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谍途最新列表+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2章 及笄飞鸟白17
“谢谢姑娘关心。我无事。”她邀了远娡去她屋中小坐,远娡不好推辞唯有从命。
那女子府上甚是简陋,只有一个仆人。看她头发盘起,发式端庄,已然成婚了。十五六岁年纪,容若桃李,很是好看。头上并无珠钗,只点缀着几点小绒花,白黄相间很是清致。
“小姐可有夫家?”远娡话出口突然觉得冒昧,“唐突了,只是我见小姐今日受辱,家人定要担心。”
“我叫徐离儇圜,你叫我儇圜好了。我郡上还有位父亲,但我已嫁人,所以住在翼县。”她递给远娡一杯清茶,问道:“姑娘也是住郡上吗?不知是哪家小姐?”
“我叫梵音。我——”忽然不知该如何作答,“我只是普通人家姑娘。”话一出口,便知不妥,连骗人都不会,哪有带兵行走的普通人家姑娘。唯有尴尬一笑掩饰过去。
儇圜也并不见怪,热情的招待着远娡。远娡忙喝茶掩饰刚才的尴尬,茶味很是清苦。儇圜布衣粗裙但毫不嫌弃,想来她与她丈夫定是相当和美的,真羡慕这对小夫妻,能过着如此简单而又明朗的布衣生活。
“不大像中原名字。”儇圜转动着手中杯,神色迷离,似是想着什么,竟略略的透出一丝愁苦?远娡见她神色如此,心底也有些凄楚,忙掩饰了过去,道:“我来自西域。”
“我帮梵音姑娘换花茶吧,您定是喝不惯这么清苦的茶。我夫君倒是很爱喝,他说清苦能让人明志,不贪图逸乐。”
“你夫君定是位清誉之士,”远娡道,“姐姐不必换茶,这点苦算什么!”
“妹妹果然不愧为女中豪杰。今日出手可见身手不凡。”俩人交谈倒也十分默契,儇圜也是豪爽之人,心灵之美一点不亚于她的容貌。远娡也很喜欢她。
“其实妹妹并无半分武艺,但骑射是我们游牧民族先祖世代血脉传承下来的活动,不敢丢弃。所以自小练习,没想今日却得派用场。”
“今日还得谢谢妹妹相救。”说完跪下一揖。
“怎敢当!姐姐快快请起。”远娡扶起她,离她近了,忽觉她何以这样脸熟!她也同样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远娡,原来俩人的眼睛竟有些相象。远娡忽然想起了花若的话,难道她就是花若所说的那位女子?!儇圜忙收回了眼神,问道:“妹妹样子尽管目深鼻高,但仍像我们中原女子相貌。”
“那是因为我外祖父也是汉人,且我来中原也有些时日了,所以与汉人无异了吧。”
“妹妹比起中原女子美许多。”她真诚的说道。远娡很喜欢她的坦率,“我倒羡慕姐姐这般清丽的容貌。姐姐的丈夫为何还不回来?姐姐今日担惊,丈夫理应守在身旁。”她疑惑道。
只见儇圜脸一红,笑道:“我未将此事告知。”
“姐姐何以隐瞒?”远娡皱起了眉头,甚是不解。
“我不愿让他劳心,再者他已上京城洛阳去了。本来晚饭备了好酒,但家丁忽报他有事,所以我岂能打扰。”
这让远娡十分感动,这对小夫妇感情竟是如此之深,都为对方着想。忽然觉得眼前女子十分勇敢,感情真挚,一旦认定了一生一世的夫君就永远不相离弃。彼此聊了一会,饭菜就好了。两人皆是豪爽之人,更把买来的好酒一起饮尽。“妹妹好酒量!”她酡红的脸越发娇俏,眼睛里有一星一点的郁郁。她得夫如此,何以郁郁?
“姐姐,今日尽兴,妹妹也不是扭捏之人。人生难得相聚,能碰上就是一场缘分。此时良晨美酒,我也无以酬谢姐姐盛情。这簪子请姐姐勿辞!”远娡从发上退下一枚素雅精秀的黄玉簪递与她,黄玉簪子为一条灵动修长的鱼型簪,眼珠处镶以深海珍珠。简而精美,是司马懿特意从贡品中搜来送与她的。
儇圜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妹妹如此大方,姐姐倒是手中拮据,不知该还赠何物。”她匆匆转入内室,远娡忙叫道:“姐姐不必如此!”
