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或许在那群男生干扰下，她们就算发出一点声音也听不出来吧。

　　看着几个王子咕噜咕噜地灌着汤，发出满足的感叹，王凌这样想道。

　　在吃完拉面的时候，她接到了树理的电话，“小姨，小舞跑不见了？”

　　王凌手僵了一下，问道：“好好的她怎么会不见？”

　　“她嫌一直待家里很闷，就让我带她出去玩。我们就到街上去……然后，她就说她看到她妈妈了，就跑走了。”

　　王凌觉得头开始疼了，她还没想好怎么和小舞说这件事，她妈妈就突然出现。想到电话那头的树理，她柔声说道：“那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听树理报了个还算熟悉的地址，她挂掉电话，向一条学姐说了声再见，然后匆忙离开。

　　直接拦下一辆的士，她坐在后座，心里涌起不安的感觉。

　　只是，从冰帝到神奈川毕竟还是有一段路程，这一路便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当她终于赶到的时候，一眼便瞧见耸拉着脑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树理。

　　她叹了口气，将树理抱进怀里，“走吧，我们一起去找小舞。”

　　尽管如此，要找到一个幽灵却又没有那么容易。

　　咬了咬下唇，王凌还是打了电话给柳生比吕士。对方在听她解释完后，说了句“我会马上赶到的。”

　　不管怎么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寻找的力量。

　　在等了十来分钟后，柳生比吕士出现在视野之中。

　　“找到了吗？”

　　“没有。”王凌将自己所得到的消息挑拣着告诉了他，“小舞属于即使是平常人都可以见到的幽灵，那么如果她的母亲见到本应死去的她……”她可不认为她母亲会不知道这个消息，毕竟，这件事都上了报纸的头条。

　　“像她那样的人，根本不配被称作‘母亲’。”柳生比吕士卸去了一贯的温和笑意，身上散发着森然的冰冷气息。

　　王凌只是沉默。即使前世中她的父母在她上高中前就已经去世，但记忆中关于母亲的回忆都是温暖美好的。她实在无法想像为什么会有父母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

　　“我们分开找吧，这样效率比较高。”她抬头说道。

　　“那我们保持电话联络。”

　　突然想起某件事，她忍不住调侃：“你到时候可不要又晕倒了。”

　　柳生比吕士怔了一下，认真说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王凌点点头，两人就此分开。至于树理，她并不放心让他一个人，于是他自然是和她一起。

　　循着树理所说的方向，她一路找了过去。

　　由于普通人都看得到小舞，她索性直接问路人是否有见过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女生。然后也陆陆续续得到了一些不知道是否有用的情报。当然这其中也有人发现小舞并非人类——她没有影子，对于那些人的疑虑，王凌只得解释说小舞是她去世的妹妹。

　　她很高兴自己并没有被那些人当做精神病患者。

　　“小姨，小舞在那里。”树理扯了扯她的袖子，指着前方。

　　顺着他指的方向，王凌眯了眯眼，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找到了小舞，她正跟在一个穿着米色职业套装的妇女身后。

　　她打了个电话给比吕士，说了下他们现在的位置。

　　他们追了上去，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给追丢了。

　　凑近了她才发现那个女人正在打电话。

　　小舞转过头，看到她便露出一脸高兴的表情，“姐姐，我刚刚好不容易找到妈妈了。”

　　说罢，她伸手要去拉那个讲电话的女人，然后手径直穿过了她。而那个女人仍毫无知觉地打着电话。

　　王凌听到她对电话那头说道：“你明明说过我没有孩子的话就会和我结婚的……我甚至因此而抛弃了小舞。”

　　“……害得我这三年都不敢回国。我已经等你等了三年了……”

　　小舞低着头，王凌看不清她的表情，而那个女人什么都没发现，一边说着电话，一边往车站方向走去。

　　王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她很想将她抱到怀里，即使碰触到的只是一团空气。

　　小舞以这种意外的方式得到了事实的真相，她上一秒还因为见到自己的母亲而表现地那么开心。

　　“我知道妈妈没有那么喜欢我，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妈妈。”小舞的声音低低的，让人听了不自觉感到揪心，“虽然妈妈经常骂我，但她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煮好吃的东西给我吃。我希望自己一直生病，因为那个时候的妈妈很温柔。”

　　“那次是妈妈第一次带我出去玩，我真的很开心……她明明说过会回来的，会给我买好吃的冰激凌。”

　　“小舞……”王凌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说什么。

　　“就算妈妈不喜欢我，我还是想和妈妈在一起。我最喜欢温柔时候的妈妈了。”

　　在下一秒，小舞的身体慢慢化成一片虚空，消失在空气中。

　　王凌心里的不安有增无减，思考了一下，她还是觉得小舞很有可能去找她的母亲。于是也跟了过去，并保持一定的距离。

　　“凌，你说你找到小舞了？”柳生比吕士在这个时候也终于赶到——他本来就在这附近，因此要过来还是很快的。

　　王凌点点头，却没时间和他多加解释，只是拉着他一起走。

　　来到车站，她看到那个女人仍在讲电话，于是便站在距离她五米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观察她。

