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从山庄回来以后, 常佳便感觉到身子不太对劲。

　　每个月准时准点的好朋友拖了两天也不见来，等到第三天，内裤上只有淡淡地一抹咖啡色。

　　她只当是休假的这段时间每天日夜颠倒, 内分泌紊乱了, 便没当回事。

　　第四天早上醒来, 卫生棉上干干净净的，她光着腿坐在马桶上，瞬间傻眼了。

　　门外传来宋石绎的脚步声，轻轻地叩响门板提醒她：“要迟到了，你动作快些。”

　　“来了来了。”

　　常佳来不及多想, 生怕他推门而入撞见什么，心虚地洗了把脸湿漉漉地从卫生间里出来。

　　卧室里, 男人正对着全身镜扣着纽扣，见她魂不守舍地走进门, 扬声叫住人：“你帮我看看，这个领带怎么打？”

　　常佳的手搭在他的衣领上, 细嫩柔软的指尖划过男人形状好看的喉结, 目光稍顿, 立时停住了动作。

　　“怎么了？”

　　宋石绎察觉出她的异样, 收起笑意问：“脸色怎么这么差？”

　　常佳兴致缺缺地将领带扔还给他，走到衣帽间内翻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她随意地找了个理由搪塞。

　　男人见此没再多问，自顾自地将领带打好。

　　不多时, 常佳换好工作服走出来。

　　两人站在玄关口换鞋，她看到鞋柜里头那双细高跟, 留了个心眼还是拿出摆在一旁的平跟单鞋。

　　宋石绎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 转过身凝视着她，目光停留在那双线条笔直的小腿上。

　　默了默, 不由问：“你确定要穿这双鞋？”

　　“怎么了？有意见？”

　　常佳不服，这还是他头一回对自己的穿着打扮提出质疑。

　　宋石绎旋开门把，笑笑着回道：“不敢，你喜欢就好。”

　　坐上车，常佳掏出手机，找到市区内最近的一家医院，在APP上预约了门诊号。

　　驾驶座上的人全程专注地开着车，并没有发觉她非同寻常的举动。

　　车子在《PG》大楼前停下，常佳朝他挥了挥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他的车子开走了，复又小跑着走到马路对面，拦下出租车。

　　她心里有种隐隐的期待，却又害怕看到答案的那一刻。

　　那种满心欢喜的期待最后却只盼来了落空的感受，她不想让宋石绎和他一块儿体验。

　　进了医院，常佳熟门熟路地刷了卡坐着电梯上了楼。

　　这是之前陪着高璇看病得出的经验，这所医院的妇科，大到主任医师小到实行生她都有幸接触过几回。

　　房门推开，坐在诊室内的黄医师带着蓝色的医用口罩，见到是她还微微吃了一惊。

　　“怎么了？这次又要帮你妈妈开药？”

　　常佳站在一旁，略显局促地解释说：“这次……是我自己。”

　　“你？”黄医生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端倪，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先坐吧。”

　　舒了口气，常佳递上自己的就诊卡。

　　“说吧，哪里不舒服了？”

　　“我、我好像怀孕了。”

　　她很羞耻，怕自己的小题大做会引来医生的嘲弄。

　　好在黄医师见多了像她这样的年轻人，点了点头问她：“上次月事走是什么时候？”

　　她没多想，一开口便爽利地答了。

　　黄医师顿了顿，持怀疑态度：“验孕棒试过了吗？”

　　“没、没有。”常佳红着脸，忙不迭地补充道：“可、可是我每个月都很准时的，这次已经迟了四天了。”

　　她的身体黄医师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老毛病了……早些年听说离异后一直没准备再找，便没再坚持吃药治疗。

　　她十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片刻将就诊卡递换给常佳，叮嘱道：“先去验个血，结果最快两个小时就知道了，待会儿拿着报告再过来找我。”

　　就这样，常佳忐忑不安地下了楼，在化验室内抽了一针管的血样。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她一边担心着看到的结果不如自己预想的那般，一边又懊恼自己太过冲动冲动，应该先买个验孕棒试试才对。

　　胡思乱想之际，兜里的手机响了。

　　铃声将她拉回了现实，常佳掏出手机一看，真是赶巧了。

　　平日里宋石绎上班时间从来不会给她打电话，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破天荒地想到要联系她。

　　任凭手机继续响了数十秒，最后在过路人打量的目光中，常佳只得硬着头皮将电话接起。

　　“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

　　宋石绎那头刚刚结束完早会，看着外头的天色不错，忽然响起昨晚睡前曾答应她今天要陪她出来一块儿吃顿工作餐。

　　他又问：“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不过我已经饿坏了，想想咱们中午吃点什么？”

