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句话的结果就是当晚没能走出向晚房间，腿软了，反正都洗过澡换过衣服，干脆直接睡下去。

　　预选赛结束后精神状态能够暂时放松一段时间，但每天训练依旧不能落下，基础时长七小时，上班打卡式训练。五个人住一起没什么迟到不迟到的，睡晚了上楼踹个门就能叫起来，比之前宽松许多，不用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扒在电脑前面。

　　训练之余的时间可以随意支配，里怀他们之前就觉得江寻星可怕，高强度训练之下还能保持高效率学习，现在更是，运动，学习，训练，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躺在床上的时间比他们少，日子却比他们充实不知道多少倍。

　　“不能和高度自律的人比，一比起来就像条咸鱼。”里怀说这句话时正瘫在沙发上，里·咸鱼本鱼·怀没什么理想，他的年龄顶多再打一两年电竞，打算退役之后考个学历，毕业后当个朝九晚五的社畜，未来规划简单，却也清晰。

　　西柚红柚没法像他那么闲，在江寻星影响之下也拾起课本，虽说办了休学手续，之后回学校考试还是得考的，欠的学分也都得补上。这对双胞胎同一学校同一专业，汉语言文学，当年报志愿时没想太多，一是不用学数学，二是出来啥都能干，饿不死。

　　就是课本无聊了点，《中国现代文学》把他们看睡着了四次，这会两个人挨一起，一个头顶盖着，一个肚子上盖着，睡得可香。

　　这天下午江寻星正在睡午觉，不算睡，小眯半小时，养个神。

　　七月份的江城天太热，高温能把人精气神吸走，不眯一会一下午都缓不过来。

　　他躺在向晚床上，开了空调，身上只盖一层薄薄的空调被，腿露在外面。

　　向晚没睡，靠在床边玩手机。

　　起床后江寻星就在向晚面前换衣服，没什么好避讳，不像以前，向晚还是个直男，得躲开。现在他们都在一起了，每天晚上一起睡的，什么没看过。

　　江寻星在战队里喜欢穿休闲裤，宽松，显得腿长，裤带还没系，松松垮垮的搭在腰上，弯下来时会露出一点边沿。他日常有运动，身材好，有腹肌，腰部线条也好看，明晃晃的顺着边沿往下。

　　向晚：……

　　回过头时江寻星发现向晚表情不大自然，动作僵硬扯过空调被盖在小腹上。

　　江寻星：………

　　他当然知道这动作是什么意思，走过去，抬脚，踩在那块东西上，一脸冷漠：“去洗澡。”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男人么，正常。以前他俩也睡在一起，但那时候没明说在一起，又是比赛期间，两个人都会留点线，有什么情况都能忍着点。

　　现在不一样了，说开了，恋爱一谈就跟打开某种开关似的，两个人都是热血方刚的年纪，即使一开始没想法，躺一块总能发生点什么。当然，他们也没太过分，只是动手，没到更后面步骤，就是每次清理床铺挺麻烦，房间里的纸巾用得很快。

　　江寻星不是很懂直男们是怎么看和对象之间的接触的，没去揣摩过也没问过，但他受不了，向晚在他面前眼神涣散的那瞬间，特性感。

　　这种事会上瘾，想一下都不行，刚把向晚赶去洗澡，这会自己也有点反应。江寻星灌了口水，强行压下去。

　　照这情形，不久后就得再往下一步。

　　下一步下两步，这些事都正常，江寻星没什么别的想法，谈恋爱么，这样那样都是水到渠成的事，躲躲藏藏假装害羞的还不如坦然面对，纠结的问题不是能不能继续往下，而是谁在上面才对。

　　但不管谁在哪个位置，知识总得学。

　　以前他没兴趣，没系统了解过，一度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与这方面的事情没有缘分，没料到缘分原来是靠人来撑，遇见对的人，每天都想面向太阳。

　　江寻星挑空躲房间里，找了个封面看起来相对友好一些的科教片开始学习。

　　二十分钟后他又关上了。

　　然后他在床上呆坐很久。

　　“……”

