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秦观遗憾地叹了一声,刚扭头要走又忍不住补上一句。“宴席上切莫忘了将‘锦乐坊’的向晚秋姑娘请来!”这向晚秋正是因在《说岳全传》中演绎大陈长公主“凌云公主”一pào而红的名角。“凌云公主”一角端庄妍丽、外柔内刚,可安于后院与夫君诗词相合,可为天下大义持刃诛杀昏君,面对丈夫的jīng神出轨又善良大度颇有容人之量,这无疑满足了这个时代男人对完美妻子的终极幻想。
慕容复一见秦观那色授魂与心向往之的神qíng就特别想为秦观的妻子bào起殴打渣男,实在懒得搭理他,翻着白眼走了。如今慕容复的产业已越做越大,诸如饮宴这等小事他早就无心过问,苏轼这次回京却是尚有几件更为重要的大事与他相商。
这第一件事,就是请苏轼为即将在全国铺开的书肆题字。徒弟有求,苏轼自然无有不从,取出笔墨很快就写上了“锦书阁”三个墨汁淋漓的大字。眼见慕容复小心翼翼地将那横幅chuīgān收起,苏轼忍不住提醒他。“开设书肆虽说有开启民智之功,只是在全国铺开会不会太过急进?”
慕容复一听向来不理俗务的苏轼居然关心起了他的经济之道,也是心头一暖,笑道:“老师且安心,我计划‘锦书阁’所售卖的书籍每本售价控制在一百文上下,不愁没有销路。”
苏轼闻言即刻眼前一亮,如今的书价大都在三五百文以上,若是遇上一些孤本、善本,或者比较偏门的书籍,那价钱更是高昂。家境普通的士子求学,仅买书一项便已是一笔不菲的开销。“若真能如此,却是大功一件!”苏轼喜不自胜地道,书价便宜便能促使学子上进求学,使大宋文教开化,原是利国利民。“书价定得这般低,能挣着钱么?”
“薄利多销。”慕容复随口道,如今大部分的书肆采用的仍是雕版印刷,慕容复要开的书肆却是活字印刷,成本上不知比同行低了多少。“除了四书五经,诗集、文集、各类史书传记乃至传奇话本、技术书籍都会售卖。买书的客人多了,生意自然好做,老师无须多虑。”
苏轼jīng通杂学思想开放,自然不会认为四书五经之外的书籍俱是无用,当下附和道:“开卷有益,哪怕是话本小说,但凡导人向善,教人读一读总是好的。”
“老师说的是。”慕容复应道,“我朝文教昌盛、才子如云,若能将他们的诗词文章付梓成册亦是美事一桩。此事,却要自老师起!”
苏轼早已听苏辙提过慕容复要为他们兄弟二人出版诗集文集一事,如今听慕容复再度提及,他即刻便答应了下来,只是有一点发愁。苏轼一向丢三落四,自己写过的文章诗赋还得下力气好好整理。当然,后来发现由苏轼整理的诗文集还不如慕容复代他整理的完整,那就是后话了。“除我之外,尚有不少士子学贯古今,若能共襄此事……”
慕容复微微一笑,即刻道:“请老师书信一封,弟子自会派人去与他们相商,润笔方面定然教他们心满意足!”苏轼是当世文坛领袖,能入他法眼的皆是俊杰。有他开具名单,慕容复自然不愁日后的销量问题。
苏轼只当慕容复开设书肆能够教化百姓,是件大大的善事。他却不知,在宋时开设书院讲学、出版书籍售卖,皆是传播自身学术思想的利器。在慕容复的书肆开张后,由于书价低廉,不知挤死了多少竞争对手。那些幸免于难的同行们为求自保只能入伙慕容复的书肆,售卖慕容复想让学子百姓看到的书籍。天长日久,苏轼的文章、思想纵行天下,待那些读着苏轼的文章接受着苏轼的理念逐渐成长起来的学子们科举入朝,他们便是苏轼的天然盟友。
如果说慕容复要做的这第一件事尚算潜移默化的温和手段,那么第二件事就显得极为咄咄bī人了——他打算办一份报纸,一份能够cao纵舆论、左右天下大势的报纸。
苏轼听了慕容复的打算只是沉默,许久才沉吟着道:“你就不怕司马相公知道传单一物正是出自你手么?”
慕容复亦是默然,隔了一会方坦然问道:“当年老师遭先帝贬谪乃因反对新法,如今老师仍以为这新法一无是处么?”
苏轼闻言不由哈哈大笑。“我身边的亲眷好友,唯有明石敢如此直言相问!”说罢,他即刻正色道,“当年为师反对新法只因新法扰民,如今却知不可一概而论。比如王相公的免疫法,便是善法。”苏轼因反对新法而遭贬谪,又因新法受人诬陷差点丢了xing命。然而即便如此,苏轼却仍能保持一片公义之心,就事论事,不因私怨而蓄意诋毁新法。这般做派,方是君子之风、宰相气度。
慕容复所敬仰佩服的正是这样无私务实的苏轼,当下躬身一揖,回道:“老师处事公道,学生与有荣焉。”顿了顿,又蹙眉补上一句。“然而,学生观司马相公之言之行,只怕没有老师这般的气度。这家国大事,难道是用来给朝堂上的诸位相公斗气的么?”
