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叶昀天的担忧是多余的。程海生额头上那个小小的红肿，在第二天起床之后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今天是试镜日，但程海生还是跟以前一样上午七点半准时起床,先去小区的操场跑了几圈，又跟小孩子们打了会儿篮球，这才回来洗澡换衣服做早餐。

　　这几天叶昀天的“一对一教学”不仅让他学到了很多演戏的技巧，也让他获得了用平常心对待试镜的神奇能力。

　　“这不过是你人生中非常平常的一天，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记得叶昀天昨天这么说来着。

　　程海生觉得他说得相当有道理。

　　试镜成功固然很好,就算这次失败，那也不过是人生长河里的沧海一粟罢了。

　　好好活着,认真工作，总有一天会有回报。

　　＊

　　今天吴浔有工作,没有过于赖床。程海生做好三明治的时候,他也睡眼迷离顶着乱糟糟的鸟窝头走到了客厅。

　　“快去洗漱吃饭。”程海生端着盘子走了出来，随口催促道。

　　“你不是要去试镜吗？”吴浔一愣，挠挠头,下意识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怎么都快九点了还在家？”

　　程海生抽|出一张纸巾擦手,“试镜安排在下午,中午一点公司的车才来接我。”

　　这次试镜跟以前不大一样，并不是所有试镜的演员像赶集似的都在一个地方等待叫号。剧组把面试的演员分成了上午和下午两批。

　　这次入围的演员总共也就十多位,剧组这样做当然是有原因的。

　　虽然ale姐没有明说,程海生好歹在圈子里混了半年,心里也是有数的。上午去面试的演员基本可以划入剧组重点考察的范围,而下午去面试的则多少有点充数的意思。

　　吴浔洗漱完毕之后，整个人焕然一新，连发型都整好了,人模狗样的还挺帅。

　　他坐下拿起一块三明治，“我听说你们这次面试有几个顶流也要去？”

　　“好像是。”程海生只听ale姐提过一嘴，具体的他没有仔细问。

　　吴浔狠狠咬下一块三明治，跟咬仇人似的，“你是不是缺心眼啊，对手的情况你都不打听打听。连我都知道这次竞争特别激烈。不但有顶流，还有一线实力演员。你都不担心吗？”

　　“担心有什么用。”程海生打开牛奶盒盖子，不慌不忙往玻璃杯里倒，“担心就能拿到角色了？”

　　吴浔瞪程海生一眼，从他手里拿过杯子，“我看你佛系得都要成仙了。你这几天老是跟叶昀天呆一起对戏，是不是他把你给带坏了。”

　　“如果能带成影帝那种程度的坏，倒是相当欢迎。”程海生开着玩笑。

　　吴浔翻了个白眼，张口就开始瞎扯，“带成影帝恐怕很难，把你变成影帝男朋友我看靠谱。”

　　“噗－－”

　　程海生嘴里的牛奶控制不住喷了出来，吴浔毫无防备，被喷了一脸。

　　“卧槽！”他抹了把脸，气急败坏，“程海生你又来！要喷几次！”

　　程海生笑出了眼泪。

　　他胡乱扯出许多纸巾，一边笑着一边给吴浔擦脸，“不好意思，没兜住。谁叫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吴浔哼唧一声，“明明你们在c粉眼里都原地结婚了。”

　　“滚。”程海生把纸巾扔他脸上，笑骂，“自己擦吧你！”

　　经过这么一闹，程海生平静的心情又加上了几分欢乐。

　　再看外面，原本阴沉的天气竟然逐渐放晴。

　　拉开窗帘，阳光洒进来，屋内明亮舒爽。

　　程海生伸了个懒腰。无论如何，今天是个好天气。

　　……

　　下午一点，公司的车准时开到了单元楼下。

　　flora上来接他，还买了提神的咖啡。

　　程海生收拾妥当，跟自己的助理一起上了车。

　　今天的面试重要，ale姐代替执行经纪，亲自出马陪同。

　　今天的试镜节目组特意要求演员们穿着日常服装去试镜，不许化妆，连打底画眉都不行。因此公司的妆发师不用跟过来，程海生自己也觉得省了不少事。

　　他穿着带帽卫衣配羽绒服外加一个毛线帽，清爽舒服又暖和。

　　“姐。”程海生自觉坐到了ale姐的旁边，礼貌打招呼，“中午好。”

　　ale姐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快速打量了一下他，赞许道：“今天不带妆试镜对于你反而是好事，你底子比许多人都要好。”