　　“………”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原以为就一把钥匙配一把锁，简简单单把钥匙插锁眼里就能打开的事，顶多锁比较新，不太好开，得抹点油，没想到……配锁的过程还、还……挺复杂。

　　江学神第一次在科研领域遇到知识盲区，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锁匠，还得继续学习实践。

　　不过，清闲的日子也没过多久，世界赛在十月初，距离现在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国内比赛也陆陆续续开始，训练之余得继续参加比赛，只有赛场上才能让神经高度紧绷，保持最好状态。

　　除此之外，苏宁宁正式加入A&S战队，带来厚厚一叠合同。

　　直播的，赞助的，代言的，商业活动的，苏宁宁业务能力强悍，资源广，带来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几场活动下来，加之A&S自身成绩够硬，撑得起来，银行卡余额翻了好几番。

　　周日晚上，例行开会，复盘完这几天参加的几场比赛，苏宁宁开始通知下一周的行程。职业选手，以比赛为主，其他都是延伸事务，苏宁宁安排得也合理，一周一到两个，挑他们休息时间来，不会占据太多训练时间。

　　“周三上午八点拍代言海报，周五晚上录个综艺，还有十二号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十二号是周六，里怀问：“为什么？”

　　“战队聚餐。”苏宁宁说。

　　聚餐那天，A&S五人先赶到的包间，苏宁宁迟了一会。她没住在战队里，一个女生和五个大男人住一起不合适，反正平时都在外跑，训练和她没多大关系，不用总来，就继续住在之前租的单身公寓里。

　　苏宁宁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看清楚来人的面孔，里怀西柚红柚当场愣了愣：“这这这，这是GU？你怎么来了？旁边那个是谁？？”

　　“嗨。”顾寒抬起手挥了挥，笑道，“宁宁姐说今晚有饭蹭，我就跟来了，这是江璟。”

　　江璟对所有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你们好。”

　　江寻星之前见过这小孩，听见他开口挺意外，默默道：“……原来你会说话。”

　　江璟：“……”

　　江寻星很少会主动开口，至少苏宁宁在这段时间没见过，于是她问道：“你见过江璟？”

　　“嗯。”江寻星说，“比赛那天。”

　　“迷路了。”江璟言简意赅，“他带我的。”

　　包间桌子订得够大，加两张椅子不是事，一群人围坐在餐桌旁，人多了话也多。

　　顾寒性格好，很会聊天，三下两下就和桌子上的人打成一片，似乎每个当队长的都有这种能力，向晚也是，两个人说起话来格外投缘。

　　聚餐没酒不行，正好第二天不用训练，里怀叫了两箱酒，一人满上一杯，一个个敬过去，向晚没喝，碰了酒肯定一桌子酒鬼，他得开车送。这理由找得冠冕堂皇在情在理，里怀听完后勉强放过他，但其他人不行。

　　A&S的天天住一起，太熟了，没意思，苏宁宁是女生，不能喝酒，江璟年纪又小，能灌酒的就顾寒一个，目标明确且单一，里怀逮住顾寒一通劝，顾寒也来者不拒全都接了。

　　顾寒这人长得好看，喝酒的样子也好看，酒过过口腔，咽下去时下颔会微微抬起，喉结滚动，特别帅。

　　桌上长得帅的不少，当初A&S就是因为颜值高被送上热搜。但顾寒的颜值和他们的感觉都不一样，特别白，十七岁的男孩子眼尾线条还没彻底张开，眼睛还有些圆，睫毛又密又长，尤其是笑起来时，显得格外柔软骄矜。

　　像个精致的少爷。

　　连里怀这个直男都没忍住夸：“GU，真的，你长得特帅，有没有考虑过进军娱乐圈？”

　　“暂时没有。”顾寒笑着回答，“不是演戏的料。”

　　关于顾寒的事，他们了解不多，Oneoff全员神秘，只知道顾寒他哥是影帝，其他一无所知，但打电竞的哪管那么多，顾寒在赛场上太强了，能力强的选手都值得钦佩，里怀又一举杯：“走一个，敬我们GU！”