她转而出来,手上也拿着一支簪子,簪子却出乎远娡的意料,同是一等的精美。虽不及自己的,但也并非是普通之物。远娡心大窘,实是好意相赠并未曾想要回报。但她却把最宝贵的东西拿出,她如何是好。
儇圜把簪子递与远娡,远娡说什么都不要。她竟恼了,“妹妹是看不起姐姐贫寒吗?”远娡无法只得收下,她才转怒为喜,笑意如桃花吐蕊很是艳丽。
接过细看,原来是只白玉飞鸟。眼睛处镶着红宝石,最难得的是,簪子竟是两面的,真如一灵动的飞鸟在振翅欲飞。流苏垂下,一晃,通体莹白的飞鸟如回风拂雪,流苏垂下的小玉珠叮咚作响,流光溢彩。不知为何,远娡竟无比喜爱。于是忙答谢她。
“妹妹相救之恩,岂是一支簪子可代替回报的情谊!无奈家中贫寒,这是我最宝贵,视之如生命的的东西。现赠与妹妹,妹妹佩带定当比我更为妥帖。”儇圜替她重新绾了一个髻,将簪子轻轻的簪于发间,对着铜镜细看,远娡忽觉这簪子如她所说的,戴在自己鬓上更是妥帖。就如这簪子从一开始就是为她而做的。一种熟息之感涌遍全身。但她也只是轻笑,“我尚未及笄,如此美妙发簪竟是不能戴的。”
儇圜只是笑,“妹妹仍小却已美成这样,大了,不知该如何的倾国倾城。”她的眼神有些黯淡,低低呢喃,“难怪他如此忘不了……”
“姐姐你说什么?”远娡一时没听清,睁了一双妙目瞧她。儇圜忙掩饰了过去,道:“过了冬季,妹妹便到及笄之年了,何以不能戴?莫不是妹妹也盼着快快长大了,盼急了,怕心上的人儿跑了?”
“姐姐笑我!”远娡撅了嘴巴,大是不依,惹得儇圜掩面而笑。只是她沉浸在对心上人的思念当中,没有瞧见儇圜悄悄抹去的泪水。
“姐姐再以剑舞酬谢。”说着从壁间取出长剑,舞动起来。看来她真的醉了。
儇圜的舞姿,雄浑有力,游刃有余,和她的比起来,真是大气恢弘许多。远娡时常在想,像她那样一位美貌女子,妇容德言工皆上佳,怎样的男子才能匹配。
那一剑一勾,如龙起虎卧,如松泉过溪,气势磅礴而悠然自得。或许他们小两口经常翩翩双舞,一起品茶论事,共话时政。远娡自是羡慕。但自那以后,她再也没去找过儇圜,因为远娡担心,她真是花若所说的那位女子,那在花若面前,她又将如何自处!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怀中的人儿也越长越快,越长越健壮了。她长得很美,很像翩翩,胸前挂着她送的黑碧玉。眼睛如翩翩的眼睛一般,楚楚可怜,十分动人。看着她纯净的大眼睛,远娡时常想,她始终是要离开自己的。她不可能永远跟着她,她也没办法养活她。如留她在府内,自己离去后始终是难保性命。司马懿只要他的霸业就够了,怎会在乎一个小女婴,还是为她找户人家的好。而花云始终是男子也不宜长久跟着她,下次再碰见伯约,就让他跟着伯约吧。也算是找到了谋生的路,而花若……
心又痛起来,凡事为别人谋就,那自己呢?她的心事又有谁可托负!罢了罢了,不想罢了。
虽说不想,但又怎能真的不想。趁着月色,远娡踏着优美的琴声来到了翩然亭侧。她看见了昆仑,正对月抚琴,而那琴是如此的熟悉,竟是自己许久不曾抚的七弦琴。
远娡躲了起来,远远看着亭中的人。远娡并不傻,她知道,昆仑一改平常骄纵,每日里只乖乖的留在房内练字,或在亭中抚琴,如此沉静,便是在酝酿着惊涛骇浪了。她太了解昆仑,不过是换了法子在争宠。翩然亭离司马懿的书房如此之近,她在翩然亭下的苦工,用心可见一斑。
