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昀天这个人，总是说一些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接茬的话头,虎了吧唧的。

　　这个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还好程海生跟叶昀天打交道时间不短，已经具有了一定的“斗争”经验，短暂的讶异之后，迅速恢复了镇定。

　　“叶老师，你意思是这里很少人来过哦？”他转而调侃起来。

　　“什么叫很少。”叶昀天对此话不屑一顾,纠正道：“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子成都没来过。”

　　不得不说，这句话比之前那些话的杀伤力都更大。

　　程海生承认,他在无言以对之中又蕴含了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开心。

　　他告诉自己，被人特别对待,总归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尤其对方还特别优秀。

　　“叶老师,我不知道该怎么夸你了。”程海生无奈又坦率，“你自己说吧，该怎么夸。”

　　叶昀天愣了几秒,随后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冷漠完全散去,有一种令人感到亲切的童心未泯感。

　　“海生,你永远都不按理出牌。”叶昀天说，“我甚至都预料不到你下一句话会说什么。”

　　程海生耸耸肩,“彼此彼此。”

　　他俩有时候实在牛头不对马嘴,有时候又默契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这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感真的……非常神奇。

　　“你坐一下,我去烧水泡点茶。”叶昀天用商量的口气问：“咱们休息半小时，然后开始看剧本怎么样？”

　　程海生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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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昀天煮了一壶暖胃的红茶,端过来的时候看见程海生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正认真看着打印出来的试镜剧本。

　　包包旁边放着的是原著，应该是新买的。

　　冬日午间的阳光显得慵懒又惬意，让程海生看起来像一只毛茸茸的猫咪。

　　一只乖巧却非常有主意的猫咪。

　　程海生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眼睛笑得弯弯的。

　　他把手中的打印版台词本递过来，“叶老师，你等下用这个吧，我看电子版就好。”

　　“好。”叶昀天放下托盘，接过台词本快速翻看了一遍，心中有了数，“看上去场次不少，有跟男二男三的对手戏，有跟女主的对手戏，甚至还有跟龙套路人甲的对手戏。就像考试一样，到时候导演肯定从里面抽|出两三场让你演，但你每场戏都得琢磨得透透的才行。”

　　“明白。”程海生表情认真，人也坐得端端正正，“我一定把台词本里的戏都练熟练透。还有原著也要熟读，得完整了解这个人物的性格和各种特质。你上次说的，我没忘。”

　　叶昀天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给他倒上一杯红茶，“只要努力突破自己的极限，成功的几率就会更大。”

　　“就是这几天太麻烦叶老师了。”程海生略带歉意，“尤其是还要麻烦你扮演……嗯，女主角。”

　　“没关系。”叶昀天语气轻松，“反串也是演员偶尔会做的工作，我以前跑龙套的时候就在一个喜剧电影里演过女人，还是古装。”

　　叶昀天穿古装女装……那画面光想想就有点……

　　反正程海生的脑子里哐当一下就出现了四个加粗放大的字：女装大佬。

　　什么时候叶昀天再穿一次女装，让他看看就好了。

　　那一定相当有趣。

　　“海生。”叶昀天用手在程海生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程海生装模作样地端起红茶轻抿了一口，“没事，刚刚走神了。”

　　“你啊。”叶昀天略带无奈，“总是说走神就走神。喝茶吧，喝完茶该干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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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愉快的饮茶时间稍纵即逝，叶昀天收拾好茶具之后，毫不废话，立即进入“名师一对一教学时间”。

　　一旦涉及到演戏的事情，叶昀天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脸上的轻松与温情全然不见，变得异常严肃认真。

　　“今天是第一天，我们先对前两场戏。”他说，“看半小时剧本后马上就开始第一场，你先自己演一遍，演完之后咱们再对戏。”

　　“好。”

　　程海生被叶昀天的专业度感染，收起了一切玩闹的心思，迅速将情绪调整到紧张工作的状态中来。

　　他的记忆一向不错，第一场戏也比较简单，是男主和他的同学去逛夜市的一段对话。

　　没用半小时，程海生就把这场戏的全部台词背了下来。

　　他一抬眼，被眼前的三脚架和摄像机惊到。

　　刚才背台词太过投入，竟然没发现叶昀天把这玩意都给装上了。

　　隐隐咋舌之后程海生又不由得为叶昀天做事的细心周到点赞。

　　这样的话，每次对戏之后都能通过观看视频复盘得失，争取更大的进步。

　　“时间差不多了。”叶昀天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程海生，严格得如同艺考的主考官，“海生，开始吧。”

　　说罢便打开摄像机，盯住了镜头，整个人散发着令人无法靠近的气场。

　　……一下子就有那种试镜的感觉了。

　　淡淡紧张交织着莫名的兴奋，充满了程海生皮肤的每一个毛孔。

　　这种状态是作为演员的他所喜欢的。

　　程海生深吸一口气后，走到摄像机的前面，静默几秒，将自己切换成剧中人物。

　　－－一个表面看上去吊儿郎当不爱学习，其实脑子非常聪明的男大学生和他的真学渣室友。

　　一段内心独白之后，程海生开始一人分饰两角，自己跟自己对话。

　　他一会儿沉默冷静，一会儿又活泼调皮，如同在练老顽童的左右互搏之功。

　　但程海生却从中逐渐体会到乐趣－－

　　一种有对手对戏时无法体会的乐趣。

　　第一场戏很快就演完了。

　　程海生有些忐忑地看着叶昀天，像是在等待判定成绩的考生。

　　叶昀天将摄像机关掉，目光也从镜头前移到程海生的身上。

　　“这段其实是演得不错的。”他说，“但是男主身上的那种玩世不恭你稍微演得有点过了。有时候肢体语言不用太多，眼神可以给多一点。”

