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穿到金陵市井人家章节列表在线阅读+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81章129
“谢谢丁小哥。”谢愈敛着袖子,冲兵士作了个揖。
“使不得,使不得。”小丁连连挠头,忙不迭地跑远,谢愈失笑,自己走进考棚,将笔墨拿了出来,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身边窸窸窣窣的动静一直没有停过,旁边的考棚里逐渐也坐满了人。
“咚。”
会试的主考官,礼部尚书周清扬走到贡院前方摆着的大鼓前,撸起袖子举着鼓锤,敲响了贡院大鼓。
贡院大鼓的响声低沉持久,顺着门缝远远传了出去,向京城里的人们昭示着会试开始。
如沈意这般送考的人,听见鼓声,既是放心于亲人进场的顺利,又忧心于在考试的家人,心里面如小猫在抓挠,闹腾地很是难受。
但沈意并没有过多的担心,她对愈哥儿的学识有充分的信心,待听见开考鼓声响起后,便吩咐着马夫将马车赶回了钱家。
在沈意往钱家走的时候,谢愈细长的手指正在拆封考卷。
轻轻地将试题抽出,谢愈看着题目沉思,没多久便舒展了眉眼,噙着微笑作答起来。
考完第一场,修整一天,再是同样的流程去考第二场,如是再三,历时十二天,这一年的会试总算考完。
在丁小哥的关照下,在大氅、凫靥锦和鸭绒的共同作用下,谢愈全身暖洋洋的,就这么渡过了这十几天,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前人所说的寒冷。
从考场出来,沈意已经在马车上等着,看着眼前人熟悉的笑脸,谢愈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弛下来,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马车,懒洋洋地躺在沈意大腿上,眼睛似睁非睁,用最后的精神维持着清明。
看着谢愈眼下青黑的眼圈,沈意心疼地挽起袖子,白皙的双手从暖手炉里抽出来,轻柔地按压上谢愈的太阳穴,缓慢地转着圈。
感受着头皮上的轻柔力度,闻着沈意身上的暖香,谢愈终是没有抵抗住这寻常的温暖,陷入了沉睡。
马车慢慢悠悠到了钱家,沈意牵着尚未清醒的谢愈走进了客院,钻进炕上温软的锦被中,睡了个昏天黑地。
好在两人就算客居在钱家,也是关起门来过着自己的日子,无事不去前面应酬,这才换了几日的安宁。
谢愈是彻底轻松了,将成绩抛之脑后,每日里只吃吃睡睡,和沈意一道吟诗作画,半点也没有将会试放在心头。
而有一些人,却到了最是忙碌的时候。
这次会试,皇爷钦点礼部尚书周清扬作为主考官,国子监李祭酒,翰林院周掌院为副考官,同时命十八翰林为监考官,从被点为考官开始,这廿一人便住进了贡院之中,从出题到监考再到判卷,不能和外人有半分接触,等到判卷结束,将结果呈给皇爷后,才能各自回家。
现在,就已经进行到最后但也最重要的一步,判卷。
考生的卷子已经全部由专人誊抄好糊名送了上来,十八位监考官坐在大厅里,一人捡上一筐评判起来。
此时,正在评判的,正是策论。
都说策论是最能看出考生水平的科目,可是考官们最为费神批阅的卷子。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这些翰林们都是当年科考的佼佼者,学识自是惊人,对于这些试卷,大致看过去便能评判出是什么水平,普通的卷子便拙落一旁,言之有物尚有可取之处的,则放在桌面上,待商定后给出名次,至于那些文采飞扬,形神兼具的好文,则挑选出了递到主考官、副考官手里,由他们再次评判。
“这些举子,真是一届不如一届。”多份卷子看下来,早已头昏眼花,便有翰林接着饮水的机会,站起来活动手脚,在大厅里溜达,看着另一翰林将正看着的试卷拙落,不由地发出感慨。
“谁说不是哩,这次科举,皇爷明令不能让北方没有名额,乡试时北方的题目可简单着,这选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拙落卷子的翰林也不满地抱怨。
“噤声。”提起这个话头的人却不敢再接下去,见着其他人都在专心致志判卷,没有听他们说话,忙蹑手蹑脚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埋头判卷,不敢再多说上什么。
室内又是一片沉默,只是在烛火的映照下,有人冷漠地扯起嘴角,露出讥讽笑意。
时钟滴答转过,精美的镀金盒盖打开,布谷鸟探出身子清脆报时,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好文!”在布谷鸟的鸣叫声中,突然有位翰林拍案而起,引得众人纷纷抬头看了过去,就连高坐上方主持大局的礼部尚书周清扬也好奇地望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同时打量,这位翰林脸上一红,在翰林院里磨砺了这么些年,他的性子也算沉稳,唯有一点,这白翰林爱才成痴,每每看到好的文章都忍不住击节赞叹。
这次判着卷子,突然看到一篇好文,文采斐然又一语中的,读之醍醐灌顶,一时激动便没能控制住平日里的毛病,不顾场合的大声叫好起来。
“大人恕罪,下官读到一篇好文,私认为可为魁首。”白翰林顶着大红脸将手中的卷子呈给周尚书。
“哦?”周尚书眉头扬起,这白翰林他也是知道的,在翰林院里都算学问扎实的,能得他如此评价,心里不由好奇起来。
