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下，沈浣溪车里。

　　舒澄清指着一旁的绿盒子，“我能吃一个吗？”

　　沈浣溪笑得温和，“吃吧。”

　　舒澄清剥开糖纸，把绿绿的糖果塞进嘴里，手里的糖纸被展开，被她折成一个小长条。

　　“想不到你也喜欢吃这个牌子的糖，还挺有品味的嘛。”

　　沈浣溪笑：“我不喜欢吃。”

　　小长条被折了一个直角，“那你车上放着。”

　　“又不是我吃的。”

　　“那是谁吃的。”

　　“现在吃它的是谁？”

　　“......”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楼上有人的？”

　　舒澄清手里的糖纸被折成一个正方形，“我还知道楼上的是许朝有呢。”

　　突然踩住刹车，车子骤停，她处于惯性往前冲，手里的糖纸掉到脚下。

　　她弯腰捡起来，“你干嘛？”

　　“红灯了，”沈浣溪指了指前面，一脸无辜，“你怎么知道的？”

　　她把手里的糖纸继续折叠成正方形，“不小心撞见了。”

　　她也没想到去过个厕所，收获那么大。

　　等红绿灯期间，他手搭在车窗边，指尖摩挲，“不生气？”

　　舒澄清开始把两个边角折成尖角，语气不屑，“生气？那女的长得还没有你好看，我生气什么？”

　　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沈浣溪还是笑了。

　　“谢谢夸奖。”

　　“我这不是在夸你。”

　　沈浣溪：“我听着舒服，就是在夸我。”

　　沈浣溪自然是好看的，毕竟好看的人都扎堆玩，仿佛是秘而不宣的铁律。

　　如果按照老人常说的“相由心生”的说法，沈浣溪应该是一个清澈明润的人。他有一双小鹿眼，眼双波长，黑白分明，而他自身也很擅长伪装，久而久之，面具戴久了，“小菩萨”的形象变得深入人心。

　　至于真正的样子，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舒澄清冷笑，明显不乐意他舒服，“劳资化成灰都比你好看，你得瑟什么？”

　　沈浣溪抿嘴，“这么嚣张？”

　　她冷哼，“嚣张又怎么样？我不找你的麻烦，你也得夹着尾巴做人，毕竟你玩不过我，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五年前宋家家主救你一回，那是看得起沈家，也是因为没有对比。你说在宋宴心里我比不过宋家，我认了。那你呢，那是觉得在宋宴眼里你比宋家重要，还是在宋家家主眼里你比宋宴重要？”

　　沈浣溪挑了个眼风，耸肩，“无所谓，只要能让你不舒服，我就很开心。”

　　舒澄清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把手里的糖纸一扭，松开手变成一朵丑兮兮的莲花。

　　她随手扔到车扶手的凹槽处，抬头看向前方，惊叹：“你去哪？这不是回我家的路。”

　　沈浣溪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她，“你又没说你家在哪。”

　　舒澄清：“......”

　　二十分钟，舒澄清如愿以偿到达住处小区门口，解开安全带，“谢谢。”

　　他看着舒澄清推开车门，眉峰一挑，伸手拉住她，“你在抖？”

　　“你车里空调太冷了。”

　　舒澄清眼帘一垂，挣脱他的手，笑了笑，挥手再见后，转身离开。

　　沈浣溪看向车里的显示屏，眼底一深，冷？

　　--------

　　宋宴之后再也没见过舒澄清，即使他如法炮制地蹲在她家门口也没见着人，于是宋家上下的知道宋宴最近心情很糟。

　　作为同事的宋其琛首当其冲，觉得没有舒澄清在身边的宋宴，越发冷血无情，越发心意难测，安静得可怕，有种疯魔的征兆。

　　兆天和疆流集团的事破裂，宋宴另辟蹊径，幕后掀起血雨腥风的宋家小宴爷不遗余力地打了头阵，宋宴干了些什么事，连一个战壕里的宋其琛都不清楚。

　　只知道他神出鬼没了数十天，约见了一些人，威胁了一些人，料理了一些事，善后了一些事。

　　最后白纸黑字通过合同的方式交出了尘埃落定的结果，各方无条件认输，奉上了一张十分可观的答卷。

　　宋宴相当得寸进尺，一点也没想给人活路的意思，落笔一签，姿态放到台面上，狠狠敲诈了一笔。

　　宋其琛也卖了他一个人情，当了一回收钱的角色，在公开签约仪式上，双方坐定，签字，握手。

　　宋其琛离开会场时，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手，经过垃圾桶时顺手将手帕扔进去，将方才沾染的俗尘之味尽数销毁，眼神一片幽暗走进了梵策执行人办公室，“宋宴，你未免也太没有底线了吧。”

　　宋宴签字的手顿了顿，随即抬头一笑，衷心得不能再衷心：“我以为你见过萧家的下场，这次不会惊讶的。”

　　宋其琛坐在沙发上，吩咐助理将文件放下后，屏退了旁人，“加上今天签下的，正好百分之三十。”