　　这是常佳偶然之间想到的恶趣味，那天她看八卦杂志，说到香港某集团大佬金屋藏娇，利用除了工作之余的任何时间与自己的情人幽会。

　　她半开玩笑地问道：“也不知道咱们宋总有没有这样的知心人，等着你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本以为不过是句玩笑话，却不想他竟然当真了。

　　生了一晚的气，第二天她早早地起床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点，才叫他决定放她一马。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宋石绎握着手机看了眼屏幕，确定她电话没有挂断，复又追问：“佳佳，你在哪儿？”

　　“我、我在公司啊。”

　　常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结果没出来之前，她可不准备和宋石绎透露一个字。

　　话筒那一头，男人正欲开口，只见检验室的大门打开，从里头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手里扬着一张条形码，对着走廊乱喊：“常佳？谁叫常佳！”

　　“我！是我！”

　　她来不及挂断电话，径直上前，“医生，这条形码是我的。”

　　“哦，那你拿好……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你去前面那台机子打印吧。”

　　常佳应了一声好，反应过来后，才发觉手里的电话仍处于通话当中。

　　电话那一头的人也坐不住了，拿起外套起身，疾步往外走。

　　“佳佳……你在哪家医院？”

　　“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来检查一下。”常佳手里握着化验单，望着上头密密麻麻一堆乱七八糟的阿拉伯数字，只觉得头都疼了。

　　“我不和你多说了，还有点事……先这样吧。”

　　说完，径自摁断了通话

　　再次回到诊室内，黄医师从她手中接过化验单，细细看了两眼，眉开眼笑道：“恭喜啊……你怀孕了。”

　　犹如被人迎面敲了一棍，常佳整个人都懵了，又惊又怕只当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我、我吗？你是说我怀孕了吗？”她喜极而泣，捂着嘴不敢哭出声，“黄医师，真的没有弄错吗？”

　　“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化验单的结果。”黄医师在上头划拉两下，朝她示意，“喏，这两个数值翻了好几倍，说明是早孕的特征。”

　　她是知道常佳的身子的，早年为了治疗多囊，吃了药打过针，遭了许多罪。

　　而这一次能够怀上，想必也是上天眷顾，她比常佳还开心。

　　“过两天再来验个血，现在胚胎还太小，做不了B超……等过了四十天，再确定胚胎的发育情况。”

　　常佳几乎是颤抖着走出诊室大门的。

　　她手里死死地捏着那张化验单，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宋石绎来时，见到的便是她神色恍惚、呆坐在走廊座椅上的模样。

　　“佳佳！”

　　他急得蹲在她的身前，一只手抚着她的脑袋，“你怎么了？哪里难受……不要吓我了……”

　　他的面前，常佳咬着唇，眼眶里泛着泪意，许久才嚅嗫道：“我、我……”

　　她终究说不出口，只得将化验单递给他看。

　　宋石绎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张，蹙着眉略略看了两眼，“这是什么？”

　　女人的东西他不懂也不奇怪，常佳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忽又喜极而泣道：“你要当爸爸了。”

　　有那么十几秒钟的时间，宋石绎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仿佛一个世纪一般漫长，他消化了这个喜讯，俨然比常佳还要开心。

　　男人起身重重地抱住了她的腰身，力道大道像是要把人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

　　“嘶——你弄疼我了。”

　　不知怎么地，得知怀孕后，常佳觉得自己更加矫情了。

　　宋石绎经她这么一说，也缓过神来。

　　“对对对，你赶紧坐下，别太累了。”说话的同时，扶着常佳坐在一旁，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这个裙子会不会勒着？万一把我儿子给勒疼了怎么办？”

　　“对了……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现在给你买。”

　　“我们现在先回去吧，接下来你不能开车了……以后上下班我让梁实专程护送你。”

　　从医院走到停车场，一路上只见男人絮絮叨叨地念着，话比女人还多。

　　最后常佳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耐着性子道：“他现在就是个胚胎，没有知觉没有痛感，你不要太小题大做了！”

　　“这不是小题大做，咱们得防患于未然。”

　　宋石绎坚持说：“下回咱们换个更好的医院做检查，不用排队不用等，免得叫你累着。”

　　坐上车，常佳哭笑不得，“你也不必这样紧张，谁怀孕不是这么过过来的……宋总，咱们低调点行么？”

　　“当然不行。”男人话还未说，自己先笑了，“这是我和你的孩子，我乐意！”

　　常佳望着他沉浸在幸福中的面容，不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