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传销团伙头子被房东阿姨揪着不放, 马上就要集体转移到派出所去了，乔天怿连忙趁乱拉了一下胖警察, 低声和他提醒了一句道：“我之前和沈哥走访慰问孤寡老人的时候来过这里，上次正好碰见这个传销窝点的人了, 听里面有小孩子提到过一句，这个传销团伙头子身上可能有人命官司。”

　　胖警察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 若无其事的吩咐着自己带过来的几个民警，暗示几个民警先把那个传销团伙头子和房东阿姨一起“请”回派出所，并且一定要配合房东阿姨, 把那个传销团伙头子扣住！

　　随后，胖警察才给乔天怿使了个眼神, 两个人走到一边去, 趁着传销团伙里手足无措的其他人抱着卷铺盖的行礼哭天抢地的时候，找了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说话。

　　“怎么回事？”旁边没有外人了，胖警察的脸上已经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了焦灼的神色, 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

　　乔天怿也不可能直接把团团的事情说出来，高盛对团团的保护绝对是全方位的, 再加上她目前没有绝对的证据，就算心里确定了这件事, 但是，嘴上说出来的，只能是分析和猜测。

　　“我上次碰巧认识了三个传销窝点里的小孩，都是未成年，家里也没什么人了。”乔天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二狗、大鸣和小花这三只小动物的情况, 然后才继续道：“上次和那几个小孩一起吃了个饭，然后这件事也是我听那三个小孩大概提了一句，说是传销团伙头子做噩梦说梦话的时候说出来的。然后再加上他昨天晚上说闹鬼的事情——”

　　胖警察眉梢拧紧，“他报警说闹鬼的事情，和你怀疑的他身上的命案有关？”

　　乔天怿点了点头，稍稍模糊掉了期间自己获取消息的方式，只是点到为止的和胖警察分析道：“结合着那三个小孩听见的梦话，还有那个传销团伙头子说的闹鬼的事情，我猜测，他身上的命案，八成是以前搞传销的时候，他们对被骗过来的人搞非法拘禁，然后有人反抗，就出事了。不过，后面的消息，像是什么腐烂的水草、河底的沉尸什么的，都是没什么根据的传言和猜测了。”

　　胖警察略微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道：“只是这些信息的话，说实话，这件事不太好审。毕竟，我们把他带去警察局，也只是因为房东阿姨揪着不放，纯粹就是民事纠纷，一般民警居中调解一下就完事了。不是立案侦查把嫌疑人抓过去的，我们甚至根本没理由去审问人家。”

　　乔天怿点点头，她自然理解胖警察的顾虑，也跟着叹了口气。

　　片刻后，胖警察沉吟片刻，又主动说道：“那几个陷在传销团伙里的小孩子，他们能提供更多的线索吗？或者，直接报警指证。”

　　乔天怿摇了摇头，“线索不足，毕竟只是做梦而已。”

　　甚至于，按照团团的说法，抛尸的地点都不在山海市内，而在更远的一个外地城市那里。

　　“等下我问问看吧！”胖警察皱着眉头，反复思索乔天怿这边提供的消息，琢磨着怎么才能在近乎日常调解的过程中，让那个传销团伙头子自己暴露出什么。

　　真要说起来，对方现在的心理防线似乎并不是很稳，毕竟，一个搞传销的因为做噩梦，都把自己吓得去打电话报警说房子里闹鬼了，一般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情来。从这个角度来看，其实那个传销团伙头子已经有点心里崩溃前兆的意思了。

　　乔天怿和胖警察对视了一眼，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已经琢磨着，回头是不是可以和二狗、小花他们商量一下，如果房东阿姨多揪着那个传销团伙头子不放一会儿，然后派出所那边也能将人留到晚上的话，其实是可以在派出所再上演一出装神弄鬼的大戏的！

　　而且，派出所的特殊环境，再加上小花扮演的尸体的确非同一般，只要把闹鬼的气氛烘托出来，说不定能把那个传销团伙头子刺激的直接痛哭流涕疯狂尖叫着投案自首了呢！

　　胖警察和乔天怿这边私下里说完了之后，胖警察回头指了指警车的方向，“我先回单位处理这件事，天怿你怎么说？还一起过去看看情况吗？”

　　乔天怿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道：“我知道的那三个未成年这会儿可能出去找活干了，我在这里等等他们吧！”

　　胖警察突然反应过来，“未成年，找活干？”他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这是雇佣童工吧……？”

　　乔天怿：“……”

　　虽然但是，考虑到三只未成年是成精的妖怪这一特殊身份，乔天怿自己觉得，工地上的工头和老板都是无辜的。

　　甚至于，愿意收留那三只小动物干活的成年人，一开始的时候并不会想到这三个小动物的体力远超常人，对方其实可能真的只是出于同情和好心才让他们留在工地上的，想给几个可怜孩子寻摸口饭吃而已。

　　乔天怿和胖警察面面相觑了一瞬，胖警察“哎”了一声，摆摆手道：“其实这种，一般没人举报，我们都不会主动上门的……毕竟有不少人，其实真的是活着就不容易了。”

