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目光紧盯那人时长时短、若隐若现的影子。

　　何沧。

　　是他吗？

　　他怎么会在这。

　　刚才事发突然，又太过紧张，江驰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只是看到那人一头乌黑长发，动作熟练且轻巧地从笼子里拽出一个人形怪物丢到一边。

　　人在紧张时，大脑会有一瞬间空白，江驰实在不敢确认，那就是何沧。

　　可是……那头长发，还有身高、体型都很像。

　　也许是灯光昏暗的缘故让他出现了幻觉？

　　江驰紧贴墙壁这样想，完全没有注意那个人离开，等他想要去证实自己看到的是否正确时，已经没有人在笼子外面活动。

　　晚了一步。

　　而他，已经来到关押基因产物的密集区。

　　江驰站在路中央，眼睛睁大，两侧笼子里的生物跟刚才截然不同，它们悄无声息地窝在笼子里，完全不理会这个能在外面自由行走的人，没有吼声，没有撞击声，只有它们散发着臭气的呼吸。

　　笼子里关着的生物都是人跟各种海洋生物杂交出来的，要么是胳膊腿被生物性状取代，要么就是头被取代，还有半人半兽状态的，一半鱼头一半人头。

　　而他们身上大部分都有无法愈合的溃烂伤口，有些是撞击金属笼导致的外伤，有些生物正常排异反应，还有些这是痛苦的抓痕。

　　伤口触目惊心，就算是捕猎时的江驰也不会让猎物如此痛苦，通常都会立刻解决掉它们的生命。

　　是怎样残忍的畜生才会拿人和动物做实验。

　　江驰凑到离他最近的笼子前，笼门锁死，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打开。

　　而里面蹲着一个后背长着高耸虎鲸背鳍的人，看上去也就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可光是那巨大且直挺的背鳍就快跟他一样高，叫背鳍的重量压弯了腰。

　　江驰看不见他的脸，只是猜测，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他试着跟他们沟通，完全行不通，它们的性状已经改变，不再是正常的人类或者海洋生物。

　　他不由自主放慢脚步，把刚才来的人究竟是谁的问题暂时抛之脑后，眼前的一幕幕触目惊心。

　　江驰做不到视而不见，却又无能为力。

　　这条原本不长的路，江驰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知道他看到这，内心有多煎熬。

　　令人绝望的事情就摆在面前，他却无法解决，只能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比起活下来，可能死亡对他们来讲，是最好的选择。

　　江驰不忍心再去看，可接下来要走的路，两侧笼子里几乎都是这样的生物，他没办法忽视。

　　有些性状相同，但多数不同。

　　还有正处在变异阶段的人类，除了没有喊出声外，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难受。

　　江驰想走了。

　　他开始后悔到这里来。

　　可情感上这样想，理智却告诉他，真相越来越近，而危险也正在悄无声息的降临。

　　·

　　把周芳关进笼区，跟其他等待试验的人关在一起后，沈寒跟易南来到位于礼彭斯半岛地下三层的核心实验区。

　　这里进行着最惨无人道的活/体实验，而Leviathan，也就是何沧，这被关在面积是礼彭斯半岛一半大的核心实验区中心位置。

　　为的就是防止他逃跑。

　　虽然一般情况下，何沧都处在被控制的状态，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性。

　　但沈寒可不希望自己花大价钱买来，能给他创造收益的实验品，就这么不翼而飞。

　　此刻，他盯着刚从笼区回来，被吊在半空中的Leviathan，像欣赏世界名画一样，脸上浮现出一丝喜悦。

　　“李灿，Leviathan二号的控制芯片有没有研制成功。”沈寒盯了一会，终于舍得把视线从Leviathan身上挪开，拉了把椅子坐下，“现在鱼已经上钩，就看有没有能装下它的网。”

　　沈寒的命令，李灿哪敢不听。

　　况且，这件事从叶可恩还在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去做了。

　　他不过是把后期完善一些，很简单。

　　跟Leviathan所用的芯片相比，二号的芯片控制力更强，只需要在脖子上扎一针，纳米级的芯片就会被植入体内，除非专业人员操作，否则就连升级都不会断开控制。

　　加上之前就对他进行过脑电波控制，效果不错，也给这次打下了一定基础，肯定不会出错。

　　至于为什么不把这种升级的芯片用在Leviathan身上。

　　答案只有一个——不值得。

　　对于Leviathan，他们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能利用的，该利用的，不该利用的都差不多了。