长此下来,司马懿真让她偶尔过书房陪他练字。而她再得宠,那要对付的必然是自己了。远娡想得通透,定不会坐以待毙。昂首观望星相,这几天怕是要起风了,这偏北风正好从翩然亭处刮向司马懿书房的方向。她微微一笑,悄悄地把白色的药粉洒在翩然亭周围。
琴声打乱了远娡的心绪,再看她时,发现,昆仑的琴技并不突出,这样美的音色是因了自己的这件乐器,那是西汉武帝赐予楼兰的中原礼器。后辗转到了文姬母亲的手里。远娡太聪明了,她摸准了昆仑爱贪宝物的性子,向司马懿建议,她要专心钻研学问,所以把整个府邸交给昆仑打理。而昆仑收起属于远娡的宝物亦不是第一次了,或许,在昆仑的心底,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本就应该是属于她的吧。而自己呢,利用的不就是她这一心思吗!远娡忽然笑了,如此美的琴声定能打动司马懿的。远娡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着品茶,今日里仍是花茶。秋季干燥,花茶最是滋补,玫瑰配上茉莉外加今晨从松上取来的露珠,这茶清香远逸。远娡和花若共品茗,花若也问着她诗经上的诗。“远娡姐,何谓木瓜?”
“我来自西域,对中原瓜果还不如你了解。”远娡只是不答,看她如何处之。
“远娡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能不懂其中意义。”她撅了撅小嘴。“好厉害的一张小嘴!”远娡敲她的小脑袋。“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她配上乐府音,用轻快抒情的音调,唱了起来。
“原来远娡姐知道,却故意存心耍我开心!”
“何谓存心?若妹妹倒好没良心。这木瓜是南方佳果,所谓天之崖海之角盛产此果。我又怎能认识?!”
“远娡姐,好耍赖。我不理你了!”说着就要走。“好妹妹,是姐姐不对。而且我已经为你解答了呀!”
她眨了眨大眼睛,复又坐下。充满疑惑的问,“真有天涯海角?”“若妹妹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哥哥知道的地方更多,我就相信真有香炉峰。”花若被远娡的话吸引住了,让她说香炉峰的故事。
远娡心下暗叹:花若,我知道你羡慕像《木瓜》一诗的美丽爱情,但生逢乱世,帝女皇子尤不得自专,何况是寻常百姓之家,很多事是身不由己。区区女子能活下去,已属万幸。所以我只能中断你为自己编织的无数的虚幻的梦。
突然又想到了儇圜,从她们认识到分离已有月余了,他的丈夫,想必已回到了家中了吧。真的很羡慕她,拥有一份简单却幸福的爱情。
琴声竟如此悠长,飘到了远娡的阁中,“远娡姐可有听到琴声?”花若问道。
“有。”
“远娡姐?”花若面带难色的看着她,“听说昆仑这些天重得召见。”
“若妹妹,你觉得这琴音如何?”
“姐姐要听真话?”
“当然!”
“昆仑弹得很好。”花若也有些疑惑。
“若妹妹,好就好了,不必说出是谁。有些事捅破了,就没意思了。”远娡神秘的一笑。
花若见她从容,知道必有所图。若是从前,远娡定不会就谋算说与花若知道,因为她不想玷污了花若纯净的心。但人总是要长大的,她必须得懂得人心的险和恶。她得懂得怎样去保护自己。
晨光透过帷幔,袅娜地投洒进远娡的眼帘。虽早,院子外已能听见些零星的话语。说话的人像是从厨房里出来的奴仆。
料到远娡该醒了,阿尔兹进入房内为她梳洗,“小姐,只要昆仑外出,她的奴仆就必然不在屋内!”远娡沉思片刻,道:“那她岂能放心斋中无人?”