　　“但今天不是校草选拔大赛。看的主要还是演技，以及其它一些别的因素。”给了甜枣之后，经纪人又不忘给一棒子让程海生清醒清醒，“尽力就好，公司也会尽力。如果最后没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程海生点头表示完全明白。

　　海星娱乐虽然在业界还算是个知名公司，但其实在影视资源上却经常无法竞争得过其它大公司。

　　“姐，下午一共有几个参加面试的呀？”他又问。

　　“据我所知，下午除了你，还有三个也要参加试镜。”ale姐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表情有些复杂，“上午好像面试的情况不大好。不然下午这场面试或许都要取消了。”

　　程海生感到庆幸，同时也很意外。

　　上午去的不都是种子选手么？

　　“行与不行，导演说了算。路明这个导演很有性格，甭管你是顶流还是大明星，他不满意就不行。”ale姐从程海生的表情读出了疑惑，解释道：“听说上午六七个去面试，只有两个他勉强看得上眼，属于待定行列。”

　　程海生又想起了叶昀天的话。

　　“导演各有各的个性，尤其是电影导演。有时候你觉得自己什么都挺好，但就不是人家的菜；有时候你觉得自己表现得一塌糊涂，他们却对你相当满意。做好了自己该做的，就当去玩一场冒险游戏吧。”

　　程海生对自己今天这一场冒险游戏突然就感兴趣起来。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在裤兜里振动了一下。

　　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发来的微信。

　　yyt：“一定没问题，你是我教出来的徒弟。s：等下你会很忙，我提前发。不用回复，等你试镜完了再说。”

　　程海生看向窗外，嘴角慢慢弯起。

　　这个臭屁傲娇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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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的主干道有些拥堵，还好程海生他们走的是郊区的方向，一路顺畅无比。

　　四十分钟后，车子按时到达了试镜的度假村。

　　别的剧组试镜都在市中心，这个剧组倒是相当特别。

　　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程海生瞅了瞅，这是个小型的温泉度假村，在燕都郊区非常常见的那种。

　　车子停在了休息区的停车场后，有剧组的工作人员带着他们上了宾馆二楼的一个标间。

　　“会议室里正在面试下午的第一场，你们先休息一下。”一位负责选角的副导演说，“等下我会过来叫你过去面试。”

　　“麻烦您了。”程海生礼貌将副导演送走。

　　“这次不用先跟导演制片他们见面？”关上门后，程海生问。

　　ale姐嗯了一声，“路明不喜欢搞那套。他会提前仔细看演员的资料，直接让他们去试戏。对了，海生，你还要再背一背台词么？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几个可以先出去。”

　　“姐，不用了。”程海生说，“就坐着待会儿就好。”

　　所有试戏的台词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脑子里，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与其背台词，还不如喝两口热水，润一润嗓子，再休息一下，让身体恢复最佳状态。

　　ale知道程海生是个明白人，也没多说，点头尊重他的意见。

　　大约十五分钟后，副导演过来叫程海生。

　　轮到他了。

　　面试地点就在二楼的多功能会议厅里。

　　程海生进去之后，发现里头负责考核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导演路明，大约三十多岁；另一个年纪要大很多，程海生一眼认出，是电视剧的监制，也是路明的师父－－著名电影导演白天蓝。

　　除他们之外，屋内还有另一位年轻帅气的男演员。

　　程海生不大认识他，好像也是某个公司的新人。

　　他站在原地，表情显得非常忐忑。

　　这是什么情况？上一位不是试完戏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白导好，路导好。我是海星娱乐的演员，程海生。”程海生收起心，开始自豪介绍。

　　路明看了看他，又翻了翻资料上的照片，确认是本人后问：“台词都记好了吗？”

