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换了四层大别墅。

　　程以宁在最高层, 很清静，没有人打扰他。

　　他把跟小神仙住的那间房原封不动地搬过来了，一件东西都没漏，即便那个房间还没现在卧室的四分之一大。

　　可是, 他只有睡在这里才能满足。

　　程以宁脱下西装外套, 挂在门口衣架上, 门背后就是鞋架, 脱下皮鞋换拖鞋。

　　明明可以不用这么簇拥, 外面的客厅大得能游泳, 程以宁却只喜欢这只能怪静谧安静的小房间, 包括小床。

　　躺下来。

　　旁边还有小神仙的睡衣。

　　只有回到这里, 闻到熟悉味道, 他才觉得回到自己的地方, 让他的全身都放松下来，什么都不用想, 什么都不用做。

　　外面是杀戮，是战场, 是尔虞我诈, 是孤身一人。

　　程以宁拿起小神仙的粉红色手机，里面有她的微信、QQ、通讯电话、短信、包括搜索纪录。

　　小神仙搜过：

　　什么是爱情？

　　为什么心总会砰砰砰跳？

　　神仙可以谈恋爱吗？

　　如何快速修仙？

　　怎样历劫？

　　做人为什么这么难？

　　怎样才能一次性吃两顿饭？

　　小神仙什么问题都在网上搜。

　　可他也是，小神仙走后，他在网上搜过如何找到神仙。

　　突然想到今天那个女生，某种程度上，她有点像小神仙，脑回路都很奇怪，都喜欢握拳说“可恶”，只是小神仙不会这么孟浪。

　　程以宁本打算把微信刷一刷就休息会儿, 给她养号怕被封掉，QQ也一直登着。

　　只要小神仙有意识，就肯定还会习惯用以前的东西。

　　程以宁刚打开QQ，突然发现QQ下线了，原以为是掉线，却赫然发现QQ签名变成：giao啊！

　　程以宁猛然从床上弹坐起来。

　　小神仙的问题可以完全贴在他身上“为什么心总会砰砰砰跳”，此刻还跳得如此狂热、不可思议，简直要炸出来似的。

　　心如擂鼓。

　　简直能望见小神仙说这句话的语气！可……如果不是小神仙呢？程以宁开始恐惧，如果只是盗号呢？

　　接受过许许多多无望，反倒在接近时，手心出冷汗。

　　肖仙仙退了原自己的QQ号，重新登上秦芊的QQ，里面有人问她：[芊芊，你出名了。]

　　[干嘛？]

　　[你今天去腾飞面试，脱衣服勾引副总经理的事传出来了。]

　　[？？？]

　　[我都想不出来你会干这种事，真的……是不是误会啊？]

　　[不是误会。]肖仙仙不知道跟她聊天的人是谁，还是诚实地回答，[但是谁说出来的啊？]

　　[好像是那个秘书跟人事说了，中午你的事就传到他们公司其他部门，正好下午我们学校有其他人在那里面试，搞得就很尴尬，你知道吗？我都真的想不到。我都以为是谣言……]

　　肖仙仙仔细想想，她下楼时，两个人事小姐姐正好接完秘书小姐姐的电话，惊恐地望着她离开，原来是这样。

　　[可是他并没有接受我的美□□惑。是嫌弃我年纪大了吗？没有小时候可爱？！我也觉得我现在没有以前美艳了。]肖仙仙叹气。

　　[……]

　　如果不是跟秦芊关系好，对方现在都不想说话了，只通知到：[你明天回学校一趟吧，辅导员找你。总之这件事让学校声誉挺不好的，真的。咱学校去面试那姑娘也落选了，见人就说你的事。]

　　[好吧。]

　　肖仙仙重新切回自己的QQ号，气呼呼更改新签名：程以宁，滚蛋！

　　小神仙的QQ号上线更改签名后立刻下线。

　　“……”

　　程以宁捧着手机，目光简直不敢离开半分。

　　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

　　真的是小神仙，还是针对他的……恶作剧？

　　只是这样的语气是小神仙常用的。

　　程以宁心脏砰砰跳，在安静房间里，宛如一根绳索来回荡着心脏。

　　紧紧握住小神仙的手机，不知不觉，背面黏上他的冷汗，程以宁从床上起来，立刻拧开台灯，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QQ，调出和小神仙的对话框。

　　小神仙更改完签名就已经下线了，现在头像是灰色。

　　可以留言。

　　程以宁指尖悬空在键盘前，他应该说些什么？

　　姐姐？

　　还是小神仙？

　　还是仙仙？

　　是说“你回来了”还是问“你现在在哪”