　　看到对方一脸轻松的样子，王凌只觉得心头有一股火腾起，她走到她面前，盯着她，“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你这三年良心都不会不安吗？”

　　那人脸唰地变白，嘴唇蠕动，“你，你在说什么啊？”

　　柳生比吕士牵着树理走了过来，他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按照日本的法律，我们完全可以对你提出诉讼。”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那人仍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小舞却突然出现，抓着她的脚。

　　“妈妈，你说过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小，小舞。”如果说刚刚她的脸色还是发白，那么现在就直接变成青的了，“你，你还活着吗？”

　　小舞身上的皮一点一点地褪去，露出里面的白骨，“妈妈，你说过会回来找我的。”

　　“鬼，鬼啊……救命。”那人后退了几步，正好在安全线外。

　　站台上的人都转头看着她，而小舞又再次消失了。

　　突然间，她的脚扭了一下，身子向后栽了过去，直接跌在马路中央。

　　即使心里再讨厌她，王凌还是走了过去，打算拉她上来。

　　可是，她看到小舞死死地抱着她的脚，不让她起来。

　　在她距离安全线还有一米的距离时，一辆货车急速而过。

　　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王凌耳边听到一阵的尖叫。

　　少年老成

　　“闭上眼。不要看。”耳畔传来比吕士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

　　王凌拿下那双手，眨了眨眼，转头看着比吕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真的没事。又不是第一次看到……”

　　她低下头，她周围的一块砖头上也溅到了点点的血迹，看上去格外醒目。耳边尖叫声，议论声交织在一块。明明那些声音就在她身边，王凌却觉得距离它们很远，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在某种意义上，小舞也算是实现了她的心愿，和她的母亲在一起了。永远地……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看不清前面的画面。

　　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着，很难受。她不知道这眼泪是为了谁而掉的，也许是因为小舞，也许是为了那位抛弃了她却又因她而死去的可恨又可怜的母亲。

　　在朦胧的视线中，一个洁白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她伸手接过，默默擦掉眼泪。

　　她深呼吸一口气，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画面，强忍住那种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让她稍感安慰的是，树理被比吕士护在怀里，但也不太清楚是否看到了刚刚的画面。

　　凑近了，她才发现树理的身子正颤抖着。

　　亲眼见到一个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特别是明明她差点就可以救她的时候……

　　她抱住树理，轻轻拍着他的背。

　　“走吧。我们似乎得作为目击证人做笔录。”比吕士说道，相较于王凌惨白的脸色，他看上去要平静很多，只是那有些僵硬的动作还是多少泄露了他的心情。

　　这是王凌第二次进警局，她忍不住苦笑，她和这局子还真是有缘分。

　　这次的目击证人不少，王凌尽量让自己的台词和其他人一样，她和比吕士很有默契地忽略了小舞的事情，反正说出来也未必有人相信。

　　那时候自然有除了他们以外的人看到小舞，但他们同时也看到了小舞的消失。也许是害怕，也许是下意识地认为那是错觉，大家一致没提到她。

　　走出警察局，不远处的天空红的似火，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光晕。

　　王凌什么话也不想说，紧紧握着树理的手，时不时抱抱他，小心地安抚着他。

　　由于这个突发事件，她原本打算去下午去涉谷事务所的计划只能延迟到明天。她打了个电话给麻衣，向她解释了一番。

　　麻衣很体贴地表示理解，并说了一通安慰人的话。挂掉电话，或许是她的安慰起了效果，她觉得心情好受了很多。

　　比吕士将他们送到公寓中。

　　王凌拿出钥匙打开门，让他们进入。

　　然后她给这两人倒了杯热开水，坐在沙发上，慢慢喝着。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比吕士站了起来，说他得回去了。

　　王凌想起之前的手帕，“那手帕我下次还你吧。”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没想到比吕士居然还会带手帕在身上。”

　　现在的男生，很少有会带手帕的人。

　　柳生比吕士只是笑笑，在出门前，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撑着门，表情认真：“凌，如果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记得随时打电话过来。我的手机会一直处于开机状态。”

　　他嘴角微微扬起，“我总觉得你似乎很容易吸引那些东西。”

　　被她这么一说，王凌也觉得自己还真的是很容易碰到幽灵一类的，“嗯，我会注意的。”

　　她这样说道，心里有股暖意缓缓蔓延开来。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由于今天的事情，她和树理都没有什么心情说话。凌煮了些面当作晚餐。两人沉默地吃完了面。

　　而这个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白天发生的那些事情在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她闭上眼就是鲜血淋漓的画面。

　　在数了一百只羊后，她仍然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拿手电筒照了下墙上的时钟——已经十二点半了。

