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夏洛特从来没想过，参与正义联盟的第一次战斗来得那么快，那么迅猛，迅猛到她都来不及反应。

　　她站在大都会的中心，空气里面混合着飞扬的尘土，让大都会的晴朗打了一个折扣，让空气看起来是肮脏的土黄色，她看向站在她面前的正义联盟成员。

　　他们的制服上都蒙着同样的肮脏灰色，灰尘和鲜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污浊的痕迹，挂在他们曾经光鲜亮丽的自己的标记上。

　　神奇女侠走过来，冲着她张开双手，将她揽入胸怀，用温暖的体温想要将如同冰雕一般站在那里的夏洛特融化开，声音听上去沉重而悲痛：“夏洛特。”

　　“夏洛特，他尽力了。”

　　夏洛特看向如同孤狼一般将蝙蝠侠的尸身拥入怀中的超人，他的动作是那么用力，但有那么脆弱，他恨不得将对方融入骨血，却又小心翼翼的害怕给蝙蝠侠增加新一根断裂的肋骨。

　　“是的，他尽力了。”夏洛特说道，“他尽力了，我没有。”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很多故事的终结，我却选择冷眼旁观。

　　你们都尽力了，只有我没有。

　　她和超人一起将布鲁斯韦恩带回了孤独堡垒，克拉克看向夏洛特，他的心中有着愤怒在涌动，但是他还有夏洛特，夏洛特一直看上去安静而平稳，沉默着为布鲁斯擦干净面容，换上干净的衣装，仿佛认命般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父亲，你看上去很疲惫。”夏洛特冲着他这么说道，克拉克想要冲着她安抚的笑一笑，但是却发现这件事情太难了。

　　微笑这件事情，以前有这么难吗？克拉克有些失神的想到，就连可以颠覆星球的他都要用最大的力气，才能牵动着嘴角，“夏洛特，你也得去医疗舱。”

　　夏洛特站起身来，她的身上还带着破损的伤口，残破的衣装，每一步都有千斤沉重，她冲着超人伸出手，摊开的手掌中，绿色的美丽矿物刺痛了克拉克的眼睛，“父亲，你得去休息一段时间。”

　　她其实很喜欢哥谭，这里看上去阴沉而灰暗，她见过的最多的就是哥谭的夜晚，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星点的灯光顽强的点亮哥谭最后一点的光芒，为蝙蝠灯的夺目打下坚持的基础。

　　阿卡姆的夜晚还是一张的嘈杂而混沌，她走过一间间的牢房，疯狂与恐惧张牙舞爪的向着她蜂拥而来，妄想着撼动她所有的勇气和决心。

　　第一次进入阿卡姆的时候，她曾经恐惧过，曾经想要逃跑过。

　　但是不是今天，她今天不会害怕。

　　当罗宾赶到的时候，空气里面弥漫着的只有蛋白质燃烧之后散发的臭气，他快速的奔跑在阿卡姆积水的道路，路过的守卫无一不在惊恐，他们在大喊着，在无线电里面张慌得传达着新的讯息。

　　达米安看向站在小丑牢笼前的夏洛特，那里曾经关着一个不要命的疯子，现在却只剩下一堆轻飘飘的灰烬，那个疯狂的，曾经将蝙蝠家族玩弄在鼓掌之中的混蛋，就这么悄然无声的被他带进来的风吹散，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他看着阿卡姆的牢笼，一路走过来，已经空了太多的笼子，达米安经历过刺客联盟，经历过屠杀，经历过战火缤纷的混乱，但是这种单方面的碾压就仿佛神明的消除计划，让他疯狂的不舒服起来，“你说过，你永远不会杀死任何人，这不是你。”

　　他名义上的姐姐转过头来看着他，她没有戴着她的多米诺面具，完全不在乎她的身份会被暴露，又或者没什么能够让她在乎的事情。

　　“我说过吗？”夏洛特对他歪了歪头。

　　达米安握紧了自己的腰带，他在那里配备了氪石，他印象之中很少见过没有笑容的夏洛特，哪怕在那条小巷里面威胁他的时候，对方都带着笑意。

　　然而现在那些笑意仿佛被死亡所冻结，她看上去冷淡而薄情，“达米安，也许只是你记错了吧。”

　　她走到了他的身边，达米安觉得自己的冷汗顺着背脊滑下，对方的披风从他的手背上轻柔的滑过，就像是之前这个姐姐总是将他摁在怀里面的时候柔软的触感，但是一切都变了，他毫不怀疑现在如果他触碰过去只会摸得到坚硬的钢铁之躯，“夏洛特。”

