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宁回到楼上，莫名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小神仙躺在床上，ipad放在肚皮上随着她呼吸起伏，像只翻肚皮的小海豚。

　　程以宁上前帮她盖上被子。

　　“吃完饭了？”肖仙仙迷迷糊糊地问。

　　“嗯。”

　　肖仙仙伸手摸摸他的头，这时候才仿佛有点儿神仙的模样，叹息道：“唉，做人难，做学生难，做小学生更难。小学生的苦，有谁清楚？”

　　“……”

　　得胜并没有令他快乐，小神仙旁边放着Ipad，还在播放视频，程以宁想给她收起来，却发现里面有个妖艳女人在说话：

　　“我告诉你们，当女人有四条准则。第一，要装得可怜，这样别人才会同情你；第二：要学会恶人先告状，否则别人就会相信其他人。第三，不要对薄情的人动感情。薄情的人永远只爱自己。心软就会输。”

　　“第四，身段要软，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求饶的时候求饶。有人哭，就要比她们哭得更大声；别人扮可怜，就要比她们更可怜。永远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程以宁：“……”

　　“这个女人厉害吧。”肖仙仙骄傲地仰起头，“是个狠人。我觉得她比你后妈还厉害一点。这部电视剧在她的BGM里没有人能够打败她。这是她拍的抖音。”

　　肖仙仙居然还兀自叹息。

　　程以宁：“……”

　　“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肖仙仙握拳，一脸义正言辞，“做坏女人，挺好。”

　　“……”

　　等肖仙仙睡着，程以宁重新把Ipad拿起来观看。

　　很久后，若有所思。

　　“肖仙仙。”

　　“到！”教室办公室内，小学生肖仙仙昂首挺胸地回答。

　　扎着马尾辫，望过去就很朴素的班主任杨老师捏着肖仙仙的入学申请表，扶扶黑框眼镜。

　　入学申请表上除了肖仙仙姓名、年纪、家庭住址等基础资料外，并无其过去学校以及家长姓名。

　　联系方式填的也是一个名为王宁的司机。

　　刚刚杨老师跟王宁通过电话，王宁说，他并不是肖仙仙亲属，只是程方的司机。而程方是也只是帮肖仙仙入学而已，不是亲人。

　　程方又一直没接她的电话。

　　杨老师知道肖仙仙托关系入学的，但她并不知道肖仙仙的学习水平如此之……低下。

　　已经有好几个老师反应肖仙仙在班上带起了一股文盲风潮，喊着“我是文盲我怕谁”的口号，当堂举手反问老师一些过于基础的问题，譬如“什么是除法”？

　　文盲风潮刚过，现在肖仙仙又成了班上的“狠人代表”，“恶毒婆婆志愿者”，连其他班级都刮起了“是个狠人，成为恶毒婆婆”的旋风。

　　“你以前上过学吗？”杨老师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难以启齿的问题。

　　“没有。”肖仙仙诚实以对。

　　果然……

　　这个答案并不出年轻的杨老师意料，刚当小学班主任没几年的她有些纠结。

　　肖仙仙这现在四年级，成绩这样别说升学了，都想让她重新读一年级。

　　只是四年级孩子回一年级，怕出现心理问题，毕竟有时候孩子嘲笑起来会很残忍。

　　所以现在，她想跟肖仙仙父母聊一聊，看看父母是否能够帮肖仙仙在家补习，或者找外面的老师也成，学校老师要统一上课，没办法给肖仙仙从头补起。

　　当然，这也仅是亡羊补牢。

　　可这学籍单上，并没有肖仙仙父母的联系方式。

　　肖仙仙捕捉到老师脸上似乎有一丝无助，开口道：“老师，其实我不是完全没有上过学……”

　　“哦？”杨老师燃起一丝希望。

　　“我会认字的，很多字我都认识。语文课我听得懂，只是不会数学、英语、科学、体育、艺术、信息、思想品德而已。”

　　八门课有七门不会，究竟是如何理直气壮说话这番话的？杨老师不知如何回答，踌躇了会儿，她依旧轻声道：“是这样的，老师想和你的家长聊聊，可是这个表上并没有你的家长联系方式。你方便给老师你爸爸妈妈的联系方式吗？”

　　“我爸爸妈妈很早就死了。”肖仙仙回答，好几百年前呢。

　　“这样啊。”杨老师不免有些同情。

　　在她眼里，肖仙仙很可爱，尤其那双眼睛总是大大地张着，完全不避忌或者害怕任何老师，上课也很认真听见，有问题就会举手提问，而且她融入班级也特别快。

　　“那你现在家里还有谁呢？”

　　“没人了。”

　　没人啊……杨老师心里是觉得可怜又难办：“你有没有从小照顾你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陪着你一起长大，什么事都管着你的那种？”

　　肖仙仙认真想了想：“有的。有关系跟我特别好的，好多好多，他们都特别喜欢我，因为我很可爱的。”

　　语气真是十分骄傲。

　　原来还是有很多人照顾她，杨老师也莫名被感染：“那你跟他们，明天上午来一趟学校。”

　　“可是他们不在这里。”

　　“那在哪？”

　　肖仙仙往上指了指：“天上。”

　　杨老师半同情半怀抱着一线希望：“那……还有其他人吧？”

　　“没有。”肖仙仙摇摇头，大方地表示，“他们全都在天上。”

　　杨老师深深地盯着面前这个开朗的小女孩，一阵悲从中来：原来不仅是父母，是全家人都没了……

　　肖仙仙回到教室。

　　蒋贺立刻问：“杨老师找你说什么？”

