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第二天的早餐地点, 在密西西比河畔的杜梦咖啡馆。咖啡馆内播放着悠扬清雅的背景音乐，清晨的第一抹阳光从窗子中斜射进来，米海尔拿起一个法式甜甜圈优雅地放进嘴里, 弯起的眼眸昭示着他的心满意足。

　　刚刚吃完一个甜甜圈就已然决定要偃旗息鼓的周妍说道：“米海尔, 你还是这么喜欢甜食。”她看了看外面排队等候的人群，周妍自己向来口味清淡，布雷特又需要按照NASA的要求严格控制饮食, 好在米海尔喜欢这里的味道，不枉费他们排队等候了两个小时。

　　米海尔搅拌了一下杯子中的牛奶咖啡：“这几天我为了尽快赶到这里, 一直在飞机或者汽车上奔波，错过了很多次下午茶，对我而言，今天真是一个美妙的开始。”

　　布雷特不置可否地从背包中拿出了NASA特质的瓶装水和营养餐。一向从容的米海尔见状崩溃地摇摇头：“好吧，布雷特，我知道, 对你来说，新的一天也开始了。”

　　周妍笑喷, 瞬间，两道目光转向她，周妍伸出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你们继续。”她从来没想到, 向来鲜少接触的米海尔和布雷特竟然可以这样不对盘。

　　吃完早餐，越过咖啡馆之外排队的重重人群, 他们朝着杰克逊广场慢慢走去。

　　“布雷特, 你今天没有课程吗？”米海尔问道。

　　布雷特回答：“本来是有一节高等数学的，我请其他人帮我代课了。”

　　米海尔揶揄地说：“原来在大学当教授这么轻松啊。”

　　布雷特回敬道：“你从欧洲远道而来, 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你了。”

　　“……”

　　杰克逊广场上，安德鲁杰克逊的雕像在广场的正中央, 俯瞰着包罗万象的城区。广场中的每个角落都散布着各式各样的艺术家，有人在广场边缘变着魔术，有人在人群的包围中拉着风琴。米海尔看到不远处有人正敲击着玻璃杯，他对此很感兴趣，执意拉着周妍要去那边看看。布雷特顺势挡在周妍前面：“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米海尔看着布雷特扯了扯嘴角：“好吧，但愿你不要联想到水的密度或声音传播的介质之类的东西。”

　　敲击棒打在不同水量的玻璃杯上，发出的声音清脆或是高亢，街头艺人娴熟的动作，让玻璃杯的声音组成了优美熟悉的旋律，周妍听出来，这是卡朋特乐队的《昨日重现》。

　　等待一曲奏完，米海尔眼睛发亮地上前：“请问，我可以试一试吗？”

　　接过街头艺人递过来的敲击棒，米海尔模仿着刚刚他记住的动作和顺序，断断续续的旋律渐渐组成音符，几次练习之后，流畅的旋律复又响起，街头艺人的脸上也洋溢出惊讶的笑意。

　　米海尔确实很有音乐天赋，周妍想道，如果说布雷特是科学家，那么米海尔就是艺术家，米海尔的生活与他玩赛车一样，常常随心而至，却他往往能凭着过人的天赋拔得头筹。

　　布雷特径自走到另一边的画廊，他对画家娴熟的笔法颇感兴趣，他转身把周妍拉了过来，对画家说：“请帮我们画一张肖像图。”

　　他们逆着光，风吹起周妍的刘海，布雷特的手搭在她的肩上，画家一边观察着他们的神态，一边在纸上涂涂抹抹。

　　片刻，米海尔走到周妍的旁边，控诉着说：“你没有等我。”

　　周妍哑然失笑，她转头看向布雷特，试图将米海尔的仇恨值转移到布雷特身上。

　　布雷特用手按住周妍，让她恢复原来的姿势：“现在画家已经在画我们了，你不要动来动去。”

　　周妍只好僵硬地摆好了最初的姿势：“我刚刚看到你在很入神地玩玻璃杯，就没有打搅你。”

　　米海尔耸了耸肩：“好吧，看来我敲击的旋律还是不够好听，才会让你们无聊得跑到这里来。看来，我接下来，还是学一下绘画比较好。”他转向另一边认真作画的街头艺人，“你好，可以让我试一试吗？”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在米海尔的强烈要求下，画笔的主导权，从画家转移到了米海尔手里。周妍慑于米海尔的眼神威胁，没敢发出异议，而布雷特也只好勉强接受。最后出炉的画作中，周妍勉强还能看出她自己的几分影子，而布雷特的画风则成为了抽象派与野兽派结合的究极产物。