　　“你看，达米安，他们都死了的话，达米安你就可以只需要去上学了，过普通小孩子的日子，难道不是很好嘛？”

　　夜翼也跟着赶来，他几乎就不敢相信这里是那个喧嚣而混乱的精神病院，悄无声息的牢房里面，只剩下正在和夏洛特对峙的达米安，他们姐弟二人僵硬的站在那里，夏洛特正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愿景：“你看，你的课程还没有结束，你将来可以选择一个自己更喜欢的职业，我想想，你那么喜欢小动物，兽医和动物学家你应该都很喜欢的呀，你可以修一个双学位嘛，到时候韦恩家会给你开一家动物医院，你知道咱们的祖父就是个医生吗？如果你开一家动物医院……”

　　“夏洛特！”夜翼的声音传过来，达米安和他退到了一起，冷声道，“夜翼，她疯了，将那个大氪星人叫过来。”

　　“我没有。”夏洛特看向达米安，有些惋惜的抚上旁边牢房的栏杆，那里曾经关押过谜语人，墙壁上用炭笔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古怪的谜题，“对了，Dicky，不要忙了，父亲已经被我关进幻影区了。”

　　她冲着夜翼和罗宾看过去，冰蓝色的眼睛看上去温柔而友爱，话语却是一句一句的伤人心扉，“你们根本就阻止不了我的，哪怕有氪石都不行，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她就那么旁若无人走过了夜翼和罗宾的身边，顿了一下脚步，“哦，对了，这件事情，希望你们能暂时和正义联盟保密。”

　　夏洛特并不想要自己的政权，那从来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是在追杀反派，所有的叫得上名号超级罪犯都得到了一张排上日程的死亡通知，一步一步走向他们最后的路程。

　　但是没有人能够阻止她。

　　正义联盟里面形成了巨大的分歧，绿灯侠觉得夏洛特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在给予罪犯们应有的惩罚，从某种角度上面来说，这并不过分。

　　而神奇女侠和钢骨也决定站在夏洛特的那一方。

　　闪电侠说不准他应该拿什么主意，“我总觉得，她那么做有点太极端了，而且，好久没有看见超人出来了，他难道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神奇女侠则认为这件事情无须烦恼，“超人刚失去了蝙蝠侠，我们不应该逼迫他，也许夏洛特的意思就是超人的意思，而且正义女神的裁判之下他们确实罪有应得。”

　　火星猎人却强烈反对，“没有任何正义能够由个人判断，她正在走上错误的道路。”

　　“得了吧，琼恩。”绿灯侠摊开双手，“真的有人能够停下她吗，听听新闻里面怎么说的吧，正义联盟新的裁决人，维护世界和平的新希望！”

　　夏洛特坐在自己的安全屋里面，韦恩大宅已经对她关上了大门，阿尔弗雷德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对她横眉冷对而她又毫无办法的人。

　　红罗宾来阻止过她，但是没有成功过，一次都没有，最伟大的智慧碰上绝对的力量也无法得到胜利。

　　“怎么，就连你也不同意我的做法吗？”她看向潜入她安全屋的红头罩，“我以为杰森你一直都觉得杀死罪犯是一件好事情。”

　　“那是我，夏洛特。”杰森陶德对她说道，“我从一开始不能成为个英雄，这件事情我和布鲁斯都知道，但是你不一样。”

　　“你是个英雄，无论哪个老蝙蝠是怎么跟你说的，怎么防备你的，但是我知道你，我知道你是个英雄，你不应该做这种事情的，这不是你。”

　　夏洛特看向杰森陶德，他也没有带着他的头罩，那张面容是她从小就看惯了的，少年时代柔软的线条已经变得冷峻而坚硬，眼睑在眨动的时候带着让人迷醉的光芒，仿佛打上了一层美丽的高光，一次一次的将那双燃烧着的海蓝眼睛遮盖又暴露出来，“我从来不是英雄，杰森。”

　　“我只是个女儿。”

　　杰森陶德冲着她拔出了枪，“这里面是氪石子弹，你也许吃上一颗冷静冷静。”

　　“我不会伤害你们。”夏洛特站起了身，“但是，再见。”

　　看来现在只有孤独堡垒才能当做她的容身之所。

　　她抬起头看着那茫茫白雪之中的巨大建筑，“孤独堡垒，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是很吉利。”