　　“记好了，导演。”程海生规规矩矩回答。

　　“行，你俩把试戏剧本里男女主角对手戏演一遍。”路明不说废话，“程海生饰演男主，朱小伊饰演女主。给你们一分钟酝酿情绪。”

　　……搞半天这位留下来是来跟他对戏的。

　　程海生发现了，路明导演看上去挺和蔼，笑眯眯的。但他眉眼间的烦躁和焦虑已经快要压不住。

　　他那位一向以严格著称的师父更不用说，一直黑着脸，连丝笑容都看不到。

　　试镜如此不顺利也许完全出乎这两位导演的意料吧。

　　“是，导演。”程海生收起电光火石间的胡思乱想，走到场地中央，站在了朱小伊的对面，“麻烦你了。”

　　“没事。”朱小伊的紧张似乎消去了一些，笑了笑道：“等下你也要为下一位面试者搭戏。”

　　“好，那咱们这就开始？”程海生问。

　　对方点点头，“好。”

　　程海生跟这位朱小伊可没有跟叶昀天那样有默契，人工倒数三个数之后，两人这才正式开始演戏。

　　说来奇怪，一旦开始念台词，程海生觉得站在自己对面那个人的面目逐渐变得模糊，然后又逐渐清晰，变成了他想象中书中女主角的脸。

　　这种神奇的体验让他入戏极快，没有丝毫的生涩与不适应，情绪也马上就跟上了。

　　再加上对方的台词记得很牢，这场戏非常顺利地在女主角与男主角拥抱的之后结束。

　　两位演员气喘吁吁站在中央，等待导演的评判。

　　不知道是不是程海生的错觉，他感觉路明导演眼中的笑意变得没那么敷衍了，多了一些真诚。

　　他跟自己的师父对了个眼神，在程海生的资料上画了个什么符号。

　　“朱小伊你可以离开了。”路明说，“程海生留一下。”

　　朱小伊一下子变得极为失落，出门的时候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这阵势程海生也懂，导演连个“回去等我们通知”的安慰话都没说，那就是绝对没戏了。

　　待到朱小伊离开之后，程海生站在场地中央，等待下一位面试者进来后他来搭戏。

　　但他没有等到下一位面试者。

　　“你是今天的最后一个试镜的演员。”路明说，“不用帮人搭戏了。”

　　程海生心中一惊，看来原本排在他之后的两位演员突然被刷掉了。

　　这种情况在圈子里并不罕见，原因多种多样，但最多的是导演或者是投资人方面的原因。

　　听ale姐说，这部网剧路明既是导演又是投资人之一，话语权相当大。

　　就在程海生有些愣神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天蓝导演突然开口，“你再把剧本里第三场戏演一下。需要休息几分钟么？”

　　程海生记得，那是男主角的一大段文戏。

　　除了男主，戏里还有龙套甲乙丙丁四位。

　　白导这话很好理解，这段戏需要他一个人分饰五角。

　　……还好之前叶昀天就让他这么练过，还不止一次。

　　程海生不得不感谢一下叶昀天作为教学指导的细心和全面。

　　“白导，不用休息。”他气定神闲，微笑着说，“我可以马上开始。”

　　白天蓝面无表情点点头，“那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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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海生稍稍将情绪酝酿到位，即刻开始了表演。

　　得益于之前的特训，他在不同角色之间切换自如，神态表情动作各不相同，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之感。

　　演完这场戏之后，白导皱成一团的五官渐渐舒展。

　　他点评：“角色的衔接连贯，贵在自然生动，台词还可以。演技看得出有生涩之感，还有一定提升空间。不过考虑到你不是科班出身，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说罢他对路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下巴，两人瞬间达成了一致意见。

　　“程海生，暂定。”路明宣布，“你先下去休息一下，等会副导演会通知你参加室外的面试。”

　　“谢谢白导，谢谢路导。”

　　得到了大佬的肯定，程海生自然是相当开心，但心里的疑惑也没减少。

　　怎么还有室外的面试？

　　之前剧组给的资料里完全没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