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只用六球结束。”

　　这次是绝对预告，幸村看了眼对面意气风发的少年，才气焕发之极限吗？

　　幸村对场边兴奋的倒数声充耳不闻，他快速移动，微风吹起衣摆，精瘦的腰线若隐若现，反手打在越前的空白区，连真田的‘难知如阴’都能破解的绝招，你凭什么觉得对我有用，我承认你的天赋潜力和毫不放弃的毅力，但是！

　　幸村看准时机放出一个高吊球，越前如他所想跃起扣杀，幸村微微屈膝守在前场，小球如炮弹般直冲观众席而去。

　　这怎么可能？！刚才那一球他明明瞄准了底线，愣神的越前脚下不稳栽倒在地，“怎……怎么回事？”

　　坚持了六球，幸村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泛起涟漪，他并没有一次性剥夺越前的五感，精神力的布局更是缓慢推进，如果是平庸的选手，他不会让对方这么难看，可是这场比赛必须万无一失，幸村眉心微蹙，安静的站在网前给足越前反应的时间。

　　“小不点！”那一下绝对摔得很疼，菊丸担心的喊道。

　　大石不知所措：“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冢抱臂看着垂眸不语的幸村，开始了啊，独属于幸村的网球，距离上一次亲自见证已经过去了三年之久。

　　不二敏锐的看向手冢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呐手冢，刚才那个就是……”传说中的那一招吧，按照越前的水平不可能打出那样离奇的出界球。

　　“我曾经面对过，但现在的幸村已经变得更强。”手冢听出不二语气里的担忧，但他给不出最佳答案安慰队友，现在的幸村到底何等水平他也摸不清底，而当年，他没能彻底破解灭五感。

　　直接脸朝下砸地，越前脑袋有些晕乎，站起身还嘴硬道：“难得能六球了结的。”

　　“小不点，没事吧？！鼻血，你都流鼻血了！”菊丸看出越前的不对劲，都流血了啊，怎么还有空在那说闲话？

　　越前虽然疑惑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反倒是因为幸村的眼神太过复杂，他有些不自在道：“怎么了，这又不是你造成的。”

　　摔倒流血这件事还真不在幸村的预料中，他目光沉沉的望着还没查觉的越前，自从生病亲历了无力感，恢复后的幸村基本没有使用过灭五感，幸村开口提醒道：“我看你，似乎已经失去了触觉啊。”

　　就是这个眼神，“没错，就是那个。”隔着半场的小金再次被刺激到、他忍不住双手环肩，身体微微颤抖道：“好可怕，那个人的网球好可怕。”

　　单纯的小金第一次面对如此残酷的打法，久久未能回神，白石将小孩拉到身边抚背安慰，他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灭五感，但是道听途说也能七拼八凑，加上直面过幸村的打法，气场、威压，即便是他都被压制到极限。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立海大的正选几人都经历过幸村的网球，另外大多数没尝试过灭五感的人也看过别人被虐菜的模样，切原抖掉后背不自觉窜上来的寒意，“比赛很快就要结束了吧，部长都用上灭五感了，越前那小子就等着被零封吧。”

　　幸村退到后场准备发球，他摩挲着手里的小球，可能大病一场让他也变得有些心软了吧，在发球的最后一刻，幸村将原定的精神力转移了方向。

　　“咦？！”最为敏感的宫日又是第一个发现异样，按照（被灭五感的）经验，幸村的攻击会越发尖锐致命，最终彻底控制对手的身心，可刚才的发球幸村竟然有略微收敛，这个时候手软不是幸村的作风呀？

　　这是什么感受？越前现在一点都不舒服，幸村的每一球都打在他最不顺手的位置，他想使用千锤百炼之极限，可是却无法集中精神，光是普通回球都很艰难。

　　没有感觉了，没有捕捉到球的感觉，越前眼睁睁看着小球被他打出去，可是却好似身体里拥有另一个灵魂在替他打球，他感觉不到网球撞击球拍，这就是幸村刚才说的‘失去触觉’吗？

　　“剥夺触感？！”

　　听起来是天方夜谭，乾想要解释也有些困难：“触觉包括痛觉、位置感、震动感等体性感觉的总称，刚才越前没有意识到自己流鼻血就是失去了痛觉。”