　　“夏洛特，你不能继续下去了。”系统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报警，这么多时日里面，她已经将自己所有的话语全部都说完了，可是夏洛特从来没有回应过，“你要扰乱这个世界吗？”

　　“系统。”夏洛特第一次回应了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说我喜欢超级英雄的时候，你笑话我什么吗？”

　　系统：“夏洛特，我当时只是开玩笑。”

　　夏洛特走进孤独堡垒，乔尔艾尔自从她将超人关入了幻影区之后就不再出现，偌大的堡垒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还有摆放在那里的，保存着布鲁斯韦恩尸体的水晶棺。

　　“你告诉我，世无英雄。”

　　“但是你错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英雄，你看到了吗？”

　　系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夏洛特，你告诉过我，你希望成为英雄，不要走上错路，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这个世界上有英雄，但是这个世界配不上他们。”她的声音里面带着决绝，她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决心，她的一生都在追求虚假的幻影，但是布鲁斯，蝙蝠侠是她生命中的光芒，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隐藏在黑暗的蝙蝠，可是对于她来说，那是回家的一盏明灯，给她所有面对这个未知世界的勇气，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到蝙蝠侠和她的兄弟们在身后。

　　她明知道这个世界给予他们的只会是伤痛，只会有鞭笞，只会有死亡与分离，她为什么那么久以来，什么都不会做，“我要创造一个，他们配得上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不会有见鬼的超级罪犯，他们可以一直一直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那之后，我就会带回父亲，然后复活爸爸，我有那么多种方法！拉萨路池！酒神因子！母盒！天启星！有那么多的宇宙那么多的星球！我可以做到，我绝对可以做到！”

　　她的声音拉扯着，悲伤和疯狂如同丝线无形的搅乱着她的声带，每一句话都带着杜鹃啼血的苦痛，破碎在北极孤冷的寒风之中。

　　系统痛苦的大喊着，“够了！你做出这种事情，你以为将他们带回来之后他们还会原谅你吗！”

　　“我不值得原谅！他们回来之后将我关进幻影区一辈子也好，将我关进阿卡姆也好，将我用氪石捅穿杀死也好！我只要他们能够回来能够幸福！”

　　系统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只能拿出最后的手段：“我要将你带离这个世界，你不能继续下去了。”

　　“我知道你会这么做。”夏洛特恢复了平静，她看上去就像是平常一般，声音清冷平静，“我，夏洛特，自愿放弃穿越资格。”

　　“你疯了吗？夏洛特，你会被永远困在这里的！”

　　“我自愿与系统解绑，永远留在这个世界，所有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随着一声机械音之后，夏洛特的世界里面再也没有声音存在，她坐上孤独堡垒的座位，黑色的长发柔软的铺洒在白色的座椅之上，北极很冷，她蜷缩起双腿，包裹在自己的披风之中。

　　这里将是她漫长征程之中的铁王座，她将走完一段疯王一般狂乱血腥的历程，直到最后被自己最亲近信任的人砍下头颅。

　　那是她自愿选择的道路。

　　（下）

　　他从来没想过，还会有一天在蝙蝠洞看见夏洛特。

　　她随着一道刺目的光芒凭空出现在蝙蝠洞中，狼狈的趴在地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迪克。”她抬起头来：“新制服？”

　　时过境迁，他们的制服都已经不再相同，他换上了属于蝙蝠侠的黑色披风，将自己的容貌笼罩在恐惧愤怒与黑暗之中，那些玩笑都被他牢牢收拢在黑色的蝙蝠标志底下，他成了另一个沉默寡言的蝙蝠侠。

　　而夏洛特。

　　她的制服胸前即没有属于蝙蝠家的荣耀，也没有属于超人的希望，完全不怯于用自己夏洛特韦恩的面容见人，白色的衣装简单的装饰着金色的纹路，看上去光鲜亮丽的符合她的新形象——

　　这个世界新的秩序者。

　　迪克格雷森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走过去，他扭过头用自己能对夏洛特所发出的最冷酷的声音说，“你终于打算投降了吗？”

　　夏洛特奋力的将自己支撑起来，无所不入的黄太阳正在让她的伤势恢复，但是依然还不够快：“只是母盒传送的地点出了错误而已。”

　　迪克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再绷不住他的冷淡：“你去了天启星？你疯了吗？”

　　“我还以为我们早就跳过了问这个问题的阶段。”

