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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十)

肉肉喵 19835字 2022-11-13

  直至看不到左大将那一群人, 藤大纳言仍煞有介事地奔走了一会儿,实在是很累的时候,步子就会不觉缓慢下来, 找人的想法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临近夜晚的这段时间,聆听着秋虫的鸣叫, 自己在皇宫里散起了步。在大内里转了一大圈,哥哥也没能够被找到。

  经过后凉殿,陛下正坐在台阶上,唱很古怪的歌。自己站到他那视线里, 停住了。陛下却如同没见到自己似的, 自顾自地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唱。好像是刚才舞会上的《无益的小松》吧?可听了一会儿,唱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妾身宛似姬小松,观君当可寿千年”[6]这样唱着,大概是变调的流行曲。

  来回唱了两遍,陛下忽然指着自己大喊道, “小野宫三位!小野宫三位!”

  被点到名的自己, 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笑笑道:

  “您在做什么呀?”

  “在喂鸟呢!”他这样说时, 连侍候着的卫士都笑了。哪儿有什么喂鸟的人呢?宫中有个宴会结束后撒食的惯例, 为的就是让鸟去吃, 可实际上,去捡食的都是下等的宫人,那可真是比鸟来的快很多呢。

  “小野宫三位在喂鸟呢!”陛下又大呼小叫道。

  “喂鸟, 是吗?”

  “一边喂着鸟,一边来问我该怎么办呢。”

  “那不是小野宫三位,是小野宫二位在喂鸟。”自己猜想着, 是哥哥落在洒着食的席子上的样子,为陛下见到了。可朱雀帝一昧地舞动着手指道,“小野宫三位在喂鸟呢。”

  于是自己也真的做出撒食的动作来,逗得陛下哈哈大笑。

  不论是讨好的滑稽动作还是夸张的笑脸,自己都做的很勉强,刚才的奔波里,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真是奇怪,谁也没有要求,自己自说自话地做了。现在就连嘴巴也好像长在了别人身上,莫名其妙地问道,“可以去喂鱼吗?”

  “去哪儿?”

  “那边的御川。”

  “好啊。”陛下想都没想地说。

  其实现在的自己,连站着的力气也没有。可还是弯下身将指贯的两只裤脚收起来,又往上拉。当着大家的面,说是要去喂鱼,陛下也从台阶上跑下来,跟着要一起。一群人重新回到哥哥被推倒的那个地方,已经什么人也没有了。

  自己脱下半靴,翻过栏杆,准备下到水里去。引得陛下也“哦、哦!”地惊叫着。陛下身边的藏人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是在开玩笑吧?这哪里是什么喂鱼?陛下说的话,由着去也不是不行的。若只是为了讨好尽管免了吧。”

  这说的实在是很煞风景。虽然做出这种举动,也不是自己的初衷,何况这天的晚风,这么寒冷,光是用脚尖碰到水面,都凉如针刺,可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停不下来了。

  自己近乎疯狂地往水里扑去,御川水浸到大腿,浑身直打哆嗦。其实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可表演的欲望一点被点燃,无论如何都停止不了。藤大纳言从未想过要真的找回哥哥的面具。何况要从何找起?一想到哥哥在人前出丑的种种,掺杂方才被众人所指的委屈。自己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分明不是自己受了屈辱,却比自己受了屈辱更甚。就算毫不受辱,只要呆在人前,自找麻烦的心思就会油然而生。以前强装委屈,或自讨苦吃,是为了博得家人的爱,现在是为了什么呢?

  岸上的陛下,对藤大纳言大呼小叫,作势要跟着下水。侍候的藏人也只是将陛下拉着,对藤大纳言歉意地笑笑。去寻找不可能被寻找到的面具,还是当下的滑稽表演,带来的无非是绝望。越是觉得绝望,越是表现得疯狂。干脆躺在这水里也无妨吧。而且仔细想想,还有谁能得到允许下到御川里的特许?恐怕世间也唯己一人。得到这种驱使而前进的双脚,忽然间碰到了一个很光滑的东西。

  藤大纳言心里咚咚地跳着,伸手往水里一探,哥哥的面具被老老实实地抓在手里。本来不指望找到的东西,一下子找到了,心里反而不一定会高兴。

  从水里走上来,任风吹着,比在水里还要寒冷,拿着面具的自己,不断地打着颤。连自己的前驱也找到这里来了,大声问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对式部大辅也不好交代。”

  朱雀帝攥自己的手问,“不喂了吗?”