　　程以宁原本以为，如果再次遇见小神仙，他一定会告诉她，这些年，他有多么想她。

　　此时此刻，盯着反射着台灯光的屏幕，居然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记不起。

　　以至于渐渐心里头升起一丝委屈，从未有过的……连程方娶后妈偏心程安程心都从未让他这样委屈过。

　　程以宁把头磕在桌面上，攥紧拳头，委屈到心脏发疼。

　　为什么？为什么都能上线更改签名，为什么不发消息？

　　小神仙是重新下凡了吗？还是重新拥有意识，还是重新做人？程以宁不知道，他不了解神仙，找遍所有僧侣道士，没有人给他答案。

　　有时候他也想过，是不是永远都找不到她了，是不是小神仙只是借机走了，不再回来。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她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肖仙仙并不知道，毕竟当狗的脑容量太小，除了吃和睡，偶尔在遥远的午后想起自己做人那些年，着实想不了其他。

　　当然，她做人时候想的东西，也就比做狗时稍微多些罢了。

　　早晨出发前往学校找辅导员。

　　做狗时，肖仙仙去过蒋贺的学校，视角原因，望见的都是角落，人多又破烂，到秦芊学校就觉得到处亮堂堂，门口还有大雕像，种了很多桂花树，空气里香香的。

　　临近毕业季，校园里面有很多企业宣讲海报，走到设计学院，门口最显眼的就是腾飞集团的校招宣讲会，今天上午十点在院礼堂举行。

　　程以宁家里现在做得真大啊，肖仙仙想，秦芊微信群里班长经常会发很多招聘资料，都在说如果能进腾飞就好了，薪水特别高。

　　没有秦芊记忆，从进学校，肖仙仙就是问过来的，一路都有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跟辅导员聊完后，蒋贺在楼底下等肖仙仙。

　　肖仙仙做狗时，白天出去玩，晚上总要回家，会绕在下班蒋贺脚边疯狂跳跃旋转，晚上还会一起睡觉。

　　两天不见，蒋贺总觉得少点什么，远远见她蹦蹦跳跳走下来，仿佛小白狗晃尾巴似的，心情不由得放松。

　　“蒋贺！”肖仙仙停在他面前，“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正好也在这边。”蒋贺想跟以往般摸摸她的头，克制住，仙仙已经不是狗了，“你想看展览吗？”

　　“好呀。”肖仙仙答应，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

　　两个人前往展览馆方向，路上，肖仙仙说：“蒋贺，你妈妈让我吃了发丨情果。”

　　“我知道。”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上你。毕竟我们也相处这么多年了。上你是情分，不上你是本分。”肖仙仙双手放在胸口，指腹相贴，纠结地说，发出真诚地疑问，“你希望我上你吗？”

　　“……”蒋贺沉默片刻，“不希望。”

　　“唉，是觉得你配不上我吗？”

　　“……”

　　肖仙仙叹息：“其实我也不太想上你。主要是你妈妈天天跟我说，当我还是条狗的时候，她就给我洗脑，让我半夜潜进你的房间，趁你不备……幸亏我是条正直的狗狗，撒完尿就走了。”

　　蒋贺深深吐口气，很想跟妈妈说，能不能把肖仙仙再变回一条狗？

　　当条狗，还能原谅她。

　　现在是个人，真的……想跟她从不认识。

　　来到学校展览馆，这里正在进行民间雕刻艺术展，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木雕和石雕。

　　除此之外，门口右侧，有个玻璃罩里放着一批文物，上面还用玻璃烫金写着：此批隋唐文物由蒋贺先生无偿捐赠展出，特此感谢。

　　肖仙仙对木雕不感兴趣，目光瞬间落到这批文物上。

　　走过去，把脑袋凑到玻璃前瞅半晌，总觉得很眼熟：“蒋贺，这不就是……”

　　话还没说完，余光出现两个熟悉的人影。

　　是何芳琳和李录，他们俩直直朝这边过来。

　　肖仙仙见他们俩神情，凭借她多年观看电视剧经验，这一定是个嘲讽情节。

　　果然，何芳琳站在面前第一句话就是：“秦芊，没想到你在这里呐。”

　　“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肖仙仙纳闷，这开头不对，她第一句应该说——真没想到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我刚刚才知道你的事，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啧啧。”何芳琳望向旁边的李录，“真没想到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来了来了，肖仙仙做好准备，骄傲地挺起胸膛：“我真的非常有脸出现在这里。”

　　何芳琳：“……”

　　这几天秦芊说话怎么回事，总有种莫名厚颜无耻且自信心爆棚的感觉，不像以前那样冷嘲热讽几句就脸色难堪。

　　“啧啧，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何林芳抱拳，嘲讽力度加大，“真恶心。”