　　“你赢不了达克赛德，就算联盟一起都赢不了，你这是在自杀。”

　　夏洛特摇摇头，“我这次输了，但是下一次我会做好准备。”

　　“没有下次了。”迪克的手挪到了蝙蝠洞的红太阳开关上，这还是布鲁斯在的时候就布置好的，但是他有些犹豫的看向夏洛特，她的伤势太重了。

　　夏洛特冷静的指出这一点，“如果你现在让我脱离黄太阳，我就会死。”

　　她说这话的时候冷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死亡，那些被她判了死刑的罪犯，她就是用这种冷淡的强调宣布他们的罪行，然后毫不犹豫的用热视线烧死他们，迪克曾经见过无数次，在现实世界，在噩梦之中。

　　他曾经做过很多次的梦，在梦里，他们还开心的一起蹲在滴水兽上，没心没肺的吃着她用热视线加热的苹果派，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然而下一秒，夏洛特的热视线就变成了梦魇挥舞的武器，真实的用滚烫的热度将他寸寸吞噬，但是他却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灵魂承受了更多的苦痛，还是肉体遭受了更多的折磨。

　　“蝙蝠侠不杀人，对吧？”

　　他从夏洛特的语气之中听到了一丝讽刺，也许她从来都不是她所承认的蝙蝠侠，他没有布鲁斯那样的意志，也没有布鲁斯那样的执着。

　　就像现在，他最后还是挪开了自己的手。

　　“替我跟阿尔弗雷德和达米安问好。”夏洛特在飞离蝙蝠洞的时候这么说道，但是她很快又后悔了，白色的披风在黄太阳之下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淡黄光芒，就像是哥谭蝙蝠灯的色调，“算了，他们也不会想听。”

　　“谢谢你，Dicky。”

　　她停在哥谭的一处安全屋里面，身上的伤势不足以让她安全的回到孤独堡垒，毕竟现在正义联盟也决定追捕她，但是哥谭总是有几个安全屋是正义联盟所不知道的。

　　但是红罗宾知道。

　　“我没有带泰坦成员。”提姆这么对她说道，“我听迪克说你出现在蝙蝠洞，这里是你最有可能回的安全屋。”

　　“少年泰坦最近很闲啊，你都在哥谭驻扎了。”

　　“拜你所赐。”

　　夏洛特坐在椅子上面，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红罗宾，“你想要和我谈什么？”

　　提姆来的时候也只是想要和她谈谈，“你知道最近哥谭的犯罪率下降只是一种假象对吧。”

　　在夏洛特的步步追杀之下，哥谭的犯罪率仿佛直线下降，这个城市正在呈现一种类似于大都会的欣欣向荣，古老和腐朽仿佛一朵突然移动了脚步的乌云，决定不再盘踞在这个让他失去了兴趣的城市。

　　但是这一切都是假象，但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我知道，一味的压制只会带来触底反弹，总有一天，当人们觉得不再犯罪就无法活下去的时候，无论哪条路都是死，为什么不大胆一试。”这件事情她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到时候，哥谭很有可能会爆发比之前更高的犯罪率。”

　　“既然你知道的话……”

　　“我的责任只是惩罚超级罪犯，但是你们会让哥谭变得更好，那将是你的职责，韦恩家所有的资源都在你的手上，你会创造一个更好的哥谭。”

　　她缓步走下了椅子，黄太阳光已经让她的伤势恢复的足够飞回孤独堡垒，这场对话也应该结束，如果时间再拖久一点，早晚会被发现。

　　更何况，红罗宾很有可能有所埋伏，她能听到杰森陶德的机车呼啸的声音，也能听到夜翼带着罗宾开蝙蝠车而来的轰鸣引擎，他们很可能带了氪石武器，还有藏在他们自己安全屋里的微型红太阳碎片，但是他并非是在拖延时间，他只是真心实意的期待着夏洛特能够迷途知返。

　　可是那不可能，这个世界已经被她修复的七七八八，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停下她的脚步，“犯罪就像是癌细胞，只要它不成长到足够大，偶尔有一两个细胞的变异根本不足为惧，而韦恩家能够让哥谭这座城市变得更好，就像是注入了免疫力，从最开始的根本扼杀变异的源头，我只是以毒攻毒的化疗手段而已。”

　　她伸出手去想要和以前一样给提姆德雷克一个拥抱，但是最后，却退开了脚步，“我相信你，提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