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现在提出，是因为时机才刚刚好。

　　一来，闾丘岭不会轻易相信，她也拿不出确凿证据；二来，此事关乎整个掩月城的荣誉，闾丘岭就算相信了，也会给老祖遮丑。

　　眼下这种情况，就算是搞错了也要试上一试。

　　在大义面前，秦默默连心上人都捅了，一个黑心肝的老祖宗不能舍吗？闾丘岭深吸一口气，用内力发出声音，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掩月城所有人听着，我以掩月城城主的身份宣布，即日起将巫月教第一任教主，掩月宗第一任掌门，本城的先祖苏琼音从本城除名。”

　　把开山老祖除名……看把你能的。

　　众人想不通闾丘岭怎么会在这种场合突然来这么一出，哗然一片。

　　再者，说句不好听的，飞升和死了没区别，此举和鞭尸同理，老祖哪里招惹他了。

　　无论如何，闾丘岭身为当代掌权人，依照城规，他有权决定此事，话音落下就生效了。

　　且相比素未蒙面的老祖，闾丘岭对掩月城众人的影响力更强，就算不知前因后果，大家也相信“老父亲”不会无故放矢。

　　老祖……不要就不要了吧。

　　施加封印的信仰之力骤然缩减直至彻底消失，躁动的仙藤平复下来，随后迎来了漫天霞光。

　　血腥的战场变得绚丽多彩，如梦如梦。

　　被霞光笼罩的时候，无论是人还是兽，都有一种被强大的上位者睥睨的感觉，不自主地停下动作。

　　“谢谢你。”秦默默听到九方濂恢复理智后，温柔的嗓音。

　　九方濂知道，以闾丘岭的为人，刀架在脖子上都不可能让他做出违背道义的事，只有秦默默能让他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插在白虎腹部的牡丹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尖叫声：“啊啊啊，秦默默，你骗我！”

　　牡丹匕首正是苏琼音的真身，九方濂能想到的事，苏琼音也能想到。

　　秦默默担心宫临渊的伤势，此时也赶了过来，闻言道：“到底是谁骗了谁？”

　　母亲曾对她说过，仙藤没有开灵。

　　且从白狮阴差阳错才得知他父亲的血脉之力可以看出，他父亲行事一直很苟，为了隐藏能力，不曾与妖兽直接交流，像真正的人族一样活着，连灵王都骗过去了。

　　那么在仙藤和人族之间做出选择的事根本不成立。

　　她早就怀疑过宫临渊就是灵王，但灵王死于她父母之手，她一直在回避这件事，想必宫临渊亦是如此。

　　苏琼音说宫临渊只把她棋子，但既然是棋子，保住她自己就行了呀。

　　在她母亲差点陨落的时候，是宫临渊提醒她可以使用信仰之力救母亲一命。

　　无论他是不是灵王，待她的心意都是真的。

　　最关键一点，如果苏琼音真是为了阵眼，直接言明不就好了吗，全天下的人都会支持她，何必偷偷摸摸再创立一个巫月教在背地里搞事情。

　　由此可以看出，不管当初用什么方法制造了阵眼失控的假象，事后都经不起推敲，不然又为何要亲自守着仙藤。

　　从始至终她都是清醒的，那些挣扎的过程只是假象，没有高超的演技，如何能骗过千年的老怪物。

　　“我骗你也是为了守护人族……”牡丹匕首说着显出

　　了人形，失去了气息，九方濂的力量冲破了共生契。

　　第二次听到同一个人同样风格的遗言，秦默默认为她是演戏太久，把自己都洗脑了。

　　九方濂身子晃了晃，又不动了。

　　“濂？”宫临渊疑惑道。

　　九方濂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现在离开的话，阵眼真的会破碎……”

　　千年间，阵眼已经默认与他是一体的。

　　秦默默：“……”

　　她看着苏琼音的尸身，有种想要鞭尸的冲动。

　　“你直接走，剩下的事交给我。”宫临渊道。

　　轰隆隆——

　　九方濂从阵眼中抽出一条根须，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大地开始震颤，越来越强烈，犹如地震一般。