　　顾寒一笑，举杯，正想喝，身边的小孩拦住他，抬手拿走他的杯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用手背抹去嘴角酒渍。

　　他面带半分不愉，对顾寒说道：“顾寒哥，你已经喝很多了。”

　　“是吗？”顾寒撑起手肘，倚在小臂上，扬起脸看他，“可我没有很晕。”

　　江璟这挡酒的动作很飒很A，里怀眨眼看这小孩，问道：“小孩，你是顾寒什么人？”

　　江璟看向这个给顾寒哥灌酒的人，眉头微蹙。

　　顾寒搭上江璟的肩，把他往自己身边搂。

　　“我家小朋友。”他说。

　　“哦，你家小朋友。”里怀瞅了江璟两眼，又把眼神投向江寻星，“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和Pluto有点像，我是指，感觉。”

　　西柚红柚听里怀这么问，眼神也开始来回瞅。

　　西柚：“握草，这气质，还真有点像，不爱说话，面瘫脸，最近流行这种冰山小王子人设？”

　　红柚赞同：“你俩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吗？还都姓江。”

　　西柚：“咳，还有，你们知道江这个姓吧，顾叶苏江，耽美小说四大姓。”

　　江寻星：“………”

　　江璟：“………”

　　江寻星淡淡抬眸。

　　吃饭已经堵不上这群人的嘴了，都敢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江寻星：“最近训练太少了，明天开始加训吧。”

　　江寻星在战队里地位比向晚高，他说加训，那肯定就得加训，向晚什么都听他的，这人护短惧内，在男朋友面前狗的一匹。

　　里怀：“别别别！！”

　　西柚：“我错了，哥，我叫你哥！寻哥，星哥！！！”

　　红柚：“冷静，大佬，冷静一点！队长你说句话！！”

　　向晚正在帮江寻星剃螃蟹，见红柚向他求助，心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肯定听寻寻的啊”，开口道：“我觉得寻寻的提议很好，每天加训三小时吧。”

　　桌上一片鬼哭狼嚎。

　　顾寒看他们吵闹，低头闷笑。A&S气氛是真的好，一体的，难怪能赢，输了不亏。

　　这顿饭吃得挺久，聊得多，喝得酒也多，里怀西柚红柚藏不住事，一顿饭的功夫把家底都掏出来了，顾寒边听边喝酒，他没表现出来，神态自若，但动作间却总有种借酒浇愁的怅然若失。

　　中途顾寒去了一趟洗手间，挺久没回来，江璟不放心，等了一会也出去找他。

　　“Oneoff解散了。”包间里，苏宁宁说道。

　　里怀喝了不少酒，面颊红透了，闻言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啊？？？”

　　“他心情不大好，闷在家里好几天，今天把他拽出来透气。”苏宁宁抿了口面前的橙汁，继续道，“他也要走了，美国，和家里抗争那么久终于赢了，却也没多高兴。”

　　女孩子心思细，尤其是苏宁宁这类型的，工作中潜移默化学到的见微知著，眼睛通透得很。

　　顾寒表现出来的、没表现出来的，她能知道，顾寒自己没想明白的，旁观者清，她也能大概猜出来。

　　想带小朋友一起走，或者留下来。问他为什么，只回答不知道，就是想。

　　但小朋友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意走，也不肯让顾寒留下来。

　　两个人年纪都不大，都有想法，自己的事自己决定，苏宁宁始终没掺和。

　　顾寒是江璟扶进来的，喝了太多酒，酒劲回头的后果挺猛，脑袋直接晕了。向晚出门结账，回来后说：“家住哪？我送你们回去。”

　　聚餐地点离A&S战队基地近，向晚先开回去一趟，把里怀西柚红柚送回去，江寻星没下车，靠在车窗旁，说：“你送，我和你一起。”

