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师尊的嘱托，他到底是失言了，这些年麓野早就背道成为了另一个人，感情这种东西，是不能强求的。

　　撤掉水镜，他无力的坐在石凳上，剧烈的咳了几声，当初是他撕掉周无落体内的天道封印的，诚然只是一角，如今周无落大开杀戒，这反噬的伤也跟着一起加重了。

　　在妖界的时候，周无落寻了很多的疗伤圣药，终究治标不治本！

　　加上他接二连三的使用了这么多的灵力，又爆出法相，如今，可真是连个下仙都不如，这也是大限将至的一种征兆。

　　雪越下越大，凤息裹了一条毛绒的毯子在身上，盘腿抱着热沙壶看着无妄山下的连绵一片。

　　堇尘上来给他添了一点柴火。

　　见状，很是心疼：“师尊，您的伤是不是又加重了？这值得吗？”

　　是呀，值得吗？

　　因为有凤息，周无落才能走的这么顺利，天道的雷劫才会迟迟不来，只因为有了凤息这个神的载体。

　　所以值得。

　　凤息笑笑，紧了紧身上的毛毯，抬头问堇尘：“你为留丰值得吗？若是留丰现在记起来，你再问他值得吗！”

　　罢了，堇尘自顾坐在凤息脚边，给他续了茶水。

　　“弟子为留丰，当然值得！”

　　凤息闻言笑笑，终于有了长者的模样，抬眼望外，连绵千里，周无落现在也不知道在干嘛……

　　或许，在杀人吧！

　　“我交代了夙玉一些事情，担心你个冒失鬼到时候会扛不住，今日也便一道交待给你。”凤息说着，将那日说给夙玉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堇尘到底还是忍不住！

　　双眼通红：“弟子现在就去把他给师尊捉拿回来！”

　　“别了，随他去吧，有些事情是天道轮回，躲不掉的，而我，也只不过……只不过是因为无妄山也欠他的，所以才执意如此。”

　　他撒谎了。

　　“可是！师尊，你会死吗？”堇尘软了下来，跌跪在凤息面前，他希望这个平日里没一点正形的人，此刻也嬉皮笑脸的告诉他说不会。

　　凤息笑的一脸轻松，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波澜……

　　“也许吧，也许会死，也许我能逃过一劫也未可知啊。”凤息说罢喝了一口热茶，云淡风轻，好似在说的事情与他无关。

　　还是这副寡淡的模样，以前初见凤息的时候，堇尘就当众挑战他的神威，最后被凤息打得满地找牙，各种不服，各种接着单挑。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凤息的对手，他就是见不惯凤息这副寡淡的模样，一副世人皆不入他眼的神情。

　　可此刻再看来，突然想哭是怎么回事！

　　两人说着，又七七八八的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凤息又想起来穹顶的事情，又是交代了一堆。

　　堇尘烦躁：“师尊能不能别再说这些了，就和交代后事一样的，有的事情弟子们能代劳，有的，弟子们没法插手，师尊有这功夫在这里说道，不如想想有没有折衷的办法。”

　　堇尘顿了顿：“无妄山不能没有你，你座下的七个，也一样。”

　　凤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倒是难得看你这副表情，怎么，心疼为师不在之后，没人揍你？”

　　“师尊你可拉倒吧，就你如今的修为，还不够弟子两下呢！”堇尘打击道。

　　说话间，小七咋咋唬唬的跑了上来，一边大喘气一边说道：“这周无落可真恨，你们猜崆峒派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肯定一个活口都不剩。”堇尘了然于胸，这段时间，周无落就和那过道的蝗虫一样，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小七闻言，给堇尘竖了一个大拇指。

　　凤息则是没有任何言语。

　　堇尘见状，拉着小七就走，现下里，凤息最不想听的估计就是这些了。

　　之后无妄便封了山，琅画来了几次都被挡在了外面。

　　碧落在黄泉处架起了水镜，周无落的一言一行皆在掌握中。

　　周无落的速度很快，蓬莱，崆峒，长阳山派，东海，清河容家，几乎都是灭门！

　　碧落一笑，到底百花峰千年前是没有参与的，也最容易被忽视，所以她才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催动天谴。

