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冰凉被洛溪衍从他手心里抽离，放在几阶远外。

　　一件单薄的外套随之搭在他肩侧，却在瞬间抵御住严寒。

　　他仰首回望，呆呆望着灯光下洛溪衍的剪影。

　　洛溪衍声音的忧心顺着暗色覆过：“存心让我担心吗？”

　　覃清野一哽：“会吗？”

　　洛溪衍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下一秒，覃清野的眼框润湿着重复道：“你会担心我吗？”

　　洛溪衍明显一怔：“在说什么傻话？”

　　不等听完，覃清野的委屈就先一步满溢，情绪崩溃的扑进洛溪衍怀里：“洛溪衍，你来的好晚。”

　　衣服从身外滑落，连同覃清野身上坚硬的外壳一并落地。

　　洛溪衍的心角塌下一块，回弹起的酸涩瞬间填满整个心脏。

　　覃清野从来都说自己最想得到自由，可他如何不想要一份亲情。

　　哪怕那在普通人看来，是再唾手不过的平淡。

　　覃清野张牙舞爪的支起身上的刺，又何尝不是害怕有人发现他其实一无所有。

　　“我好想你。”

　　覃清野的话音化在浅淡的酒气里，带着轻颤。

　　洛溪衍又将怀里的人抱紧几分：“对不起，是我来晚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覃清野在他胸口蹭了蹭，落下一层浅淡的水痕。

　　周围的灯光熄灭，示意着两人时间已经临近关寝。

　　覃清野从洛溪衍的怀里退出，偏开自己略显狼狈的脸。

　　突然，一罐糖被送到他眼前：“不得不回趟家，顺便给你带了这个，能不能看在它的份上原谅我？”

　　开学时洛溪衍送他的那罐糖早就吃没了，他一直想再要一份，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覃清野触碰着糖罐上熟悉的纹路，苦笑一声：“洛溪衍，你真的很过分。”

　　他好到让人过分，好到……想让人就这样过一辈子。

　　·

　　家长会前的早上，是个难得晚起的机会。

　　刘远却直接被一通电话从床上薅起来。

　　不到8点，刘远就出现在了校长办公室里。

　　坐在校长办公室座椅上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

　　一番谈话后，刘远终于不负所托的把覃清野的要求传达给了校方。

　　·

　　洛溪衍本想直接让覃清野直接睡过整个家长会，却没想到他不到八点就醒了。

　　就在他故意拖延时间时，却被覃清野意外拉住。

　　“这次我不躲了，我不是一个人了，你就是我的亲人。能陪我一起开家长会吗？”

　　洛溪衍停下手上延迟的动作，回给他一个带着阳光味道的笑容：“好。”

　　还有十分钟家长会就要开始了，全班只剩洛溪衍和覃清野两人还坐在座位上。

　　覃清野看了眼手表：“司阿姨怎么还没来？”

　　就在洛溪衍准备回答的时候，覃清野忽然瞥见了门口谙熟的身影。

　　他笑着起身，向门口招招手：“这边。”

　　洛溪衍起身迎接，脸色却意外又为难。

　　洛母笑着托起手包，放在覃清野的桌面上的同时，坐上了他的椅子上。

　　覃清野笑笑：“司阿姨，你坐错位置了，旁边的才是洛溪衍的。”

　　但洛母并没有要起身换座的意思，她轻道：“我没坐错，我今天是来给我们家小野开家长会的。”

　　洛溪衍的神色猝然一松。

　　“今天是我刚好有事来学校，”洛母拉起覃清野的手，“要是下次再开家长会，千万早点和我讲，知道吗？”

　　“什，什么？”覃清野一脸震惊的看向洛溪衍。

　　洛母捏了捏他的手：“看那小子干什么？他回家的时候可什么都没说，只知道着急往学校跑。”

　　这时，苏老师从讲台上下来，走到洛溪衍跟前：“洛溪衍同学，家长快到了吗？”

　　覃清野上前移了半步，刚想解释，就被洛溪衍拦了先：“对不起老师，我忘记和家长讲了。”

　　苏老师略显为难：“那通知单签了吗？”

　　洛溪衍再次摇头。

　　苏老师只好点点头：“好吧，那我抽个时间登门拜访。”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坐在覃清野座位上的女士：“您的通知单签了吗？”

　　洛母礼貌的点头笑笑：“不好意思老师，我或许把它夹在的其他文件里了，您这里有备份吗？我可以现场签一份吗？”

　　闻言，苏老师将手里新的通知单递到了洛母面前。

　　洛母从口袋里取出一枚质感沉重的钢笔，飘逸的签下名字。

　　不断有家长转身看她。

　　抬眸间，一阵极强的压迫感传开，令人不敢再回头。

　　家长会的流程也推进的格外快，不到一小时，苏班就宣布散会，成为全学年最早结束的班级。

　　三人一同走出班级，身后掀起随即一阵难以忽视的私语。

　　“给姓覃那小子开家长会的是不是洛家的女主人司铃静？”

　　“有幸见过一面，但不敢确认。她怎么会给覃家的小废物开家长会？”

　　“绝对是她，我刚才看见她签字了，名字没错。再往前推个二十年，有谁不知道她的姓名？”

　　洛母揽过覃清野的肩膀，态度亲昵的将他带出人群。

　　三人缓步走到视野开阔的地方，洛母抬眼扫了一眼洛溪衍。

　　那眼神让覃清野就明白了什么，他停住脚，对洛母道：“我去上个厕所，能等我会吗？”

　　洛母欣慰的点头。

　　看着覃清野离开的背影，洛母开始了他想说的话：“阿衍，很多事情你父亲不知道，但我很清楚。”

　　洛溪衍的声音里平添了一丝不该有的戒备：“您想说什么？”

　　洛母的音调淡下来，转而道：“阿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没有向老师承认我就是你的家长吗？”

　　洛溪衍没说话，等待着母亲的答案。

　　“一方面，是为了减少小野的心理落差；另一方面，是要你知道，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嗯。”洛溪衍应道。

　　“如果你选择他，会产生很多你想象不到的麻烦。”

　　“我明白，”洛溪衍提起一口气，“如果您是想劝我……”

　　看着远处从教学楼里出来，不知道该不该靠近的覃清野，洛母扬起笑意：“但如果是每天都能看见这小家伙的话，想想好像也挺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