接过白翰林手里的考卷,展开细细读来,没多久,原本例行公事的表情变成饶有兴致,掩上卷子再三回味,即使行文在他看来还稍显稚嫩,但有几句却很是鞭辟入里,细细咀嚼齿颊留香。
顺手将考卷递给国子监祭酒和翰林院掌院,待都看完后,三人对视一眼,纷纷认同,按照水平而言,这份试卷堪为魁首。
但很多事情,并不是水平到了便水到渠成,周尚书将这份考卷抽出,单独放在手边,意味不明的注视着,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再等等,瞧瞧这个举子其他科目的成绩。”
周尚书一锤定音,将这事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
翰林们判卷很是勤恳,就差不眠不休,过了十来天,终于将这科考生的卷子全部判完,又交叉着判了一道,终于挑选出水平较高的举子,定下了进士的名单,再在水平稍弱一些的举子里,挑选出还算看得过去的一百名,定为了同进士。
眼瞧着这次阅卷就要顺利结束,考官们都开始畅想起家去后要如何松泛筋骨,但高坐上方极为主副考官间的气氛却陷入了凝滞。
按往年规矩,在考官们判出了进士的卷子后,主副考官将在这些考卷里再次评定,选出前十名的卷子,呈给皇爷,也是让皇帝在殿试前做到心中有数,哪些举子需要重点关注。
而这次,主副考官间却在这件事情上呈现出了巨大的分歧。
之前白翰林递上来的那份考卷,做题的举子水平着实不错,考试的几门内容,每一门都作答不错,策论更是出类拔萃的优异,于情于理都是这科的魁首。
但在看见这份卷子的时候,周尚书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待阅卷完毕,选出排名前十的考生,看着撕开糊上的名字,果然不出所料,被这几人格外欣赏的那份策论上,撕开糊名,赫然写着金陵府:谢愈。
周尚书痛苦的闭上眼睛,陷入挣扎之中。
小厮早已将上好的湖笔蘸上墨水,就等着周尚书在奏折上下笔,但周尚书持着毛笔悬在奏折上方,久久没有落下,等到笔尖沾着的墨水终于承受不住,顺着笔锋滴落下来污了奏折,才唤回他的意识。
国子监祭酒李守仁和翰林院掌院冯若虚对视一眼,走到周尚书身旁:“周大人,发生何事?”
周清扬苦笑不已,将那十份撕了糊名的卷子递到两人眼前:“这个结果,让我如何报给皇爷。”
冯掌院皱着眉头,将这些卷子一一看过:“这排名很是公允,呈给皇爷看,他老人家也会认可。”
这冯掌院醉心学问,是当世大儒,周尚书也做好了他看不出什么名堂的心里准备,将视线转至李祭酒。
果然,李祭酒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摸着花白的胡须,也陷入了沉思。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冯掌院皱眉,看着周尚书,又看向李祭酒。
李祭酒长长叹息一声:“从文章水平上来说,这样排确实没有问题。”
犹豫片刻,接着说道:“但...”
凡是就怕这个但字。
冯掌院皱着眉头,等着李祭酒的但。
“但是,冯掌院您看这些考生的籍贯。”李祭酒隐晦补充。
冯掌院爱才,不论出身,即使已经撕了糊名,也并没有关注到举子的出生,被李祭酒点醒,这才将前十名的户籍地一一看去。
这...
看完后,就连冯掌院也皱起了眉头。
为何出生地造成如此大的困扰呢,无他,在前十的试卷里,唯有一名北地举子,其余全是南地考生。
这倒也不是考官偏心,别说评卷时看到的卷子都是誊抄过后的糊名卷,就算不糊名,也不能仅凭南北选拔人才。
实在是南地文风太盛,在江南能考上举人的读书人,都有着不俗的水平,而北地里由于种种原因,在读书上确实稍逊一筹,就拿那个赵澈的卷子来看,放在北地,已经是魁首的水平,但在南地举子中只能忝列第三,这就是两地的差异。
但是,皇帝却是全天下的皇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需要考虑的,是南北的平衡。
早些年朝堂初立,科举还没几次的时候,有一年科举,上榜的进士全是南方举子,无一北方人,北方举子怒其不公,当街拦轿告御状,当时的皇爷勃然大怒,将该科的所有考官全部拙落,并将此科废掉重开科考,后来更是分为南北两榜取士,这便是本朝最为著名的科举大案了。
后来时过境迁,北方的读书人日益增加,南北也不再分开,合为一榜,但是北方举子较之南人,还是差上一筹,这边需要主副考官进行斟酌衡量。
这次前十名里,只有一名北方考生,这名单报给皇爷,在座这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用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冯掌院再不理俗世,对这些南北纷争也有所耳闻。
皱着眉沉默了半晌,冯掌院看着周尚书:“周大人,想必您已经有了两全之法?”
周尚书可惜地看向谢愈的卷子,捋着胡须说道:“我有一计,既然前十名的试卷里只有一份北地卷子,只能数量不够,质量来凑。”
李祭酒心领神会:“大人您的意思是?”
周尚书微微点头:“将北地那份卷子列为头名罢。”
说完,便伸手取下将最上面的谢愈卷子,塞进其余试卷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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