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水声哗哗, 程韫的身影映照在磨砂玻璃上，线条优美，影影绰绰。

　　无聊, 想看！

　　裴元坐卧不安地打了一圈滚，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四只爪子蠢蠢欲动。

　　虽然程韫早就和他说清楚, 不许在她洗漱时无理由进浴室“偷看”，裴元也自知失去了作为“豌豆黄”可以和她一起洗澡的权利。但是现在嘛……

　　裴元胆子肥了, 野心大了，可以说，完全就是恃宠而骄的膨胀心态。

　　程韫刚刚都说了超级爱他, 那还有什么好慌的？

　　裴元才犹豫了零点几秒, 就踮着脚离开了舒适的沙发软垫，摇晃着蓬松的大尾巴，沿着门缝一溜烟挤进了窄小洗手间。

　　在看清眼前人的轮廓时，他顶住脚步, 瞬间就恢复了高大的人形。

　　听到动静的程韫：“唔？”

　　裴元扑过去一只手捏着程韫的耳朵, 第三十一次命令道：“快点, 再说一遍。”

　　突然的袭击让程韫猝不及防，她原本正在刷牙, 身后的重量猛地传来, 差点把漱口水给咽下去。

　　“咳咳咳……你……你干什么？”

　　刚想推开刻意捣乱的裴元，然而, 裴元却不屈不挠地黏了过来, 甚至还抱住了她的腰，一双手不规矩地捏了捏她腰间敏感的软肉。

　　他理直气壮道：“表白啊，我还没听够。”

　　过分了啊, 彼此长时间熟悉，裴元知道她向来很怕痒！

　　程韫深吸一口气，忍住痒痒肉传来的笑意，甚至憋出了一点生理性的眼泪。她抬起眼睛看着面前光洁清透的镜子，在她身后，如同橡皮糖一般黏上来的男人看不见脸，只有乱翘着的几缕头发从她肩膀上露出，被灯光披上了一层温暖的金黄色。

　　总裁新长出来的头发，意外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程韫手指头痒痒的，看着这没抹发胶的脑袋，居然又有点怀念起豌豆黄的质感来。

　　但裴元这一遍一遍粘人的要求，未免也太放飞自我了吧！

　　虽然她早就知道裴元和豌豆黄本质是一样的，但简单的一句表白，就能让裴元这么开心，程韫也是没有丝毫预料。方才裴元听到“超级爱你”后，整个猫都在她手臂上闪闪发光，本就暖橘色的毛色恍惚间又提亮了一个度，越发精神抖擞。

　　程韫低头一亲他的脑袋，裴元更是宛如点着了的爆竹，立刻就跳起来变回了人。不但立刻还了她一个吻，还臊眉耷眼地嫌她对猫的示爱不够热烈，一次又一次要求“再来一遍”，简直就是把她当做了一台复读机。

　　程韫就纳闷了，从走进家门以来，她都已经反反复复说了那么多次了，裴元不嫌肉麻的吗？

　　她“咕噜咕噜”地吐掉了口中的水，含糊不清地叼着牙刷，继续漱口。

　　“爱你。”

　　“听不见！”

　　裴元埋头在她耳边咬耳朵，低哑道：“你最后再说一遍……”

　　大有程韫不配合，他就能耍赖撒娇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你够了哈，别拦着我洗漱！”

　　程韫用手肘推开这块牛皮糖，拔高了声音呵斥。耳边的麻痒感犹如细小的电流，从神经末梢点燃，一寸寸烧灼着她的羞耻心。

　　浴室里的暖风吹的热气蒸腾，她被裴元这么紧紧抱着，简直要烧熟变成一个红番茄了。

　　“放开，你先出去……”

　　“不出去。”

　　裴元的声音也变得雾蒙蒙的，眼底略过一抹促狭的恶作剧感，他甚至故意舔了一下眼前小巧可爱的耳垂。

　　“唔！”

　　程韫咬了咬水润的嘴唇，暗恨牙膏的薄荷味丝毫起不到清醒头脑的效果。

　　“快点出去！我还要泡澡！”

　　她一把按住裴元的脑袋，恼羞成怒道：“上次已经说过了，你……你现在不许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浴室！”

　　裴元被她按到变形的俊脸上流露出一丝拉无辜，完美和豌豆黄的猫猫圆脸重叠。

　　程韫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只听见“扑通”一声，橘猫跳进了浴缸，水花四溅。

　　放满了水和入浴剂的浴缸里，豌豆黄实心圆滚滚的身躯沉浮不定，金色的眼睛里，嘚瑟也满得要溢出来。

　　好像在说：“一起洗就不算违约！”

　　完蛋。

　　程韫悲惨地看向在浴缸里狗刨的无耻猫猫，发现自己越来越能读懂猫的眼神了。这本来该是一件促进交流的好事情，但里面的具体内容，几乎每次都能叫她气得头痛。

　　“出来！这是我最喜欢的玫瑰入浴剂啊！你自己说过不喜欢的！”

　　豌豆黄在水里翻肚皮，诧异地叫：“喵嗷？”

　　——“有吗？”

　　“你有啊！说话不算话的混蛋！”