  藤大纳言的双脚离开水不久,就变得像恶鬼那般通红,仔细地看,那脚趾也长得很奇怪。别人大都是五根指头都很匀称,就算不慎在外人面前露了出来,也能当做美丽的风景给人家收获。而自己却生长着一根颇为粗壮,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二趾,较大脚趾长出一大截。因为一度能够见到的赤足也只有自己的,从前还以为人人的脚趾都生来这样。

  现在这双脚变成了红色,愈发显得怪异,真的好像恶鬼的双足立在地上。衣服上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以自己为中心的这一小块地方好像正在下雨。

  本来还想佯装没有事的样子,对陛下说些玩笑话。可自己的眼泪一下夺眶而出,嘴上难以抑制地说道,“我想回家。”

  哥哥在毁容以前有写日记的习惯,凡是家里事都要掺一脚的自己,也亦步亦趋地弄了一卷写日记的纸。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写作的心思,大多时候,也只是在上面涂涂画画,要么就是写一些口无遮拦的牢骚。那时女房间有一种将时下鲜花收集起来夹在书信的流行。藤大纳言也就学着她们的样子,把小石子,蚂蚁的尸体,或者竹叶也放到纸张的夹层里去,母亲的一个女房就对自己大声说,“这样是不可行的!”还把自己收集的宝物信手抖落到院子里,晚上的时候,自己看见这个女人从自己的日记里偷纸。

  藤大纳言背后将她喊作忠赖夫人[7],不慎被人听到了,竟咯咯笑着,也跟着这样叫。后来到底觉得是很不好的话,久而久之,将那个女房做的事遗忘在脑后。

  千辛万苦地回到家里,哥哥也没有回来的迹象,藤大纳言给自己换了一套衣服,卷起竹帘,将那只面具铺到外面的箦子上。坐下来任晚风吹着,不禁想起来很多事情。搬到西之对来后,哥哥原来的家具都维持原样,唯一带过来的只有一只中国式的双层柜。很多家具在自己成年时都换了新的,大概是觉得再这样放下去很不吉利。母亲生前所能留下的家具,也就是这么一只柜子。里面放着小时候玩的双六,丝线编织的装饰性的鞠,五月五用过的长命缕,一盒贝合,以前的日记,还有一些已经没有味道的香球。

  将柜门打开来,有大卷纸放在最上面一层的小筥上,纸也有些潮,有的地方也黄了,还有很多完全没有用过。那卷纸的最上面几层,用饭粒糊着一根两端黑色中间黄色的羽毛。羽毛的一旁,贴着一朵干的樱花,樱花上本来书写着非常精妙的蝇头小字,可那花瓣枯黄后,字迹也就看不清楚了。

  到这个年纪,对以前的哥哥的回忆,大部分想不起来。有些则不愿意去想,就算想起来了,也没什么感触。唯独关于这根羽毛的记忆,像蔷薇那样,总是鲜明地开在心里。沿着这唯一的线索,许多许多的以前的事,也会被带到眼前。

  哥哥在最漂亮的时候,是大家的哥哥。

  他说着,“早上好啊。”纵使脸上没有带笑,可能气色也不好。偏偏周遭的空气都像是会笑似的,被问候了的命妇、使女乃至洗厕人,都会报以尽可能漂亮的笑容。那么这时候非常腼腆的哥哥,也禁不住会跟着笑。

  每天家里固定吃的两顿饭,有时是三顿。准备菜肴的时候,哥哥都会去厨房里提前看一下,在自己看来,倒并非是关心下人。只是他的性格非常小心,整天有一些焦虑的感觉,所以关乎“食”这件大事,一定要亲自确认才会安心。

  就那样子去巡视,再回来,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哥哥因为不好意思,会对佣人们说“好了吗?”或是“完成的就一起端出来”的话。于是久而久之,哥哥的名讳都成了“体贴”的别称。

  要是在家里举办歌会、酒会或者佛会,那可真是了不得的事。哥哥在那种时候,全然无法休息,人站在主殿的大厅里,从早指挥到晚,比耕牛还要辛苦。父亲只是说,“爱做这种事,倒是很好的。”兴许害怕在人前闹出纰漏,在宴会上的哥哥倒不去争当一个司仪。有时候父亲叫他吟歌或者献艺,他都十分的为难。

  但是有一件事情,却很出乎全家人意料的,哥哥喝酒很厉害。一开始父亲抱着玩笑的态度,给哥哥喝上那么一点,久而久之就会发现,哥哥喝多少也没有关系,实在很惊奇。有爱喝酒的亲戚,装作酒鬼来家里闹事的,或者来讨酒喝。只要派哥哥出马,也只有老老实实离开的份。以前在上皇举办的宴席上,哥哥以一己之力,喝得所有殿上人都酩酊大醉,还很从容的样子,自己实在是羡慕得不得了。可自己去喝的话,三两口就觉得难受了,以后也不大敢碰这一类的饮料。