　　越是在基层工作，越是能看到许多的人间真实，胖警察作为老城区派出所的副所长，因为辖区内还有城中村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看过的类似的事情，其实有很多。有时候，真的就是对这种特殊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几个民警虽然把房东阿姨和那个传销团伙头子都一起请上车，打算回去派出所再慢慢分辨这起租房纠纷了，但是，留在原地的那些传销团伙成员，却还抱着自己的铺盖行礼哭天抢地。

　　这种老式的家属楼其实都不怎么有后来完整小区的概念，就楼下一小片空地能让人勉强停个车，这会儿那群人在楼下闹腾着，附近的楼上，都有人端着茶杯嗑着瓜子从窗口探出头来看热闹了。

　　“等会儿又要把记者给招惹过来了吧……”乔天怿站在胖警察的身边，小声提了一句道。

　　“往事莫要重提！”胖警察一脸不堪回首的表情。

　　乔天怿一抬头，正好瞥见还抱着那堆东西的贝富贵正站在自己车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正站在警车边上的房东阿姨、传销团伙头子，以及在楼下那群抱着行礼的传销团伙成员。

　　乔天怿瞥见，依旧被两位民警搀扶着的房东阿姨似乎有一瞬间的身体僵直，还忍不住极小幅度的哆嗦了一下。但是，两个民警却完全没受到影响，只是意识到房东阿姨的状态之后，细心的低头问了一句：“阿姨，是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房东阿姨连忙摇摇头，身体瞬间变得极为麻利以完全不符合她年龄的灵活动作冲上了警车，不等民警帮忙，便自己主动直接把这边对应的车门给“啪”的一下带上了。

　　乔天怿：“……”她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察觉到她一直没从房东阿姨身上收回来的目光，贝富贵也望了过来，笑着有些调皮的眨了下眼睛。

　　乔天怿：“……”她也冲着贝富贵眨了眨眼睛，猜测到对方可能是想看热闹了才没走，要不等会儿，自己开车送他回家一趟好了。

　　乔天怿侧头看了一眼还站在楼底下瞅着那群传销团伙成员思索的胖警察，问了一句道：“这些人要怎么办？也不可能真的放他们抱着自己的铺盖睡大街啊……”

　　虽然现在还是十月初，山海市的气温不算很低，有铺盖行礼就算真的睡大街，也不至于冻着，倒是有可能被依旧残存的蚊子严重伤害一番。

　　“刚刚已经让人联系救助管理站了。”胖警察不愧是经验丰富，对于各种情况，其实都早早预料到了，也就传销团伙头子身上可能背了命案这种特殊情况，有点让他出乎意外而已。

　　乔天怿瞬间了然。

　　胖警察还小声和乔天怿解释道：“先让救助站的把人带走，问清楚家乡地点之后，给买张火车票直接遣送回乡呗！这些被骗搞传销的，其实大多有家有口的，比那些真正的流浪人员容易安排多了。”

　　“嗯。”乔天怿点了点头。

　　很快，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也开了一辆载客量足够的车过来了。

　　在留下的几位民警的帮助下，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很快便动作麻利的将那些哭天喊地双眼茫然显然整个都懵逼了的被骗传销团伙成员连同铺盖行礼一起带走。

　　救助站领头的那个工作人员明显和派出所这边的警察也都认识，还走过来特意和胖警察打了个招呼，随口道：“这些人大多身体健康，没病没灾的，等会儿我们路上就可以询问一下他们的家庭所在地，沟通顺利的话，都不用回我们救助站里面中转，直接把人送到火车站买好车票送回家就可以放心了！”

　　胖警察一边笑呵呵的跟人握手拍肩膀一边道了声假期喊你们出来加班真是辛苦了。

　　乔天怿听到这里，还特意悄悄的指了指那对儿中年夫妻，提了一句道：“他们是两口子，他们女儿知道他们被骗来传销窝点的事情，还说要报警，有问题可以和他们女儿沟通的。”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眼睛顿时一亮，他们平时救助流浪人员的时候，最怕的就是真孤寡无依而且也说不清家乡地点的人员，像是这种能联系到家人的，都是最容易安排的。

　　等到派出所和救助站的人分成两拨将整个传销窝点的成员全部带走之后，乔天怿终于走到了自己的车边，看了看贝富贵，“我送你回去吧？”

　　贝富贵点点头，态度温和的问道：“正好顺路吗？”话音未落，他又突然抬起头，目光直接盯在了三楼的一扇窗户上。

　　本来只是捧着喷壶给自己养的多肉洒点水的齐老爷子猛然间察觉到楼下传来的锐利目光，遒劲有力的手臂一哆嗦，差点把喷壶都打翻了。

　　确定这次真的只是意外、那只不认识的妖怪并没有扒着窗户偷窥，贝富贵这才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还一脸无辜的和乔天怿眨了下眼睛。

　　乔天怿的视力也好，虽然比贝富贵慢了一步，但是也看到了齐老爷子浇花的动作，唯一的疑问就是：“今天天气挺好的，齐老爷子怎么把窗户都关上了，其实上午可以开窗通通风的。”

　　贝富贵回答得特别理所当然：“可能是觉得楼下刚刚太吵了吧，那些人太添乱了，老人家毕竟大多喜欢清静。”

　　乔天怿点点头，“也是，来吧，上车，我先送你回去。”

　　蹭顺风车蹭得心情愉悦的贝富贵立刻抱着那一堆的东西灵巧的钻到了副驾驶里面，“多谢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