　　……

　　最后还是连人带猫一起洗了。裴元好像是铁了心要折腾她，在程韫的反复扒拉下，硬是梗着脖子不肯变回来自己整理。

　　程韫有好几次想把湿漉漉的猫扔出去，都没成功，体力精力也达到了极限，只能困顿不已地认了命。不但帮忙洗澡（玩水），还要拿着吹风机，替这土财主般的老爷猫小心吹干。

　　也许是今天一整天确实比较累，她一钻到暖洋洋的被窝里，眼皮就开始克制不住地打架。裴元的温度从头顶传来，好像给了她一个毛绒帽子，催眠效果一流。

　　她很快就睡着了。

　　裴元探照灯一般的眼睛在黑夜里开开合合，依依不舍地注视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最终也缓缓闭上了眼。

　　两道呼吸声，渐渐地在起伏之中，合为一道。

　　这一觉睡得很沉，连一点梦也没做，程韫早上醒来时神清气爽，顿时有种血条补满的感觉。

　　“早上好，裴元……”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伸了个长懒腰。这时候却突然发现，身边人和猫都没有影子。

　　“裴元？这么早就出去了？”

　　程韫疑惑地嘀咕道。

　　这不应该啊，按照时间表，QW公司也到了新年休假的时候，裴元应该不用工作才是。今天就是大年夜，她还想和裴元一起去超市里，趁着关门前再买一些年货呢。

　　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小遗憾，程韫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溜达到了厨房，拉开冰箱想先做点早饭吃。然而，一张粉色便利贴正好黏在了冰箱的正中央，堂堂正正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裴元的留言简单明了，如同他的外表一样是冷淡商务派，带着点直男惯有的精确。

　　“今日加班，午后两点回，早饭在桌上记得吃。”

　　“爱你。”

　　黑线涂掉第一遍。

　　“爱你。”

　　又写了一遍，没涂。

　　程韫拿着那巴掌大的小纸片笑出了声，墙上的时钟滴答不断，提示着现在才刚过七点。

　　“什么时候买的早饭？他这么早就出门又回来了么……”

　　程韫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惭愧，看来是她睡的太死了，这个过程里什么都没听见呢。

　　算起来裴元也不是第一次给她买早餐，但是无论如何，这也是他对她努力“回报”的证明。程韫的心里流过一阵暖流，笑意蔓延上了嘴角。

　　然而，她将视线投向了餐桌，唇边弧度几乎是瞬间凝固。

　　一碟乱七八糟的“早餐”横尸当场，隐约能看出是鸡蛋培根之类的食材。程韫顿时心生不祥，暗道一声糟糕，眼神看向垃圾桶。

　　厨余垃圾里，可怜巴巴地塞了一堆面目全非的焦黑物体。

　　程韫瞳孔地震： “这是……煎蛋？”

　　裴元的暖心早餐刚才还让她感动了一瞬间，没想到就这……就这？！

　　煎了个鬼，居然还把冰箱里的存货都用完了！

　　人生就是大起大落，如此刺激。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勉强吃了能吃的部分，程韫叹着气，正要把一大袋黑炭状失败品打包丢掉，手机上就嗡嗡地传来了李明月的简讯。

　　李明月连发崩溃大哭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要加班！今天是年三十啊啊啊啊啊我还要去北极圈看极光过年！！！”

　　程韫皱了皱眉，回复：“……你问我我问谁？我也不知道公司里发生了什么啊。”

　　李明月幽怨道：“妖妃，你不给力，说好的从此君王不早朝呢？我本来行李箱都收拾好了正准备上天，现在突然收到加班通知，你了解我的心情吗？”

　　程韫安慰她：“但是今天裴元心情应该很不错的，你放心，一定不是发生了坏事啦。”

　　“我马上到会议室了，现在就是个满脸不想上班的丧/逼，要是不是加发奖金我要你请客。”

　　“好啊。”

　　“这么快答应？！先说好了婚宴不算，我起码要吃米其林一星的！”

　　李明月一边飞快打字，一边拖着行李箱，健步如飞地跑到了总裁办的小会议室。她推门进去时，惊讶地发现在场的人有，且只有两个。

　　总裁和副总裁。

　　“李明月，来得很快。”

　　裴元点头审视了她一眼，冷酷道：“老丁马上调职去子公司，以后总部的副总裁就你来当吧。”

　　……

　　手机那头的程韫等了几十秒，正打算切换界面时，李明月的短信进来了，图包变成了可爱舔狗系列。

　　“姐姐，妈，女神！”

　　程韫：“不是妖妃吗？！”

　　“我涨价了，不，我升职了！”

　　李明月激动道：“请你吃庆功宴，明天，不，后天一定要来！”

　　程韫问：“还是假期中啊，那裴元能来吗？”

　　想象了一下三人围坐吃饭的场景，李明月顿时觉得背后一冷。

　　“那，要不还是再晚一点吧……”

　　“先别急着请客庆祝。”

　　裴元大提琴般质感高贵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她瞬间汗毛倒竖，闪电般转过了身。

　　“裴裴……裴总！”

　　裴元眉宇间萦绕着一抹淡淡的苦恼，他没看李明月，而是低头用钢笔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上次你和燕燕相处的不错，所以，我还有个额外的任务打算交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