　　人、兽两族紧贴着地面，发出惊恐的呼声。

　　秦默默有些紧张，在看到阵眼的结界开始破碎的时候，这种感觉提升到了极致。

　　她从未把九方濂的自由和人族的未来放在同一个天平的两端。

　　宫临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臂，无声的安抚，和从前一样。

　　秦默默抬手抱住他，心绪平复。

　　他从未让她失望过。

　　这种信任是在彼此的陪伴中潜移默化地形成的。

　　断气的苏琼音突然睁开眼睛，用男声谴责道：“你们当真要毁掉结界，看着凡界的人族走向灭亡吗！”

　　他看向秦默默，狂砸感情牌：“想想闾丘岭，想想你的师兄弟，你忍心吗！”

　　在秦默默、宫临渊、九方濂三者中，只有秦默默能成为突破口。

　　然，也只是一种可能性，秦默默无动于衷。

　　“没有他，还有你。”宫临渊将苏琼音裹在一个空间球中。

　　“你在说什么！”绿牡丹诧异道。

　　“我说阵眼缺失的地方由你来填补。”宫临渊用爪子一推，空间球开始咕噜噜地滚动，前往阵眼的方向。

　　“我……我只是一株妖植怎么可能代替仙藤！”绿牡丹的嗓音透出了惧意，疯狂捶击空间球：“放我出去！”

　　“守护凡界本来就是你的职责不是吗？”宫临渊似笑非笑。

　　闻言，绿牡丹脸色一变，连续摆出几个奇怪而扭曲的姿势，看着自己的身体失声道：“为什么出不去，我为什么出不去了！”

　　附身能力解不开，绿牡丹被困在苏琼音的身体里，双重束缚。

　　秦默默双眼扑棱扑棱地眨着。

　　她同时修炼了分/身术和化形术，因此在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她识破了挟持她的苏琼音只是一个分/身，而后又发现了牡丹匕首的蹊跷。

　　她想把牡丹匕首交给宫临渊，苏琼音本就疑心她会反悔，急迫地将锋刃对准宫临渊戳下去。

　　宫临渊腰间一挺，用肚皮接了。

　　宫临渊的空间术和她能使妖族化形的能力同为血脉之力，绿牡丹是被宫临渊的血封住了。

　　看到这一幕，她突然有些怀疑，宫临渊是不是故意为之。

　　绿牡丹代替她问出口：“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是。”宫临渊坦然应下：“不然怎么能把你困住。”

　　还应下了，秦默默睁大双眼，捶了宫临渊一拳：“你都快把我吓死了！”

　　她无法确定这一刀能不能夺走宫临渊的命，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能解开封印，在九方濂冲破共生契的同时，宫临渊也会获救。

　　天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劝说闾丘岭将老祖宗除名。

　　她反复告诉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宫临渊讪讪，耳朵抖了抖。

　　他是抱着和天道同归于尽的念头接下那一刀。

　　他推开秦默默是为了与她划清界限，等他死了，秦默默就会和她父母一样成为人人敬仰的英雄。

　　秦默默的神来一笔，改变了事情的走向。

　　空间球继续滚动，绿牡丹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了我的身份？”

　　“在秦苑杰和白清淑扛下雷劫飞升的时候。”宫临渊意味深长：“只有你能做到此事。”

　　此前从未提起，是不想打草惊蛇。

　　秦默默身形一顿，原来宫临渊真的是灵王转世，他又确实救了母亲。

　　绿牡丹有些心虚，宫临渊实在是太强了，不等把他杀死，秦苑杰和白清淑就会与展生一般被劈成焦炭。

　　所以，他偷偷动了手脚，落在秦苑杰和白清淑身上的雷击的威力要比正常情况弱一些。

　　不知不觉，等宫临渊死去的时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刚好结束了，他总不能再补一刀劈死那两人，只会越描越黑。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不能让我来补阵眼，没有我，凡界会大乱！”绿牡丹有了底气。

　　“天道不公，有不如没有，你说是吗？”宫临渊讥讽道。

　　“天道？”此前静静聆听的九方濂释放出迷雾阻隔周围的视线，猛然抽出一条根须，卷起空间球：“你把话说清楚，堂堂凡界的天道为什么会在苏琼音的身边？”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女人算计了，但天道参与进来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绿牡丹闭口不言。

　　“你快说！”九方量用力甩动空间球，地面的震动加剧。

　　绿牡丹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