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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复摇摇头,正色提醒乔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这绝不是你们小小的一个丐帮能够抵挡的。”
乔峰负着手举重若轻地道:“我会将大忠分舵撤出汴京,至于确然有罪的帮众则jiāo付有司明正典刑。丐帮虽穷困潦倒,但也绝非藏污纳垢之所。”
将大忠分舵撤出汴京,不但对丐帮的实力有损,甚至连丐帮在江湖上的声势也会因此而大落。这些乔峰不会不明白,只是他既然正直无私执意如此,慕容复亦无相劝的必要。毕竟乔峰送来的这份账册的确是雪中送炭,有了这份账册,慕容复才能证明自己cha手开封府的职责原是迫不得已,从而洗去佞幸的嫌疑。
“如此,便多谢乔兄了。”慕容复这才接过了账册。然而,慕容复虽接受了乔峰的好意,却并不期待区区一本账册能将历史盖章老jian巨猾的蔡京拉下马。事实上,这本账册上甚至不曾留有蔡京的一字半句,最终为这无忧dòng的贼匪顶罪的只是开封府判官。至于蔡京本人,只稍稍受了神宗皇帝的几句申斥罢了。而慕容复与蔡京的恩怨,却已在此时埋下祸端。
乔峰凝视着慕容复冷澈幽深的双眸正色道:“慕容,要当个好官啊!”
慕容复没有应声,只望着乔峰微微一笑。
公主与阿朱俱已安全救出,乔峰又送来了能堵住朝堂群臣口诛笔伐的证据,慕容复再无后顾之忧,当即下令灌油放火。放火之后,不少禁军又在街面巡视,当街she杀了十余名自无忧dòng出逃的贼匪;火势熄灭之后,禁军们又自下水道中抬出了百余具贼人的尸首。自此,令汴京百姓痛恨不已的无忧dòng贼匪终被一网打尽。
慕容复立志走文官一途,对这剿灭无忧dòng贼匪的凶名敬谢不敏,便将功劳推到了huáng谦的头上。投桃报李,huáng谦即刻答应将乔峰送来的账册转jiāo官家处置。
两日后,“恢复健康”的宋神宗主持大朝会,为新科进士封赏官职。然而,慕容复万万没想到,他虽用一本账册将开封府判官拉下马,躲过了佞幸之名,却终究躲不过神宗皇帝招婿的美意。
朝会上,状元翟曼授签书潁昌判官,榜眼刘逵授越州观察判官,这两个官职俱是从六品的官衔。慕容复自忖他这个探花莫约也就在从六品至正七品之间徘徊,不是个推官就是个御史。
哪知刘逵方谢过恩,龙椅上的神宗皇帝忽而和颜悦色地问道:“慕容探花可曾娶亲?”
慕容复闻言心头登时“咯噔”一下,至于满朝文武俱已用同qíng怜悯的目光望住了他。宋时规矩,驸马都尉不可参政,一旦娶了公主就注定以讨好公主的软饭男为终生使命。这项制度不知坑苦了多少曾有雄心壮志的新科进士,又不知害了多少公主的终生幸福。远的不提,近的如神宗皇帝的亲妹子蜀国公主,正是因为婚后备受丈夫冷落,不过三十岁便郁郁而终。至于那怠慢公主的驸马都尉王诜则被神宗皇帝一纸诏书贬往颍州,至今仍不知今夕是何夕呢。然而,即便慕容复万般不愿娶公主,可他也明白神宗皇帝能有此一问必然早已查明了他的婚姻状况,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回陛下,不曾。”
“好!”神宗皇帝当即抚掌而笑,“朕之三女淑寿公主与慕容卿年岁相当,这岂非天作之合?”淑寿被救回时身上披着慕容复的官袍,袖里藏着慕容复的绢帕。问起她对慕容复的观感,她只是满面通红沉默不语。神宗皇帝知道,女儿对慕容复是极有好感的。而慕容复既能无惧朝堂相公们的责难挺身而出救出公主,他的品xing与能力也已令神宗皇帝十分满意。
神宗皇帝话音一落,满朝上下登时一片附和之声。唯有慕容复沉默片刻,忽然掀袍一跪,沉声道:“微臣不敢奉诏,请陛下收回成命。”
慕容复此言一出,满殿哗然。自大宋立国以来,胆敢拒绝皇家婚事的,慕容复还是第一人。一时之间,满朝文武俱用看勇士和烈士的目光望住了他。
神宗皇帝此时也已敛了笑容,目光森冷地望着慕容复轻声道:“这是为何?”