　　而且Leviathan的身体机能和精神状态都大不如从前。

　　沈寒是不可能花费更多时间、经历和金钱去挽救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实验品，哪怕之前它创造了无限的价值。

　　而且这个实验品还有更多的不可控因素。

　　相比之下，二号明显是更好的实验对象。

　　李灿忙点头：“已经可以投入使用，就等您一声令下。”

　　沈寒冲易南努努嘴，示意他把笼区监控调出来。

　　易南点了点腕表，实时监控画面投影在半空中。

　　画面里，江驰正在笼区度过无比煎熬的时段。

　　沈寒勾起嘴角，满意地笑笑：“他还挺聪明，找到了入口。”

　　李灿忙说：“还是您聪明，早早就算出了会有今天，我不过是奉您的旨意行事罢了，至于它……”

　　李灿没有说下去，他被沈寒甩过来的眼神噎回去，闭口不言。

　　沈寒：“等等吧，等他下到地下二层时，让我们对实验品多多参观一下，自己送上门来也不迟。”

　　·

　　万事俱备，只欠江驰。

　　已经被作为下一个实验目标对江驰还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这地方要是再不离开，真的快要坚持不住，吐出来。

　　就在刚刚，他经过一个笼子时，里面关着的两头已经完全异化成怪物的“人”打了起来。

　　它们疯狂撕咬对方，利齿划开皮肉时，鲜血飞溅，正好溅到他的脸上。

　　那股味道令他终身难忘，比鲱鱼罐头还要恶心数百倍，就连尸体腐败的味道都抵不过那血液的气味。

　　要不是他及时屏息，已经吐出来了。

　　可这样的事情在接下来的这段路，发生了数次。

　　争夺，打斗，撕咬……

　　凡是关着不止一个基因生物的笼子，都会打起来。

　　打到只剩下一个才肯罢休。

　　大自然的弱肉强食江驰见多了，同类之间为了争夺地盘将弱势方咬死咬伤的事情再平常不过。

　　就连在海里，久居某地的生物都会有极强的领地意识。

　　只是，一想到眼前这些都是人为造成，江驰的心就翻江倒海，难受的要命。

　　而这里还有被抓来的人类。

　　见到疯疯癫癫的人类那一刻，江驰心如刀绞。

　　作为一头活了上亿年，可以变成人的平滑侧齿龙。

　　他不知道该站在哪边，为谁考虑。

　　为人类，很多动物灭绝又的确是人类一手造成的。

　　为动物，对于人类而言，它们就是可以舍弃生命的实验对象。

　　江驰揪着胸口的衣服，衣襟拧成一团，他深吸一口气。

　　他不站队。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都没有赢家。

　　如果问他能做些什么，恐怕就只有一直走下去，揭露他们。

　　可这比登天还难。

　　江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密集区，周围的笼子内稀稀拉拉关着些奄奄一息的生物。

　　它们见到他的那一刻，都拼命了往角落里缩，好像生怕被抓走。

　　可以看到它们满身的伤口，等待它们的就只有一个下场——死亡。

　　江驰不想再看，他快速从没有关押任何生物的笼子旁边走去，心上仿佛被扎了无数根钉子，痛的无法呼吸。

　　他清楚知道它们未来会面临什么，可却无能为力。

　　他深深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竟然走到笼区的尽头。

　　面前又是一扇横移门，他都没有注意空气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清新。

　　江驰深吸了口气，站到横移门前，移门向侧面划开，一条灯光明亮的走廊出现在面前。

　　而走廊的尽头是一间电梯。

　　江驰回头看了眼走过来的路，他会记住这些的，不管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他都要牢牢记住此刻。

　　他毅然决然迈进横移门，在两侧都是白色瓷砖的长廊中行走。

　　光着脚过来的他，脚底还有磨破皮肉留下的血迹。

　　虽然伤口早已愈合，但他每走一步，都会在洁白的地面上留下一个血脚印。

　　可是血印不会留下，只在地面留下几秒钟便被清理干净。

　　等他走到电梯口时，走廊又变成了原来干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