　　“不管打到哪都能被回击的印象？”听到小金的形容白石有些理解。

　　小金还是一副蔫蔫的样子：“是啊，因为不管向那家伙打出什么球，他都能像机械般精确回击，而且回击的球都很别扭，这种感觉变多后就印在了脑海里，渐渐地，我不想与他视线相交，不想接他的球，不想打无用功的绝招，然后就身体也变得无法动弹。”好不容易有些消散的记忆重新上线，小金抖着手又缩成一团。

　　听到这番形容，忍足谦也目瞪口呆：“这简直就是Yips啊。”那个超级难治愈的疾病怎么会变成网球招数呢？

　　“所以才被叫做灭五感吗？”白石忍不住看向淡定的立海大观战席，初一就听到了传闻，从那时起幸村就有这样的实力，怪不得立海大能直指三连霸。

　　临时改变策略的幸村并不准备软刀子慢慢来，一球一个，仅四个来回就彻底剥夺了越前五感，你是不可能赢过我的，男孩，还是尽早结束吧，幸村毫不留情的快速发球，小球打在角落里，尽可能的避开陷入灭五感后在场上迷茫晃荡的越前。

　　“Game 立海大附属幸村，4-0。”

　　就算有幸村避让，越前眼神不聚焦环顾四周的模样依然让人心疼，青学那边已经有不少人不忍再看：“振作点啊，小不点！”

　　这就是我的作风，这就是我的网球，幸村微闭眼眸，再睁开眼底是决绝的坚定，从他创造灭五感起一切都已注定，他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种球风，外界的目光言语改变不了他，历史向来只有胜利者书写，所以他从不后悔。

　　“精市在医院里的时候莫过于如此了吧。”宫日忽然出声，他瞄了眼真田紧锁眉头道：“浑身无力，身体僵硬，坠入黑暗，这些都是精市深切体会过的吧。”没有人比幸村更懂Yips的感受，看见场上越前的模样，宫日却只有心疼幸村的想法。

　　越前趴在地上，胡乱的挥舞着双手想要摸索到小球，就像是溺水的鱼，除了空气皆是徒劳，我还在比赛呢，我还要发球呢。

　　“够了，已经够了，越前！”三小只在场边泣不成声，太难堪了，太痛苦了。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越前趴在地上彻底不再动弹，远处好像传来裁判宣布结果的声音，‘输？你说我会输？我会输吗？’

　　‘不要，我不想输！’来到日本后从未在正式比赛里输过一场，越前为此骄傲也坚信未来如此，‘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原来打网球是这么痛苦的吗？’泪水不自觉的滑落，比起身上的擦伤，内心的痛苦搅得越前呜咽出声。

　　哭了啊，像是小兽一般的啜泣，幸村站在场中一动不动，沉默不语的样子近乎无情，而此刻幸村想的却是曾经跪倒在他灭五感之下的前辈们，有的得了应激障碍再也无法拿起球拍，有的从天之骄子掉落尘埃，最终泯然众人。

　　热风蒸发了后背微湿的布料，幸村抬手撩开垂落的发丝，眯着眼直面烈日的阳光，周身恐怖的威压缓慢收敛，对方终究只是个孩子，或许他该换个柔和的方式。

　　而此刻，趴着不动的越前脑海里浮现出儿时的回忆，熟悉随意的后院网球场，自制的简单球拍，整日里以逗他为乐的不靠谱老爸。

　　“要是局限于双眼所见的河流的话，那你还差得远呢。”难得正经的父亲站在瀑布前，扭头说出当时他听不懂的话：“去看穿内心的本质吧，龙马。”

　　“网球……”手指握紧拍柄，越前摔倒在地时都没有丢弃球拍，球拍是他最后的依赖，他支撑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还是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可是心底的黑暗正在逐渐驱散。

　　幸村本已狠下心来不去关注，却捕捉到了越前握拍的细微动静，他猛地转头，本该彻底崩溃的男孩又又叒一次站了起来，上一个能如此坚持在灭五感之中的还是宫日，别的人，就算是本心刚毅如真田，都会颤抖。

　　不管怎么样，这份毅力就超越大部分人，“明明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了吧，即便如此也还想要继续比赛吗？”丸井也没想到一年级的小孩会有如此发展。

　　“没错，我绝不可能会讨厌网球的。”黄色的小球塞满手心如同暖阳闯入心脏，终将所有痛苦消除，“因为，打网球很快乐啊！”

　　一瞬间，越前的身上爆发出明亮的光芒，顷刻间击散了幸村铺遍全场的精神力控压，幸村愕然的感受着越前的变化，精神力感知在明确的告诉他，越前再次蜕变，而那个境界，是他从未面对过的世界。