慕容复心念电转,托后世信息爆炸娱乐产业兴旺发达之福,只片刻间便已编好了一个故事来推脱此事。他低头酝酿了一番qíng绪,只苦笑着答道:“微臣不敢有瞒陛下,臣虽未曾娶亲,却实已有婚约在身。”
“哦?”神宗皇帝仍旧语气淡淡,显然是半个字都不信他的。“是哪家的闺秀?”
慕容复拱手一礼,低声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请陛下耐心听臣一言。”
“说罢。”神宗皇帝终于压下心头怒火,带着几分冷诮的神色望着慕容复。
“那是在臣两岁的时候,先父与先慈鹣鲽qíng深,见先慈思念家乡便决意收拾家中产业回先慈的家乡姑苏安置。而与我慕容家同行的,还有我慕容家的管家萧远图极其家人。萧叔虽与先父有主仆名分,但他们自幼一同长大qíng如手足兄弟,我慕容家的一半产业俱是萧叔的功劳。萧叔那时育有一女,将将满月,先父yù与萧叔亲上加亲,便定下了臣与萧叔之女的婚约。怎知,在回姑苏的路上,我们路遇劫匪,挟持了萧叔的妻小,以他们的xing命bī迫先父jiāo出财产……”
说到此处,慕容复痛苦地闭了闭双目,轻声道:“陛下,所谓善财难舍,那是我慕容家几代积累,先父他……先父早已暗令仆役去县衙报信,只盼能拖延片刻,以待官兵前来搭救。然而萧叔爱惜家人xing命,奋不顾身上前与劫匪搏斗,最终命丧劫匪之手。幸得官兵及时赶至,我慕容家得以保全。只是萧叔既已身亡,萧婶对我慕容家怨恨不已,不顾先父的挽留带着女儿离开了慕容家。先父因为萧叔之事始终自责,定居姑苏后不久便郁郁而终。先慈也在微臣十四岁那年撒手西去,先父与先慈临终前俱殷殷嘱托,要微臣设法寻回萧婶母女,好生补偿照料她们一生。先父先慈遗命,微臣纵使粉身碎骨,也不敢有违。请陛下明鉴!”
神宗皇帝万料不到慕容复居然能给他这么一个惨烈的解释。此时民风淳朴,哪怕是万恶不赦之徒也绝不会随意编派父母尊亲,神宗皇帝怎么也想不到来自后世的慕容复对他这具ròu身的身生父母绝无半点眷恋,至于编造谎言那更是张口就来毫无压力。他见慕容复qíng难自禁又提及父母遗命,甚至毫不讳言生父贪财失德,对这个故事已是深信不疑,只问道:“莫非这些年来你都不曾有你未婚妻子的下落?”
慕容复黯然摇头,无奈道:“萧婶xingqíng刚烈,先父在世时曾派人前去她的家乡送钱送物。哪知萧婶见先父得知她的下落,竟连夜带着女儿远走。自此,再无音讯。时隔多年,这人海茫茫,微臣也不知该去何处寻她们母女。只是无论如何,这是双亲临终遗命,臣若有违,岂不是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么?”
