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云心里很清楚这根金羽乃是白羽燃烧而成，只不过当时金光大盛寻常人根本看不清罢了。阿翎以为自己可以蒙蔽对方，却不知顾廷云将悟虚境的能力覆于双眼，早已看穿了他的把戏。

　　一人努力作假一人佯装不知道，倒配合得天衣无缝。

　　顾廷云装作惊奇的样子拿起羽毛，喜道：“果然成功了，原来这根金羽真的在他身上。”

　　阿翎不动声色地盯着他，试图透过他的表情观察他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顾廷云紧张得差点汗湿后背，脸上的表情则毫无破绽。“既然已经拿到金羽，要试试吗？”

　　阿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顾廷云将阿翎带进悟虚境内，进去的一刹那，阿翎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强制剥离，随即在顾廷云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变回了小黄鸡的样子。

　　这一突发情况显然是他没有想到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

　　“怎么回事？”他问。

　　顾廷云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要遭。做人果然不能太得意忘形，他昨天刚戏弄了酒醉的师尊，今天就遭了报应。大概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让他犯了这么大一个失误。

　　悟虚境会撕破一切伪装，所以阿翎一进来伪装的人形便自动解除，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伪装的背后是小黄鸡而不是楚霜君，否则那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想清楚缘由后顾廷云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只能假装一脸懵逼地看着阿翎，“我也不知道啊。”

　　阿翎显然不信，皱着眉落在他肩上，“这是你的空间，你不知道？”

　　顾廷云咽了咽口水，干笑了一声，然后假装低头沉思，刚好瞥见自己腰上的玉佩，顿时觉得自己得救了。玉佩是伪装用的，上面刻画了敛息符篆还有迷惑旁人的障眼法，两人从剑宗出来时就一直戴在身上，而此刻因为阿翎变身小黄鸡，玉佩被被自动收入了他的空间。

　　他装作恍然大悟道：“可能是因为这个上面的阵法和我的空间相互抵消吧。”说着指了指玉佩又指了指自己，“你看，我的伪装也消失了。”

　　阿翎若有所思，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空间里的时间和外界并不同步，通天木自从移栽过后已经长出了新芽，比在外面的时候看着更加生机盎然。

　　顾廷云俯下身摸了摸那片小嫩芽，心中满是成就感。

　　“你且试试，不要勉强。”阿翎飞下来落在地上，严肃地叮嘱他。

　　顾廷云盘膝而坐摆好姿势，摒弃杂念很快入定。如今他与通天木沟通已是轻车熟路，不消片刻便透过通天木看见了无数的因果线，只不过这一次所见到的与之前略有不同。原本的因果线错综复杂缠绕在一起宛如乱麻，如今却像是被梳理过一样变得格外有序，他顺着其中一根因果线向远处探索，它划过天空穿过森林，由一条变成几条，又从几条合并成一条，而他仿佛变成了世界之外的观察者，默默地看着这条因果线与其他因果线缠绕又分开，像是经过了漫长的轮回，一切的变化都令他目眩神迷，渐渐地便沉迷其中。他有一种错觉，自己似乎真的成了这个世界的神，洞悉一切，无所不能。

　　突然，一条因果线从通天木中射出，直直地从顾廷云胸前穿透过去，接下来是第二条，第三条，直到他再也无法承受更多不得不从这种顿悟中剥离出来。

　　如今，他与通天木重新有了联系，想来应该可以轻易帮阿翎修复冠羽，这样想着，便将神识放在眼前的金羽上。金羽被繁乱的因果线缠绕，与阿翎身上的纠缠在一起相吸又互斥，他想故技重施，却发现这一次无论怎样努力都没办法将他们融合在一起。

　　顾廷云从信心满满到怀疑人生，上一次明明拼尽全力就成功了，这一次却毫无动静，甚至他自己身上的因果线每次碰到阿翎都会变得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他不信邪地试了很久，最终不得不得出结论，自己和阿翎之间的因果，不稳定。

　　为什么？

　　顾廷云神情恍惚地睁开眼，一脸疑惑地看着阿翎，他想不明白，他俩之间明明有很多因果羁绊，不说其他，就师徒关系上来说，自己是楚霜君昭告天下光明正大收的徒弟，天道见证，这种因果怎么就不明不白呢？

　　阿翎见他神色有异心知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问道：“不行吗？”

　　顾廷云斟酌着回答：“你我之间因果不明。”

　　“怎么可能？”阿翎愣住。顾廷云又将种种异样跟他说了，他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对这个结论十分不解。“也许不是你我之间的因果有问题，而是天道的问题。”