　　布雷特抖抖嘴角：“我感觉我今天白来了。”

　　米海尔在旁边毫无内疚地回答：“布雷特，真高兴看到你依然有清醒的自我认知。”

　　趁着布雷特去结账，周妍压低声音走到米海尔旁边：“喂，米海尔。”米海尔转头，目光带着点惊喜。周妍继续说：“你是不是经常跟休米保持联络？”

　　米海尔摸不到头脑：“我和他联络的并不算频繁，怎么了？”

　　周妍清清嗓子：“我感觉你已经得到了休米的真传，我还没有见过第二个人这样自然地与布雷特针锋相对。”

　　米海尔笑了笑：“是吗？我会继续努力的。”

　　米海尔从身后掏出两只面具，一个是《V字仇杀队》中的笑脸面具，一个是粉红色羽毛包围着的遮挡眼部的面具，两人一拍即合地一同戴上，他们笑得肩部都抖动起来。

　　布雷特看着背向他而站的两个人神神秘秘，他拍上周妍的肩膀，忽地，两人一起转身，布雷特被突然间撞入视线中的两块硕大面具吓得退后了两步。

　　周妍得意地与米海尔击掌，她在试过，捉弄了布雷特这么多次，最后都无疾而终之后，总算在米海尔的帮助下成功了一次。

　　夜色已深，海面上波光粼粼，远处广场上的金色灯火依稀可见，米海尔惬意地躺在甲板上，身体自在地跟随着海水翻涌的弧度高低起伏：“这个场景，让我想到了第三届世界杯的时候，那场在互相连接的十几座游轮上举办的比赛。”

　　周妍说：“我想起来了，那次的比赛对手，是德国队和美国队吧。”

　　米海尔点点头：“那场比赛里，每座游轮依靠桅杆上松散的绳索连接，那天风力很强，甲板之间的空隙被不断拉大，参赛的两支队伍，有四个人掉入了海里，原定两个小时的比赛时间，最后用了四个半小时才跑完全程。”

　　周妍感同身受地点头：“还好我没有参加。”

　　一直看着远处，沉默不语的布雷特此时说：“那是米勒的最后一届世界杯大赛。”

　　米海尔将双臂垫在脑后：“我猜想，米勒应该是被WGP层出不穷的艰难赛制折磨够了。”

　　追忆的怅惘氛围瞬间被打破，周妍直接笑喷，布雷特也摇头失笑。

　　周妍好奇地问道：“那么，米海尔，你是为什么会告别四驱车呢？也是对WGP为了收视率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望而却步了吗？”她曾经以为，米海尔会和小豪一样，将四驱车当做毕生追求的信仰，毕竟，米海尔在这个领域具有难逢敌手的支配性实力。

　　“赢太多次也是很无聊的。”米海尔轻松地回答，“在一个崭新的领域，从最初的实力平平到拿到不败神话，才是最棒的事情。”

　　布雷特说：“你打算开发的崭新领域是音乐还是绘画？”

　　米海尔做出认真思考的神态：“这两件事，对我而言，似乎都过于简单了。不如，等我进入你们学校以后，Ian，你帮我选一选？”

　　布雷特回答：“这个免谈，她之后的论文和作业会有很多，没有时间顾及别人。”

　　周妍看着表情严肃、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布雷特，等等，她还没有答应米海尔，布雷特干嘛就如此迫不及待地给她增加任务量啊！

　　“公报私仇是不对的，布雷特。”米海尔说了一句公道话，周妍赞许而感激地看向米海尔。

　　布雷特轻笑一声：“这是我的专业领域，我是为了让她尽快成为精英。”

　　“……”这大概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现场版生动演绎了。

　　“休米还好吗？”周妍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她回想起在分别的机场上，休米那时候的表情，很难与『好』字扯上什么关系。

　　米海尔惬意愉悦的神态从未改变：“我本来想邀请休米一起过来的，不过他刚刚升入慕尼黑大学，课业应该很忙。”

　　布雷特搂上周妍的后背：“没关系，下次我们一起去德国见休米吧，这学期安排的日程并不算紧张，我们可以和米海尔一起回德国。米海尔，你的意见呢？”

　　米海尔说：“我这次来美国，目的是考察适合我的留学院校，我到放假的时候才会回德国。”

　　“……”布雷特看着米海尔毫不心虚、流畅至极的回答，第一次真的相信，米海尔是真的过来留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