慕容复这般所言,苏轼登时明白自己的这个弟子不但不怕令司马光知晓传单一物出自他手,反而还要以报纸驾驭民意挟制司马光。“明石,老师是不是不该劝你入仕?”司马光是当朝一品身边羽翼无数,他若要动慕容复,易如反掌。
“老师以为我手段过激?”慕容复黯然发问。
苏轼摇摇头,低声道:“老师知道你一心为公,只是……大道茫茫……”
慕容复轻轻一笑,决然道:“若有朝一日,老师发现学生行事偏颇危害天下,就请老师为民除害罢!”苏轼惊诧地抬头望向慕容复,却见他神色坚定而狠绝,不留丝毫余地,仿佛他要出手对付的是他的生死大敌。“克敌制胜的杀手锏,我会亲手jiāo给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苏轼:为什么跟学生聊理想都能聊地杀气腾腾?
导演:这个大概是因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吧!
慕容:我堂堂探花……
导演:慕容公子,你这探花到底怎么来的,你知我知,需要我明说么?
慕容:……
62、废除新法之争
之后数月,大宋天下始终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正旦过后,健康已大不如前的司马光自知时不我待,一面将自己的亲信党羽提拔入台,一面又联合了吕公著、范纯仁等人上疏请求全面废除新法,力争在自己寿终之前将朝廷的政务恢复到变法之前。
经过朝堂上的唇枪舌战,保甲、保马二法率先被废。接着,又轮到了市易法与方田均税法。
与保甲、保马二法不同,市易法平抑物价,限制jian商囤积居奇;方田均税法括隐出大量田地,增加了朝廷税赋收入,乃是善法。然而这两项新法皆有损富商与士人的利益,因而自颁布以来屡遭攻击。苏轼不愿见这两项善政也被废除,便漏夜前去拜会司马光。
苏轼来到相府时,司马光正在书房会见御史中丞刘挚。而在司马光的案头则摆了一份新近汴京城内大为流行的新事物——报纸。苏轼见状,眼皮轻轻跳了跳,忍住了没有吭声。
一个月前,在与慕容复的一席长谈后,这名为《汴京时报》的新事物就很快出现在汴京的街头巷尾。这份《汴京时报》以油墨印制,共有正反二十个版面,每十日发行一份,每份售价八个铜板,可谓是物美价廉。而其所勘录的内容既有文人雅士撰写的文章、诗赋,又有对各曲艺大家的评价点评,还有汴京城内各色新奇吃食玩物的介绍。由于内容包罗万象,这《汴京时报》很快便风靡汴京,又逐渐向周边扩散。
司马光吃过传单的亏,对这报纸一物的出现自然更加敏感些,是以很快便命家中老仆上街去买了一份带回来给他细细审读。“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低声读过《汴京时报》每一期印在报头的这幅楹联,司马光不由轻声感叹。“办这报纸之人所谋者大啊!”
报纸的出现,实乃跨时代的产物,但摆在司马光的面前,却又是明珠暗投。虽说仁宗时期毕昇便已发明活字印刷术,然而由于胶泥活字容易损坏,印刷所用印墨质量不佳,印出来的字迹并不清晰,是以当时印刷书册主要仍是使用雕版。但雕版印刷制版缓慢,并且刻版容易磨损,使得成本增加,这也是为何书册售价居高不下的原因。
而慕容复所办的《汴京时报》一共只有一张纸,正反两面皆有印刷,却并未有墨透字背的qíng况出现。并且《汴京时报》每十日就要新出一份,创刊号首印三千份。直至引起司马光的注意,这报纸每份印量已达一万份。在这样巨大的工作量面前,使用雕版印刷显然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慕容复办这报纸实际是用了铅块活字,并且调制了油墨进行印刷。而为了保证质量,慕容复甚至还命人改进制纸工艺,并由此为自己名下产业多添了一个利润增长点。
陪坐一旁的刘挚宽慰他道:“这报纸学生也买过几期,除了一些文人约稿,大都写的是风花雪月,相公不必过于忧心。况且,前些日子相公主持废除保甲、保马二法,这报纸还曾为相公鼓chuī,这是好事啊!”
司马光闻言却只微微摇头,并不多言。纵使司马光对经济技术之道一窍不通,他也清楚知道宋时印制贩卖书册并无期刊发行号的说法,只要不是诲yín诲盗的书册,印了便印了,哪怕官至宰相也不能随意禁止。如今这报纸看似风花雪月全无威胁,可一旦它将矛头指向自己,它的能量怕是将大于传单。
刘挚见司马光愁眉不展,便又道:“相公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寻个由头,将它禁了也就是了。”
苏轼见司马光面露思索,显然颇为意动,急忙道:“刘中丞慎言!相公返朝便上疏官家广开言路,如今无端禁了报纸,岂非自打耳光?”
司马光眉头一紧又一松,谢道:“多亏子瞻提醒!”
苏轼不敢居功,急忙欠身又道:“下官此来乃是为了废除方田均税法一事。这方田均税法括隐出大量无主田地,增加朝廷赋税,实乃善政啊……”
哪知苏轼话未说完,司马光便已不耐烦地道:“废除新法事关社稷,吾意已决,你不必多言!”说罢,竟扔下苏轼自顾自离开了书房。苏轼这倒霉鬼是司马光一手从火坑里捞上来的,给了他翰林学士的头衔,让他去主持礼部贡举招揽自己的亲信。想不到,他才刚回来,就想着反对自己。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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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不知恩没眼色,司马光不禁大为不满。
苏轼在司马光家讨了个没趣,回到自己家后,直至深夜才将这件事说给妻子听,又长吁短叹:“司马牛!司马牛!”又道,“明日上朝,吾自当据理力争,不可令君实铸下大错!”
王闰之听了却是心生忧虑。当年神宗皇帝主持变法,苏轼就极力反对,不容于新党。如今旧党当政,苏轼又反对司马光全面废除新法,显然又将不容于旧党。如此一来,只怕苏轼在朝堂上的路都要被自己走绝了。王闰之自知劝不了丈夫,便起身去寻慕容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