　　宋宴听着，没有任何反应，握笔签字的动作都没有停顿，合上文件后又翻开了另一份，自顾自地审视，旁若无人。

　　宋其琛见他无意商谈，起身欲走。

　　临近门口，听见他的回答，凉意席卷全身：“继续。”

　　宋其琛站在门口，双手插袋，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伍寻樱的预产期快到了？”

　　“……”

　　“那我放你一个月假吧，不过，今晚的合作案你去谈。”宋宴把笔一扔，起身向他走来。

　　那个案子他知道，对方是有颇有背景的百年家族财团，本来这件事就不在宋其琛的管辖范围，这是沈浣溪的分内事，可这破人最近心里有鬼跑到中东搞挖掘机了，还搞得不亦说乎。

　　一来二去，这棘手的烫手山芋就被宋宴安排在他的头上了，涉及细节太多，危险性太大，要多难搞有多难搞。

　　作为一条“上头不开口就绝不主动揽活”的咸鱼，他正满脑子打转如何推掉这个事，就看见宋宴那个好特助揽着一堆资料朝他走来。

　　宋宴这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临走前还拍拍他的肩头，一副好领导体恤下属那样：“宋其琛你要努力啊，孩子的奶粉钱可不好赚。”

　　宋其琛：“……”

　　神仙打架，凡人受罪。

　　当晚，梵策大楼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几位核心管理层正围着宋其琛逐一汇报合作案的细节。

　　宋其琛跟宋宴那种吊着别人玩腻之后再宰的变态不一样，他在宋家号称“树懒天敌”。

　　树懒的动作迟缓，“树懒天敌”顾名思义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达到自己满意的程度。

　　四十层的酒场，灯光一聚，全城夜景尽收眼底，宋其琛在从公司到谈判地点的二十分钟的时间里，看完他们花了三天整理的资料，于是开局就嚣张的甩出底牌质问：“贵公司的业务不行啊。”

　　来串场的楚原在旁边一听，开始立场不坚定的替对面的老头担心，这么年迈又这么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宋其琛怎么下得去手的。

　　很明显，宋其琛没有尊老爱幼的优良品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用二十分钟的时间将他手里的底牌一一摊在双方面前。

　　“宋先生，每股四十五美元，比疆流现在的股价还低，这样算有诚意了吧？”对方也不跟他拐弯抹角。

　　宋其琛笑了笑，摇头：“不行。”

　　“那宋先生开个价吧。”

　　“三十。”宋其琛给出的开价比例直接将剥削精神发挥到极致，话语一出，全场消音沉默。

　　对方显然无法接受，正准备据理力争地时候，听见这个男人说了一句难辨真假的话：“三十是我能给的最大让步，如果您不能接受，不好意思，谈不拢，大家就拍拍屁股回家。您继续守着您的股份，亲眼看看您是怎么亏损的。到时候您再想出手，有宋家在，我看谁敢接。”

　　“宋家这么大手笔，为了什么？”

　　宋家谈判桌上有“两宋”，宋宴虽然手段精明，却性子懒散，不常出现。而宋其琛曾在一天内谈下七个项目，数量之多，质量之高，在宋家都绝无仅有，足以证明宋其琛此人的手段之高。

　　“这似乎不是您该关心的事。”宋其琛虽是宋家出了名的好脾气，但不意味谁都能问责于他。

　　“加上我手上的，宋家已经完全有能力可以架空疆流董事会。一个运行有序，管理制度完善的企业，合作是上策。宋家当初促成疆流与兆天的合作，已经获得了疆流的好感，为什么不再等等，明明可以大家合作……”

　　宋其琛闻言沉下面色。

　　没错，合作共赢确实是好办法，可人与人的对峙，本质就是为了争夺控制权。

　　宋家向来崇尚以压倒性的绝对权力而不择手段，宋宴开始是有克制力的，只是当舒澄清出现后，反而唤起了他最原始的兽性。

　　为了稳住局势，绝对的控制是最有效的措施，因为心中的纯净容不下半分差池。

　　“看来晋老先生知道的还挺多啊。”宋其琛手里的钢笔被转动起来，对那位面容慈祥的老先生笑得意味不明，“不然晋老先生帮宋某的活也干了？”

　　话里镇压意外颇重，显然让对方意识到宋其琛的压迫和非赢不可。

　　就在宋其琛浑身警惕的时候，对方竟然意料之外地不再墨迹，变脸之快，让宋其琛咋舌。晋老先生一脸和善地拍板：“宋先生年少有为，这宋家有了您这样的人才如虎添翼。这次就依宋先生所说，合作愉快。”

　　宋其琛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大概意思就是：你宋家要搞人，我可以让路。但日后若有财路，还希望能带上我。

　　毕竟做生意就是做人情，人情就是财路。

　　宋其琛浮起一个虚情假意的微笑，签字握手，当了一把粉刷太平的好手。

　　作者有话要说：　　宋宴：把老子的幸福还给我！！！！

　　舒不知：......好怕，我就不

　　（看到评论很开心，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