　　叶昀天说着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忽然一变，懒洋洋地走过来搭住程海生的肩膀，说了一句男主的台词。

　　程海生当即在心中直呼好家伙。

　　这真的就是书中男主给他的感觉。

　　天赋型选手再加上勤奋，已经不能叫做老天爷赏饭吃，应该是老天爷追着给叶昀天喂饭，不吃都不行。

　　说来也怪，叶昀天刚才那个演示像是某种灵药，程海生如同被神仙抚顶，一下子就g到他想要表达的那个点。

　　“我想我明白了一点了。”

　　程海生有些兴奋，并把刚才男主角那几句台词又说了一遍。

　　“这样的感觉是对的吗？”他问。

　　叶昀天原本严肃的脸逐渐柔和，“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休息五分钟，我来跟你对第一段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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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海生自认为之前进张导的剧组已经学到了不少，但普通的对戏演戏跟这种影帝一对一教学一对比，其中的差距不能说不大。

　　跟好的演员对戏，能瞬间就被带进那个情绪，能让你从内心相信你就是角色，角色就是你。

　　叶昀天不但跟他对戏，还会耐心帮他找感觉，纠正动作和神态，简直细致到了一个境界。

　　在叶昀天的指导下，许多之前想不通或者领会不到的细节，通通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顺畅。

　　刚练完前两场戏，程海生就感觉自己收获了许多。

　　而这些收获恰恰大部分是无法从表演课和剧组生活得到的。

　　＊

　　叶昀天是个严格的老师，却也懂得劳逸结合。

　　练完两场戏之后天色刚到黄昏，从排练室的窗口看出去，燕都的落日显得既温暖又寂寥。

　　“今天就到这里。又是健身又是排练，辛苦了。”叶昀天收起摄像机，切回到了正常模式，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海生，你就在这里吃了晚饭再回去吧，你那个食谱里的原材料我这里都有。”

　　“行啊。”程海生一口答应下来，“那我去做。”

　　叶昀天把他按回沙发里，“你休息一下，我去做。健身餐很简单，我以前自己也做。”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可能味道不会太好，不要介意。”

　　“有人给我做饭我开心死了。怎么会介意呢。”程海生再度苦笑着摇头，“叶老师，你太周到了，真的不知道怎么夸了。”

　　从小到大，差不多都是他给家人同学朋友做饭，反过来的情况是真的很少很少。

　　“不用夸。”叶昀天实诚地表示，“你就是太客气。你看严子成那家伙，我小时候为他打架挨了我爹多少揍，他一句谢谢没对我说过，脸皮比野猪还厚。你就安心坐着休息，等着吃饭吧。”

　　叶昀天说完拍了拍程海生的肩膀之后，径直往厨房走去。

　　那是因为你俩是真兄弟啊。

　　可我们又不是。

　　程海生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默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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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昀天在厨房忙活，程海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坐等晚饭的快乐。

　　他伸了个懒腰，拿出手机，准备上网冲会儿浪。

　　最近他实在太忙，连粉丝互动的次数都变得很少。

　　现在正好有时间，可以去回复一下亲粉丝们的评论。

　　程海生刚打开微博，系统就给他推送了一条热门的娱乐新闻。

　　依旧是那个无孔不入的“大嘴巴娱乐”发的。

　　“今日，有网友上传了叶昀天与李芮芳去某海岛参加某综艺录制的路透照。歌后影帝都穿着颇为休闲的服装登岛，其他嘉宾到码头迎接，气氛看上去相当热烈。让我们共同期待节目的正式播出！”

　　文字新闻之后老规矩是九宫格照片。

　　前五张都是路透照，后四张是叶昀天和芳姐的商务宣传照。

　　路透的那几张照片一看就是用手机拍的，不是很清晰，但依然无损叶昀天的帅气和芳姐的美丽。

　　新闻是正经新闻，照片也是正经照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

　　程海生习惯性地点进评论区，热评前三是花痴叶昀天的，这很正常。

　　但从热评第四开始，情况好像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银河系我最美”：姐妹们，看看我刷到了什么！公费t，是公费t吧？！

　　……竟然又是这位人才。

　　程海生不禁对她抢热评的能力感到叹服。

　　不过，什么是t？

　　怀着疑惑的心情，程海生点进热评的楼中楼。

　　除了满屏的哈哈哈哈，还有种种奇怪言论。

　　比如，“说得对，我是民政局，我自己走过来了，希望这两位不要不识抬举。”

　　又比如，“看啊，他下船的第一眼就在看他哦！我顿时脑补出一万字情节！”

　　再比如，“这两人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我丘比特今天就要替□□道。”

　　还比如，“对不起，我已经在畅想他们的婚后生活了。”

　　虽然这些评论根本没有主语，看上去很像地下工作者在对暗号。但程海生又不傻，只要看到这位银河系最美就知道一定在说他跟叶昀天。

　　程海生回头又看一眼路透照，见了鬼。照片上他的脸都看不清，这些人是怎么看出叶昀天一下船就在看他的？

　　看完楼中楼，程海生依然不懂什么是t，因为没一个人解释。

　　被求知欲趋势，他打开了万能的百度，输入了这三个字母。

　　看了眼搜索界面，程海生露出了然的表情。

　　……原来是谈恋爱。

　　谈恋爱为什么要缩写呢？这些小姑娘真是奇奇怪怪。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公费谈恋爱个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