“倘若你这一生都寻不到她们母女……”神宗皇帝试探着道。
“那便是天意令微臣孤独终老。”慕容复斩钉截铁地道。
“好,好!”神宗皇帝见慕容复把话说得这般不留余地,顿知婚约之事不可再提。只见他神qíng莫测地连道了两声“好”,面无表qíng地道:“慕容卿如此孝心,朕岂能不成全?朕方才之提议,便且作罢。以慕容卿的才具,堪当国史院编修一职。”
国史院编修,那是正八品官衔,要一个探花郎任八品官衔已是低就。况且如今朝中并无修史的计划,这官职是有官无职,慕容复想要做出成绩那是痴人说梦。而三年之后,又有新科进士入朝,慕容复这个胆敢拒婚的过气明星,只怕是要终老国史院了。
这个道理,满朝文武懂,慕容复更加不会不懂。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纵使宋神宗刻薄寡恩公报私仇,慕容复此时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谢恩而已。想起乔峰那句“要当个好官”的嘱托,慕容复不由暗自苦笑。如今他所盼望的,只是宋神宗能尽早龙驭归天。待高太后掌权,起复老师,也好设法将他从国史院这等养老之地捞出来。身为大宋官员,却对大宋皇帝毫无敬畏之心,怕是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是一名忠君爱国的“好官”了罢?这可真是科举有风险,拒婚需谨慎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慕容复编的故事可@《鬼丈夫》 琼瑶著
慕容:导演,能解释一下国史院编修是怎么回事么?
导演:我一片苦心,给了你图书馆管理员这个神奇的职业,你还有什么不满?
慕容:……
49、新角色登场
“国史院编修?正八品?这是怎么回事?秦官人是进士出身,名次远不如公子爷还授了从七品的监察御史,怎么公子爷堂堂一个探花郎反而只有八品官?”
慕容复带着正八品的官职回家,最难以接受的自然是风波恶。慕容复见他好似一只没头苍蝇在堂内乱转,不由无奈扶额,只道:“是我无能。”
“公子爷,属下不是这个意思。”风波恶赶忙停下虎虎生风的脚步解释了一句,隔了一会,又恨恨地补充。“婚姻大事,本该两厢qíng愿。哪怕他是皇帝老子也不能qiáng买qiáng卖啊,居然还携私报复……”
“风四哥,噤声!”这一回,不等慕容复发话,正坐在慕容复对面斟酒的乔峰便已出言提醒。“你家公子爷已入了官场,你若言行无状,不是给他招惹祸端么?”
乔峰此言一出,风波恶登时恹恹。只见他大马金刀地往桌前一坐,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忿忿不平地道:“难为公子爷还为他出生入死搭救公主,这皇家可真是不讲理!”
慕容复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随手给乔峰与风波恶都满上一杯,轻描淡写地道:“谁能跟皇家讲理?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慕容复的话这般直白,乔峰与风波恶二人立时一怔。只是再仔细一琢磨,却又觉不无道理。风波恶面露愤恨之色,若非顾忌乔峰,只怕当场便要嚷出:“终有一日待公子爷坐了这天下,也让姓赵的尝尝这无处说理的滋味!”
乔峰却不比风波恶这个天生的乱臣贼子,当下转换话题。“为今之计,慕容你可有何打算?”
慕容复摇摇头,只说了一个字:“等。”历史上,神宗皇帝的寿数只到今年。神宗皇帝过世后,哲宗年幼,朝政由太皇太后高滔滔掌控。高太后是苏轼的超级粉丝,她掌权后不久便将苏轼召回中枢。届时便可请老师从中斡旋,将他调离国史院,哪怕发配边疆当一主薄,也比在国史院颐养天年qiáng。
乔峰不明所以,只当慕容复指的是“等官家气消”,心中顿生无奈,这等企盼却又是何等的遥不可及无能为力。想到慕容复一身好本领在皇权面前却是半点也施展不开,乔峰更是郁闷,当下又连灌了几杯闷酒,再接再厉又换话题。“你我相识多年,我却不知原来你早有妻室?”
说到这个,慕容复瞬间变色。只见他埋头沉默良久,忽而幽幽一叹,随手解下腰间的一枚玉佩递到乔峰面前,黯然道:“乔兄,素闻丐帮消息灵通……这玉佩本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