　　苏宁宁住的地方和顾寒顺路，先经过的苏宁宁的住处，大晚上的送到家门口也不合适，向晚把车停在楼下，看那楼层房间灯亮了才开走。

　　顾寒住的地方也偏，在旧城区普通居民小区里，这会已经晚了，小区门口狭窄的道路停了两排车。

　　一停一走，用了四十多分钟，江寻星刚刚也喝了酒，他酒量不好，醉了，靠在副驾驶睡着了。向晚放轻动作，开门下车，帮江璟一起把顾寒扶下来。

　　旧小区没电梯，担心江璟一个小孩搞不定，向晚帮忙一起，正想走，前排车窗被敲了敲。

　　车窗摇下来，江寻星微微睁开眼，没睡醒，眼里还噙了水雾：“你要上去？”

　　向晚说：“马上就好。”

　　江寻星让自己反应了一会，勾住向晚的脖子，拇指蹭了蹭，说道：“那我等你。”

　　还没在一起时，江寻星从来不让向晚碰他，一碰就炸，现在不一样，江寻星总喜欢做些小动作，牵手玩手指摸后颈，尤其是喝醉之后，本性出来了，哪哪都可爱到不行。

　　进楼道前有个小弯，江璟回过头，正好看到向晚轻轻揉了揉江寻星的头发，江寻星抬起勾住他的脖颈。

　　顾寒住的地方在四楼，小区看起来旧，屋内陈设却干净温馨，向晚不方便进去，在门口等了会：“你可以吗？我不进去了。”

　　江璟安顿好顾寒才出来，从冰箱取出一瓶水递给向晚。

　　“谢谢。”正好口渴，向晚没客气，拧开喝了，左右没什么事，江寻星又在下面等，向晚道，“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好。”江璟踌躇片刻，又叫住向晚，“等等……能问个问题么？”

　　向晚回头：“嗯？”

　　江璟：“你们两个是不是在谈恋爱？”

　　向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怎么了？”

　　江璟又问：“两个男的，也可以谈恋爱么？”

　　向晚指出：“问出这种问题，你很危险。”

　　江璟不说话了，是很危险，尤其是想到顾寒哥要走了，每天都抓心挠肝般难受。

　　其他人不会这样，只有他。

　　十三四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猛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和旁人不一样，有这种疑惑很正常。

　　“这样不对。”江璟说。

　　“自己想吧。”向晚说，“没什么对不对的，都是自己决定，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就不会每个人都不一样了。”

　　江璟怔愣片刻，在心里仔细琢磨向晚这一番话，明白了：“好，谢谢。”

　　向晚挥手，下楼。

　　江寻星半靠椅背，阖着眼，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向晚从后座取来毛毯，盖在他身上。

　　估计是有点动静，江寻星睁开眼，见是向晚，伸手勾住他脖子往下拉。

　　醉意涌上面庞，眼尾微红，呼吸间带点微醺酒气。

　　向晚轻轻抚摸江寻星的脸颊，有些烫：“醒了？”

　　“嗯。”江寻星偏头在他掌心里蹭了蹭，轻声唤道，“向晚。”

　　向晚温柔一笑：“再睡会，回去了。”

　　江寻星“哦”了一声，没闭眼，问道，“这里是不是很偏？”

　　向晚正在扣安全带，附近没人，路灯昏暗，他回答：“是挺偏。”

　　说话间，耳畔传出安全带被解开的声音，“咔哒”一声，在安静的车内尤为清晰。

　　“怎么了？”向晚问。

　　江寻星垂眸，盯向某处：“你怎么没动静？”

　　眼神太过直白，向晚不用低头都知道他在看哪，失笑：“我又不是泰迪……”

　　江寻星趴了下去，片刻后，又抬头看他。

　　“啊。”江寻星说，“现在有了。”

　　向晚：“……”

　　“……寻寻，你喝醉了。”

　　“我知道。”江寻星，“就是喝醉了，没醉不敢。之前看了很多，试一下，向晚。”

　　向晚知道，喝醉的寻寻很粘人，但他却不知道，喝醉的寻寻也可以这么……吸引人。

　　那种感觉很神奇，无法言表，以至于他后面没忍住，捏住了江寻星的脖颈，往下摁，最后江寻星抬起头，嘴角衔一抹白，用一副噙着泪的，乱七八糟的表情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