请可爱的周折同学和我跳舞吗？”

　　路上下起雨后一个行人都没有，车辆载着人飞快地扬长而去，静谧得有些温柔和梦幻。

　　周折伸出手和她交握，脑海中顺势想到第一次进冯京京房间的场景，那次冯京京也说要教她跳舞，窗外晚霞红得像着了场大火，窗帘后面的昏暗房间里气氛却暧昧得快要爆炸。

　　稍一走神，她就踩到了冯京京的脚尖，连忙说了声抱歉。

　　冯京京说：“上次教你的，你都没有用心学。”

　　周折没有办法反驳，那般情境下，她的心怎么甘愿听话地用在记住每一个脚步的移动方向？

　　冯京京现在就站在她面前，风吹不散，雨浇不化。

　　被她握在手里，搂在怀中。笑意嫣然的模样比云朵看起来还要柔软迷人，满心满眼里都是她。

　　周折望着对方那双清晰倒影出自己模样的澄澈眼眸，心头一动，说道：“冯京京，等雨停了，我们就谈恋爱吧。”

　　冯京京眼中迅速闪过一抹讶异，而后就被更多的欣喜所替代。

　　“我赶时间，不如现在就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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