　　今天肖仙仙刚到学校坐下来，就被杨老师叫走了。

　　“没什么，问我有没有家长。”

　　“哦。”成绩总是垫底，身经百战的蒋贺顿时明白，大概是因为肖仙仙不做作业。不过肖仙仙来了之后，他倒数第一名的宝座，仿佛后继有人。

　　妈妈说，如果他不再考倒数第一，就有奖励。

　　“蒋贺，你知道什么是会所嫩模吗？”

　　“……”蒋贺吃惊，“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昨天看到一句话。‘不要怂，就是干！□□，□□，全都□□！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海干活’，什么是□□，会所嫩模和下海干活啊？”

　　“□□就是打牌。”这个蒋贺还是知道的，“会所嫩模好像是漂亮姐姐，下海干活是……去海里打工。”

　　“好的好的。”肖仙仙点头，今天又从抖音上学到了新知识，下海干活！

　　上课铃响，肖仙仙问：“第一节 是什么课？”

　　“数学。”

　　现在的肖仙仙已然能够准确地掏出上课前用书，只是蒋贺望见她全然崭新、依旧翻在第一页的书本，不禁露出奖励到手的微笑。

　　“对了。他去干什么了？”肖仙仙指了指前桌。

　　“不知道。”蒋贺摇头。说完低头看书来着，过了会儿，再次抬起头。

　　……钱学没来上课，应该不会跟自己有关吧？

　　放学铃响。

　　肖仙仙在知识海洋遨游一天又结束了，再次滴水不沾地上岸，把书往课桌里一塞，拍拍手准备离开。

　　其实，上学也就是这样嘛。

　　抖音上还说学习很辛苦，哪里辛苦，每天只要认真听讲不就行了？哪像程以宁，每天都要背好多课本回家，回了家还要做作业。

　　“咦，今天程以宁怎么提早走了？”蒋贺抬起头，以往一打下课铃，肖仙仙就背起空书包去等程以宁了，现在程以宁位置空荡荡的，下午第二节 课后就走了。

　　“今天他要去那个何阿姨家里吃饭。”肖仙仙说。何阿姨上上周来做客，非常喜欢程以宁。好像现在和程方公司有合作，程方总是带程以宁去他们家里。

　　“哦。”蒋贺点点头，见肖仙仙来回拉着书包拉链，无所事事的样子。

　　原本他可以起身离开，只是觉得她一个人好像有点孤独，想了想问：“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肖仙仙登时抬起明亮的双眼：“好呀。”

　　“我不知道什么年少轻狂，我只知道胜者为王。”走廊上，肖仙仙突然握拳。

　　“？”

　　“阿伟死了。”

　　“阿伟是谁？”蒋贺诚心发问。

　　“阿伟就是阿伟。”肖仙仙回答，接着又念，“加油，奥利给！”

　　肖仙仙好像是在复习某些词汇，蒋贺想，总觉得自己的新同桌在某些地方，异于常人，有点沙雕。

　　……当然，肖仙仙只是一只狗妖。这么一想，好像顺理成章多了。

　　走出校门，蒋贺的妈妈已经扶着电动车在外面等。

　　她是个皮肤粗糙的中年女人，跟任何在路边摆台的女人一样，粗壮，黝黑，没有任何纤细线条，只是那种望见自己儿子出来的笑容灿烂得像悬崖上的大白色牡丹花。

　　“妈妈！”蒋贺跑上前。

　　“哎。”蒋贺妈妈目光先是落到蒋贺身上，再落到肖仙仙身上。

　　“阿姨好。”肖仙仙打招呼，电视里都是这样说的。

　　“你好你好。”

　　“妈妈，我想带她去我家玩儿。”

　　“当然可以。”蒋贺妈妈情不自禁地露出看儿媳妇的笑容，要知道，从蒋贺生出来，那皱巴巴的脸，她就担心自己儿子未来找不到老婆，现在好了，这么小，就懂得拐骗小女孩回家，有前途。

　　“快上来。”蒋贺妈妈也不多说，直接坐上电动车，“蒋贺，你坐我后头，抱紧我。小同学，你站在中间。”

　　“好的。”肖仙仙回答。

　　想出去玩玩，每天待在房间里玩Ipad，专家说会玩傻的。

　　这还是肖仙仙第一次坐电瓶车，有跟之前汽车截然不同的视线，穿过的都是街边小巷，旁边热热闹闹，全是人，到处都传来说话声和谈笑声。

　　还有各种食物，香味扑鼻，目不暇接。

　　这才是她在天上曾听过的人间啊！

　　蒋贺家里离学校很近，十几分钟就到了。肖仙仙下车，望见的是一个大平房，跟程家别墅和电视剧出现的带防盗窗楼栋小区截然不同，是两扇门，左右两边各贴着秦琼和尉迟恭。

　　走进里面，是个宽阔的院子，有个中年男人坐在门口，像是正在做木工，抬起头：“回来了，我已经把饭煮上了。”

　　这个男人很清秀，穿着工人装，脸却好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蒋贺跟他长得特别像。

　　“哎。”蒋贺妈妈把电动车停在一边，招呼肖仙仙进屋，从冰箱里拿出橘子和柚子，想切柚子，转头一圈：“哎，我刀呢？”

　　说着说着，走去厨房找刀。

　　“你妈妈好厉害啊。”肖仙仙赞叹。

　　“什么？”

　　“这句话我昨天才学的。”肖仙仙认真，“哎，我刀呢？”

　　蒋贺：“……”

　　嗯，要记住，她，只是一条傻狗。

　　作者有话要说：　　肖仙仙看电视剧秘籍之一：

　　如果代入女主很生气，就全程代入婆婆，爽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