  哥哥到了上学的年纪,呆在家里的时间大大的减少。好不容易下学回到家里,也只是关在房间里,一个人读着书。设若自己前去寻找,还要遭受父母的责骂。哥哥加冠的那年,听家里的侍女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居然能够到御前给皇帝陛下讲课。就算我说给自己家里人听,也会觉得无法相信。”父亲在那两天十分高兴,还把唐国舶来的一只金子做的小鹤送给自己,大概就是这种原因。

  母亲尤其喜欢说的,便是”你哥哥做得多好”,“正信学这个的时候”的话。哥哥的完美,倘若没有伴随比较这个概念,这样快乐的日子也许不会有尽头。可“比较”这一至恶的发明,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与自己息息相关。

  哥哥上学时,据说很讨老师的喜欢。有一回哥哥在家中周旋不停的样子,为自己所见,出于好奇,便躲在一旁,看到哥哥偷偷地把父亲送给他的唐墨,藏到衣服里,一路带到学校。大概就是送给了那个老师。

  这件事给自己的印象也非常深刻,看似真情实意的哥哥,以小心谨慎的处事原则,圆滑地活着。大家眼里的真诚,正是哥哥的伪善。

  有一年的春天,自己在寝室门口的一丛桔梗中,发现一只翅膀有点金色的小鸟。那时候全无雏鸟概念的自己,来到那小鸟面前,小鸟也不飞走,就欢喜地将它捧到手里,带回房间。心里一面害怕这小鸟会饿死,一面生怕说给其他人听了,模仿着“忠赖夫人”把这鸟儿夺走。等到了中午,就悄悄跑到厨房里找米。回房间的时候,正打算喂那小鸟呢,哥哥乍然在身后问,“在做什么呢?”把自己吓得心脏几乎跳出来了。原来哥哥刚才就一直跟着自己呢,这也是很讨厌的!

  “是在喂什么动物呢?又把小鸡小鸭藏在家里了吧?”哥哥这样问。自己就把小鸟攥在手里,怎么样也不想让哥哥知道。结果那小鸟挣扎起来,“啾啾”地凌厉地叫唤。实在是招恨死了,几乎就想把它直接塞进内衣里,结果还是给哥哥看见了。

  “这是金翅雀呐,快给我吧,几乎要被你攥死了。”

  自己有点生气地说,“唯独你,我是不愿给的。”

  哥哥不禁笑着问,“为什么呢?”

  这笑尽管很不适时宜,可这时候的哥哥,实在漂亮的叫人目光也不舍得移开。心里的气不知怎么的,也能消退下去一些。可抓着小鸟的手还是不愿松。哥哥不知哪里变出一截樱木的枝,“拿这个换吧。”

  这实在是很普通的东西,他是怎么好意思跟自己开口的呢?哥哥立刻又说,“你看着吧,这个樱花的花瓣上,我给很小心地写了字。”

  “什么呀。”凑近一看,有一朵脏兮兮的花上,果然密密麻麻写着小字。这就很值得惊奇了,想要当即得到这枝花,给放在自己日记里夹着才好呢。可就这样屈服下来,自己也要看不起自己。父亲总是把松柏之后凋的话挂在嘴边。只是因为喜欢一样东西,就将自己心里的决心随意地给背弃了,那是说出去都很难为情的事。故而抓着小鸟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哥哥没有办法,把那枝樱花插在自己的头发里,又说,“是会还给你的,再这样抓着,真的要死掉了呀。”

  这语气很沉重,加之那小鸟一直咬着指头上的肉,确实忍得很辛苦,唯有把它放到哥哥的手上。

  哥哥得到小鸟,这会儿又跟说好的不一样了,“把它放走吧?”

  听到这样的话,自己难过的几乎掉下眼泪了。藤大纳言对小动物的喜欢,乃至于不论拿什么奇珍异宝交换,都不愿意。明知这点的哥哥,却欺骗了自己,一下就气得把头发里的樱花□□,差点儿扔在地上。可这一件东西就此毁坏,也很舍不得,自己左右为难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哥哥急忙说,“哎呀,刚才说过的话不作数吧。等把这个金翅雀驯养好了,就用一根绳子拴着给你玩。”

  刚才就将自己骗了一回,这时候再怎么也不愿相信了,只管自己哭,把乳母也招了来。哥哥就把那小鸟放回到榻榻米上,抱着自己的肩膀,不停地说,“不拿走了。”

  听到哥哥这样说,心里是很高兴的。可自己仍然毫无理由地哭个不停。把更多的侍女都招引来了,大家里里外外地将自己围着,叽叽喳喳地讨论。这时候哥哥也着急了,一直给自己说安慰的话。