　　“天道？”

　　阿翎一边踱步一边分析，“第三根冠羽如果修复完成，与前两根代表的意义完全不同，是我想的简单了。这并不是单纯的修复冠羽，而是要通过这个方式再一次承认我凤家人的身份。”

　　顾廷云不由得皱眉，“你的家族究竟是……”

　　他轻笑了一声，“知道凤凰吗？”

　　男人摇头，灵境大陆上并没有凤凰这种妖兽。

　　“那你听说过东洲神鸟的传说吧。”

　　这个故事顾廷云前段时间刚看过，可是他记得当时少宗主说，神鸟的传说是假的，因为修真界根本没有记录。

　　“自然没有记录，因为传说的故事发生在东洲还没有修真者之前。”阿翎笑道，”东洲与其他大陆不同，被天葬海隔离在外，那时候大陆没有灵气，凡人刚刚开化，凤凰坠落打破了屏障给东洲带来灵气，东洲的妖兽才逐渐开了灵智。”

　　“既然如此，为什么世上没有关于凤凰的记录。”顾廷云问道，给整个东洲带来这么大的变化，凤凰的功德应该足以让他飞升了。

　　“因为那场几乎毁灭东洲的大火也是因他而起，虽然他后来灭了火，可是也因此牵连了很多无辜生命。凤凰本不是此界生物，受天道压制又犯下大错，可是幸存下来的人们为了感谢他又将他奉为神鸟，种种因果牵制下，他不得不抹去自己的名字。凤家是凤凰的后人，又一直以来受凡人与妖族供奉，本身就背负着很多错综复杂的因果，作为神兽的并不是某一个特定的人，而是成为图腾的整个家族。而凤凰的冠羽与寻常妖兽不一样，并不仅仅和自身的力量相关，而是贯通着因果。”

　　顾廷云有些懂了，冠羽对于凤凰来说代表的是因果，当年阿翎自断冠羽抛弃了家族的一切同时也斩断了自身为神兽凤凰的因果，如今再想修复，就等于让个体再次成为“神兽”的一部分去背负因果，这份因果过于庞大，修复起来太难了。

　　阿翎沉默着，他并不想回凤家，原本只想要通过修复冠羽而突破修为的瓶颈，却没有认真想过一旦修复成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等于再一次承认了凤家人的身份。如此这样拾回被他抛弃的过去，值得吗？

　　“罢了，先出去吧。”他道，总归现在也没法修复，他一向不会自怨自艾也不会后悔自己的任何决定，自断冠羽的时候如此，如今为突破修为瓶颈想要修复亦是同样。

　　两人从剑宗出来至今也不过才半个月，原本作为借口的任务已经完成，顾廷云不想就这么回去，干脆拉着阿翎在夏国四处游玩。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尝尝当地的美酒，不过阿翎有了前车之鉴再也没醉过，顾廷云偷偷摸着留影石暗道可惜。

　　冠羽的事情阿翎没再提，两人都不急，顾廷云总有种预感，这件事早晚会完美解决，只是还没有找到契机罢了。

　　离开夏国后两人又回到了修真界，因为没什么明确的目的地，顾廷云提出想回家看看，阿翎也不反对。

　　顾家在南洲东北部的白泽城，是南洲底蕴深厚的大世家，平时和各大宗门都有往来，家主顾铭更是声名显赫，在顾廷云成为顾家新秀之前，整个南洲东北部一直都是顾铭独领风骚。当然，和他出色的外貌与一剑荡南洲的实力相比，他风流的名声更广为人知。

　　据说顾铭少年时期游历天下，结识了不少红颜知己，到如今对他念念不忘之人亦有不少。就顾廷云看来事实也许并没有那么夸张，但也不妨碍他人添油加醋地将顾铭的风流事迹传得天下皆知。顾铭的性格与大多苦修的剑修不同，为人豪爽热情，更令人惊奇的是他是楚霜君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若不是顾廷云对他父亲太过了解，也知他师尊心中没有情爱，他甚至可能会怀疑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求而不得的苦情故事。

　　总之，每次顾铭与楚霜君聚会之时，顾廷云都格外紧张，生怕他师尊和他父亲交流多了会被带歪，甚至可能一不注意楚霜君就会被顾铭带去见什么红粉知己或者被后院那些妖娆的女修偶遇。

　　不过这次回家他倒是不怕了，一来阿翎的身份不同以往，二来他也有了个好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顾廷云：回家了，这算不算带媳妇见家长？

　　楚霜君：醒醒，做梦都流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