　　凤息救不了这个孽障，她甚至打定主意，只要周无落一死，凤息必然会回头。

　　只因她是这三界第一绝色，碧落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

　　入夜，堇尘带着留丰上来给凤息过了不少灵力，留丰又加入了不少滋补的灵药，凤息看起来好了不少。

　　几个人叫着夙玉乔一旎等一起上来涮火锅。

　　这个吃法还是周无落发明的。

　　以前凤息挑嘴，这也想吃，那也想吃，于是周无落想了几天后就想出来这么一个法子。

　　凤息还是裹着毯子，夙玉和堇尘等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再说这个事情，而是聚在一起，聊了不少以往无妄山的破事，以及凤息在他们眼里的模样。

　　小七喝多了，自顾说道：“师尊，你知道吗，当初，还是徒弟我掐指一算算出您和某人有一腿的。”

　　“哇，那你很厉害啊。”凤息逗孩子一样的，给小七鼓鼓掌。

　　其他人哄笑不止。

　　“我们以前见师尊都是不苟言笑的，后来才知道，师尊也挺逗比的，那稻草人，还有师尊那些破洞的袜子……”夙玉说着说着又说不下去了，仰头喝了一大口冷酒。

　　乔一旎在旁边听着，能和凤息这样的上神坐在一起吃饭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她绷的厉害，可一听大家对凤息的样子，好似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渐渐又放松了下来。

　　原来，私下里，凤息上神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凤息听着，抿唇一笑。

　　“就爱抠个脚，还被你发现了，发现就发现，还非要说出来。”

　　“该打！”留丰提议道。

　　“确实该打。”然后凤息就赏了夙玉一个脑门。

　　凤息爱吃核桃，堇尘就在一边给他剥了不少，今晚的堇尘特别的安静，以往就数他最能闹腾，夙玉见状，也放下了筷子，一脸愁容。

　　小七留丰等人不明所以，但大师兄平日里是除了周无落以外，最得师尊喜爱的，此刻见他端坐着一言不发，其他人也都静了下来。

　　只有堇尘，在自顾的剥着核桃，因为安静，就显得他声音很大。

　　凤息也没有言语，堇尘递过来，他就拿着放在嘴里。

　　“师尊可想吃柿饼？我白日里去下界买了不少。”堇尘一脸乖巧，他心里明白，凤息做了这个决定后，大抵是回不来的。

　　夙玉也从自身的结界里拿出了猪颈肉，还有一个摇摇马……

　　小七和留丰再次愣住，但也觉得气氛不对，总觉得有什么事是他俩不知道的。

　　老四老五老六端坐着也是大气不出一个……

　　凤息察觉气氛压抑，打趣道：“难得老三这么孝心呢。”

　　说着看了一眼留丰：“老二不生气吧？”

　　留丰闻言，脸一红，见大家一个个都看着他，一害羞，那脸差不多都能滴血了！

　　众人闹腾完后，凤息一个人靠在歪脖子树上看着山下，他纵然有伤在身，可神识还是很清楚，纵观四方，哀嚎声不绝于耳，这便是轮回，谁也逃不脱。

　　无妄山也是一样，哪怕他知道周无落最终不会把无妄山算在内，可凤息到底还是该为先人所犯之错去买单，这是因果。

　　为前人，也为他自己！

　　距离上次，两人已经有五十六天没有见过了。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数日子，他抠着衣角，低头思索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就……这么放不下了呢！

　　下完雪后天清路明，凤息望着天空，浑浑噩噩的睡去，做了一晚上奇奇怪怪的梦。

　　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他跑去藏书阁翻出了一个留仙瓶，还好是想起来了，他道。

　　一上午都没出门，就窝在藏书阁里一遍一遍的看着留仙瓶里的记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仙鹤在门外啄着窗户，是夙玉发回来的情报。

　　凤息收好留仙瓶，出门时竟已经是黑夜，又自顾坐在歪脖子树上，可周身突然冷了下来，抬头一看天空，不由身子一紧，突闻天边雷声大作，他心一惊，看来是有心人让天道镇杀的时间提前了。

　　望着夙玉传来的飞贴，周无落今日的目标是昆仑山。

　　是以，他起身御风而去！速度比平时快了不知道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