　　手里握着手机，她总觉得心里惶惶的，很想找个人说话。

　　将联系人一列列看下来，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说话对像——她所认识的朋友在这个时间大多已经睡着了，她也不好意思打电话过去吵他们。

　　画面最终定格在比吕士的名字那一栏，在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刚按下她就后悔了，从柳生堂姐那里，她也知道比吕士为了最近的关东大赛，每天都在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她这样会不会吵到他了？

　　这样想着，她又立刻结束了通话。

　　她用被子裹着自己，坐在床上发呆。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她吓了一跳，伸手拿起手机——屏幕上跳跃着比吕士的名字。

　　说心里没有一点感动的情绪是骗人的。嘴角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忍不住向上扬起，王凌按下通话键，“比吕士。”

　　“睡不着？”似乎无论在什么时候，比吕士的声音总是显得很镇静，不急不缓，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节奏感。

　　“嗯。”王凌低低应了一声，“明明早就该习惯这种事的。”

　　“这种事还是不要习惯比较好。”

　　“……说的也是。”

　　他们陆陆续续地说了一些话，其中不乏一些完全没有意义的纯属浪费时间的语言，但比吕士还是耐心地听了下来。

　　说到后面，王凌都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丢脸。明明论心理年龄，她比比吕士还要大，为什么反而比他还要不淡定。

　　“真奇怪，明明我才是长辈，比吕士却感觉比我还成熟呢。”或许是此刻的气氛很轻松，这个问题不知不觉就带出口了。

　　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王凌继续说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少年老成？”

　　“……”某人仍然保持沉默。

　　“嗯，一定是这样。”像他们班级的男生，也鲜少有比吕士这么沉稳的。所以说，他是个例啊。

　　像是为自己的不够冷静和“没有长辈该有的样子”找到了藉口，王凌又觉得自己的表现很正常。不正常的反而是比吕士。

　　“凌，我比你大一岁。”被人说成“少年老成”确实是一件很郁闷的事情，明明他们球队有个更少年老成的人，怎么反而没人说他？

　　王凌刚想说她已经２０了，但理智终究制止了她的这份冲动，她找了个不算藉口的藉口。“但我是你姑姑。”

　　“……”

　　想起话题的一变再变，王凌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们讨论这样无聊的问题还真是幼稚。”

　　之前的那些不安也随着这笑声一点一点地流泻而出。

　　在不知不觉中，她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不管怎么说，还是很谢谢你特地打电话过来陪我无聊。”

　　她嘴角勾了勾，“听说你明天还得早起训练。那么，晚安，比吕士。”

　　“晚安。”

　　挂断电话，王凌伸了伸腰，觉得开始有点睡意了。

　　她闭着眼，准备睡觉，耳朵却捕捉到一些细碎的声响。

　　房门被轻轻打开，树理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小姨，我睡不着。”树理抱着比吕士在海原祭送的玩偶，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王凌想起他小小年纪就目睹了那样的场面，也不由地感到心疼。

　　她招了招手，让树理过来。

　　树理小跑着来到床边，踢掉鞋子，在她旁边的位置躺了下来。

　　王凌轻声安抚着他，和他说一些他喜欢的童话故事，然后看着树理慢慢陷入睡眠之中。

　　对于树理，她一开始只是单纯地想替这身体照顾他，更何况，树理本身也是很讨人喜欢的孩子。但相处下来，她也确确实实对这个百分百依赖着她的孩子产生了感情。

　　她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抱着树理小小的身子，阖上了眼。

　　由于和麻衣约好了时间，王凌在七点就起来了。

　　在七点半的时候，她将树理叫起，送他去柳生堂姐那里。

　　然后才放心地搭乘公车去东京。

　　到了事务所，她和麻衣谈论了关于打工的一些事项。最终确定王凌每周末都会过来这里打工。

　　“不过，我们今天下午正好接收了一个委托，凌也要一起过来吗？估计明天就得过去能登那里了。”

　　“你确定她拥有除灵的能力吗？”那个叫做原真砂子的女生似乎对她有种敌意。

　　“喂喂，真砂子不要因为别人的能力比你强就这种态度。”松崎绫子说道，表情怎么看都是在幸灾乐祸，“这个女孩子可是看到了连你都看不见的灵。”

　　原真砂子人偶般漂亮的脸因生气而浮现出淡淡的粉色，“我才没有，她只是半吊子的灵能者。”

　　“是很有天分的半调子灵能者，我想经过训练还是很能派上用场的。”穿着僧侣衣服看上去却不太正经的泷川法生说道。

　　王凌汗颜地打断他们的谈话，“那个，我想这次的委托任务我就不参加了。”毕竟，能登距离神奈川太远了，得穿过日本列岛，路程不是一般的长。而明天就是周一了。如果接受这个委托的话，估计得请好几天的假。

　　即使前世学习过一遍，但王凌并非所谓的天才，她也得付出相当多的精力才能保证拿到奖学金。因此能不请假就不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