  那些话自己听着很喜欢,嘴巴却完全不听使唤,“拿走吧!那就拿走吧!反正不要也没关系!拿走了我再找一个。新的要是也拿走了,我就再找。一直找到哥哥也不要了为止。”

  这话说得太过分了,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说。哥哥也只不过是个比自己大了四岁的孩子,此时的眼眶也发着红。哥哥抱着自己,一直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哥哥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那个小鸟留给自己,却养得一天比一天衰弱,一点东西也不肯吃,灌也灌不进,去恳求乳母,她也没什么办法。恐怕就是给哥哥说中的,给自己捏得快死了,再怎么精心照料也徒劳无益。

  最后只得交还到哥哥手里,不知道哥哥用什么办法,教那小鸟肯吃一点东西了。可是那雀儿白天也总闭着眼睛,翅膀时常耷拉着,再也没有收回去。哥哥也很为难地对自己说,“要是死掉的话,也不要太难过。”

  本以为会被别人害死,而处处提防。到头来呢,自己才是害死小鸟的罪魁祸首,那种无微不至的爱护反倒成了罪孽,多么可笑的事。于是自己对哥哥说,“那就放回到外边去吧。”

  眼看着这小鸟死去,实在于心不忍。哥哥便答应了。

  又过了几天,再去西之对探问鸟儿的事时,却发现这小鸟竟变得十分好动,因为羽毛还像一根根管子似的,听哥哥说是还在生长,没有办法飞,就在房间里面跳来跳去。虽然不能说是活泼,仍很出乎自己的意料。自己又禁不住对哥哥说道,“你原来在骗我啊!为什么不放它走?”

  “它的脚给你捏坏了,就这样放出去不可行。”

  那小鸟跳起来,确实东倒西歪,非常滑稽的模样。可自己哪里能够听哥哥的解释呢,心里的怨恨像是瀑布一样涌了出来。对哥哥又哭又喊,犹觉不够,将地上的小鸟抓到手里就跑回自己的房间。

  这小鸟一边的翅膀上,已经长出了一根很漂亮的羽毛,两头是油亮的黑色,中间一段则好像放着光辉,是犹如金子一般的颜色,跟身上灰扑扑又带略微金色的羽毛都不一样。这一根羽毛,简直就像是其他动物身上拔下来又粘在了它的身上。看得实在很喜欢,也生出一个拔下来贴到日记里的心思。

  可那鸟儿总是乱动,自己手也很笨,每回去拔,都能让它溜之大吉。找来乳母,自己将那鸟儿拿着,终于拔了下来,这小鸟便猝然地一鸣!接着就是“啪嗒”、“啪嗒”,地板上冒出来两大滴血珠。鸟儿张嘴喘着气,翅膀上的血一直在流。自己与乳母都被吓坏了,马上找哥哥过来。哥哥反而厉声道,“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接着很心疼地将那小鸟捧在手心里,眼睛里泛着水光。

  自己对拔羽毛会滴血一事,一无所知。本来这只金翅雀是任由自己处置的。哥哥对自己大吼大叫,竟是因为一只自己的小鸟。哥哥带着它离开后,自己三天也没有跟哥哥说话。

  又一天夜里,自己来到哥哥的房间,循着记忆找到那个置放小鸟的小筥,将它带回自己房间。第二天天亮,小鸟又变得像以前一样不吃不喝。不出几日的一个清晨,小鸟闭着眼睛倒在小筥里面,自己伸手去捏,那身体变得又冷又硬。

  哥哥知道那鸟死了,尽管什么也没说,可事后有一回去看他,他躲在屏风的后面,一直在抹眼泪。

  藤大纳言将那柜门合上,忽然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还以为是外边落雨了,匆忙跑到箦子上,将哥哥的面具收起来。却发觉天黑了很多,仍很晴朗。刚才那种沉闷的噪音还在继续,好像从东南的方向传来。自己手执面具地站着,心里跳个不停。这种感觉在先前也有。便想着,是哥哥回来了吧。鞋子也来不及穿,直接跑到走廊下面去。果然看到东之对外的走廊上,一个穿着常服的人小心翼翼地走着。

  橘黄色的灯笼将他的脸照亮了一边,正是回忆里不怎么改变的俊秀面影。哥哥看着自己,不过一眨眼,掉过头就跑开了。藤大纳言急忙跟在他的身后,一边喊着,“哥哥,面具!”哥哥的身影却越来越远,不一会儿的时间,那身影就出到了围墙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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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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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日本平安中末期的流行歌曲(今様),译文版本来自上海译文出版社《平家物语》,王新禧译

  [7]《落洼物语》中落洼姑娘的刻薄继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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