　　距离最后一道门最近的千岁也不太敢相信：“难道这就是最后那道天|衣无缝之极限吗？”这怎么可能？越前才一年级啊？！

　　种岛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年级生开启天|衣无缝之极限，放在U17 里都是能排进前五的大新闻，比起年纪还小的初中生，种岛知道的更多，他看了眼场边的摄像机又放松坐下道：“这下集训地要炸锅了吧。”

　　至于比赛，现在的幸村还不能对抗天|衣无缝，立海大的三连霸很危险啊，种岛吸了口饮料，看到幸村摆出最强防御姿态，但是身体的僵硬逃不过种岛的眼睛，如果不能进一步突破，幸村就要输了。

　　‘天|衣无缝之极限吗？依旧是不可思议的临场进化。’幸村收起刚才的些微同情，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他双手握拍身体前屈半蹲，这是他最佳的防守姿势。

　　再传奇那也是境界之一，我能看穿前两个就肯定能看穿最后一个，一定能！

　　只有模糊的一道残影，就算做了万全的准备，把集中度调动至最高，刚才的发球他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幸村心里一沉，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淡定理智如柳生都额角冒汗，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回过神来只看见停留在幸村身后的小球。

　　超出了肉眼数据的观测，柳给不出准确的球速，他第一时间询问擅长高速球的宫日：“明玄，刚才那一球你看到了吗？”

　　宫日迟疑的摇摇头，他看到的也就只是残影，看幸村的表情应该也是如此，而提高球速只是天衣无缝之极限带来的buff之一，宫日咬着唇克制内心的慌乱，这一刻他痛恨自己穿越的时间点，漫画还没完结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破解天|衣无缝。

　　和越智前辈七成实力的球速差不多，幸村努力平息内心的浮躁，没有打不回去的球，这一点幸村从未怀疑，他紧盯越前的动作，等待着眼睛适应球速。

　　在越前打出第三个发球后，幸村大跨步上前，拍框碰到小球，力量之大让幸村差点脱拍，瞬间调整力道也只是触网失分，速度、力量还有控球能力都在一瞬间提高，宛如换了一个人在比赛。

　　不能慌，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心跳速度在直线上升，手心里的汗水也不受控制，幸村知道现在的自己状态不对，可他抑制不住，他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掌控。

　　“Game 青春学园越前，1-4，交换场地。”

　　“幸村部长被人拿下局数了？！”切原怀疑自己在做梦，在做一场不可能发生的噩梦。

　　回到场边的幸村明显心不在焉，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预判不了越前的动作，他看不清小球的轨迹，他除了站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人能给幸村提意见，甚至连安慰加油都做不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立海众人的理解范围之内，大家像是哑巴了一样无法说话。

　　不能这样，掌心的指甲快要陷入肉里，宫日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精市，你想一想和越智前辈的比赛，还有和种岛前辈的比赛，越前龙马进化了天|衣无缝，但也只是天|衣无缝。”他说话颠三倒四，根本给不出靠谱的建议，但是不能沉默，不能让幸村一人承担这样的压力，放任下去幸村大概率会失衡崩盘。

　　短暂的休息时间不够幸村平复心态，他唯一能保持的仅剩表面平静，幸村再次回到场上，黄色的小球捏在掌心，少了往日里乖顺的触感，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对面，越前身边环绕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代表了老天爷钦定的胜利，那样的明亮，那样的自信。

　　场边的人都在欢呼，为了年轻人的反败为胜，幸村遏制不住的想着：难道立海大会输，输在他这个部长手上？幸村精市会输，输在一年生的手上？

　　快乐网球，多么幼稚简单的理由，这就是开启最后一扇门的答案？享受网球，说起来轻而易举，这就是所有人追逐在网球道路上的正确目标吗？

　　幸村用力抓住弹起的小球高高抛起，别开玩笑了，这是正式的对决比赛，不是输赢随意的过家家，为了今天的荣誉我带领着网球部走了三年，我从生死线上站起来出现在这里，我见过最真实的地狱，我经历过输得爬不起来的碾压，我痛过、恨过、迷失过、绝望过，凭什么，凭什么你的一句话就能否定掉我的道路？！

　　“15-0。”

　　球……球在哪里？我找不到那颗小球了……追逐了十年的小球，我现在……找不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