　　“我就是这种美丽善良又可爱的人。”肖仙仙握拳表示认可，同时给出良心建议，“你恶心的话要注意身体。不要生病噢。”

　　“……”

　　何芳琳本来得意满满来找茬，现在觉得自己反被气着了：“你他妈——是不是把别人骂你的话都当做夸赞啊，厚颜无耻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终于破罐破摔了吗？”

　　“我厚颜但并不无耻，相反，还十分柔软。你不要嫉妒我。嫉妒只会让你面目全非、质壁分离、有丝分裂、因式分解，还有，高斯模糊和基因突变。”

　　“！！！”何芳琳刚放下双手，想大吵一架。

　　“哟，怎么傍上土大款了？是不是被人骗身又骗心了？是不是一分钱都要不到了？哈哈哈哈哈哈。”

　　肖仙仙疑惑地望她。

　　“干嘛？”何芳琳问。

　　“我发现你做恶毒女配还是蛮有潜力的。”肖仙仙表示强烈认可，“这么多年，我被他骗身又骗心！天天陪吃陪丨睡，却连一亿都不给我！你说，我的要求过分吗？”

　　这难道是过不过分的问题，这根本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何芳琳刚想继续侮辱，一个娇小女生跑过来，兴奋地抬起头道：“请问，你是蒋先生吗？”

　　蒋贺垂眸：“是的。”

　　“我是你的粉丝。”女生梳着马尾，圆脸，脸蛋红扑扑的，有种淳朴稚气，“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的作品，可以给我签名吗？”

　　“可以。”蒋贺耐下心接过对方的速写本，见上面有个狼木雕的各方位素描，“这些都是你画的？”

　　“对，我在网上见过这个狼木雕，觉得雕得栩栩如生，好有设计。跟大众所见的狼不一样。”女生害羞地说，“我好喜欢这个。”

　　蒋贺见她笔头挂着一个小狼木雕，是仿照他雕刻的赝品。

　　狼族和灾神族历史悠久，拥有很多失传雕刻艺术和风格，他们的木雕不仅有技艺价值，还有历史研究价值，因此卖得非常贵。

　　签完名，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卸下上面串着的狼木雕，说：“送你了。”

　　女孩瞪大眼不可置信：“这……我、我不敢收。这个太贵重了！”

　　女孩眼巴巴的，想要又不敢，她喜欢这方面，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上好檀香木，雕刻技术丝丝入微，这么小的木雕，毛发却被刻画了上千条，人类的手根本达不到的程度，简直可以说是艺术品，“这个太贵了，我在网上看过价，要十几万吧。”

　　“没关系。我家里还有很多。”蒋贺直接递给她。

　　握在手中，竟温润如玉，女孩真的舍不得松开，索性咬牙收下，连忙鞠两下躬：“谢谢。”

　　“谢谢。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不会卖掉！”女孩认真说。

　　“嗯。”

　　何芳琳和李录都斯巴达了，就这么一个小木雕，十几万，而且还随手就送出来，这不会是秦芊让人演给他们看的戏吧，世界上有这么土豪的人吗？

　　肖仙仙也纳闷：“这个这么贵吗？我都咬掉了十几个。”

　　当狗时，喜欢用这些东西磨牙来着。

　　“还有，这些不全是我的日用品吗？”肖仙仙疑惑，指着玻璃罩里的器皿，那不是她的饭盆和尿盆吗？还有睡觉用的金垫子和铜球玩具。

　　“你走之后这些东西就没用，放在家里占地方，我就全部捐了。”

　　蒋贺：“……”

　　何芳琳跟着望玻璃罩，见上面写着“隋唐五代青铜器”，而不远处显示屏，正播放着雕刻艺术家蒋贺的照片和介绍，的确是面前这个人。

　　……没关系，我家里还有很多。

　　……咬掉了十几个。

　　……占地方。

　　……捐掉。

　　……

　　她的脑海里开始循环播放这些话。秦芊这是傍了个……超级土豪？是个年轻的高富帅，不是老头？！

　　肖仙仙见何芳琳居然张着嘴发呆，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轮打脸还是蒋贺厉害：“蒋贺，B king，永远滴神！”

　　何芳琳把视线挪向她：“？？？”

　　远远，肖仙仙见到一群人从门口进来，为首的正是程以宁，顿时，她觉得体内燥热，发丨情果睡醒，又开始发作了！

　　可恶！旁边是蒋贺，对面是程以宁，在她还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情况下，蒋贺妈妈设定的话，应该先跟谁说呢？

　　要不两个都说？消息安心诚心觉得，凭她的体力，两个都上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