昆仑对奴仆甚是严厉,每天都需花大量的时间去为她准备各式东西,很是折磨人。最近新得主公召见,虽不如原来骄横,但始终是有些气焰,总是变着法子驱劳奴仆,所以她不在院中时,各奴仆必定回屋里歇息。远娡心下清楚,再道:“今晚她会否回斋中?”阿尔兹恭谨的答道:“去了司马懿书房,可她并未带小姐的那把琴!”
“不急,她总会带的!”远娡淡淡的答。
阿尔兹不无担忧,“那我们何时下手?”
“今天是初一,十五吧。一个团圆的好日子。”
一连几天,昆仑都宿于司马懿书房。得宠之风甚劲,而远娡无事人一般,每日里只是品茶赏月,逗着孩子。
“姐姐,你每日行动必须小心。昆仑最近很受宠,来往的丫鬟妈子多了,你要见机行事,不能暴露了身份。”见阿尔兹进来,远娡谨慎地提醒道。
“小姐放心,她斋中的奴仆累极了,更顾不上那许多,而且那些献媚之人大多来得快去得也快。白日里她还要忙着装扮。所以并无大碍。”
“姐姐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远娡与她相视一笑,“可减缓投放在装宣纸柜的药粉,三天一放,不能太频。”
“诺。”
站在翩然亭外,瞧着着偏北风也吹了十来天了。她等了这么久,就是等这天啊!远远地,看到昆仑来了,穿得十分素雅。她确实美,这样一个美人,只靠这点药粉,司马懿是不会舍得杀掉的。远娡想着,远远看见她点燃了香炉,是淡淡的玫瑰香气。和着她的玫瑰瓣花纹小袍服很是合适。白白的衣裙泛着很淡的玫瑰红,披着的秋梨白风绢更显神清。淡淡的装容极似她的妆法。不过是模仿自己罢了,远娡鄙夷。
只弹了一会,昆仑便挟琴走向书房。如此迫不可待,看来计成了。她终于带着她的琴去书房。也难怪,在书房里用司马懿的琴,音色相差太远,以她的修为又怎可能弹出如此动听的音色,定是司马懿有所疑,所以她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带琴赴约了。远娡一阵冷笑。
自前日起,昆仑再次失宠。定是那把琴了,她愿以为她的好琴声必能换来无限宠爱,但这一步,她走错了!
可是她还是会被召见的。手轻轻一勾,十指回弦而动。琴音渺渺,如泣如诉。即使自己用的是普通的琴,但比昆仑用文姬母亲的古琴,音色更美。远娡知道,自己赢了。
果不出远娡所料,一段时间后,昆仑再次被召唤。大家一时都阿谀奉承她,她气焰越加嚣张。好几次在林边撞上,对远娡出言甚是侮辱,远娡总是一笑置之。这样更激起她的愤怒,她只会更乱。听人说,她在司马懿面前经常数落自己。远娡唇角一掀,心道,我会让你明白的。
“姐姐,是时候了。”
“诺!”
终于,司马懿病倒了。远娡等到了这一天。大夫被请来,查出,原来他服用了大量的□□。听丫鬟妈子们说起,远娡只是微微一笑。如非她在昆仑练字的纸上放药,在翩然亭下药,而风又刚好把药粉或多或少的带到书房。又何来今日这一出!
昆仑的房间里搜出了一张用□□的分量纸和用巫的纸。这些都是回春堂老板早早为远娡准备好的,这些巫术能操纵死人行走。前些天,司马懿曾遭到行刺,却秘而不宣。连远娡都怀疑这方法是否行得通,还好,还是成功了。老板的门人湘州鬼王,果然名不虚传。
阿尔兹忽然来传报,司马懿召她过去。
“好!”远娡从镜台前缓缓站起。
原来,远娡早已盛装准备,她等的就是今天。她轻轻地走入书房,司马懿竟疲惫如此,她来了他仍未醒。坐下,拨动七弦琴弹起了绝美的音色,如高山流水,如飞银瀑布,如天边惊鸿。变化多端,高觞曲水,悠远回长。
“此何音乐,竟如天籁之音?”他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正是失传已久的高山流水。”远娡很是自持。
“现世竟还有如此绝曲,钟子期定当死而无撼了。”远娡走过去坐于他榻上,为他轻轻的盖上被子,“何以言死?”
“你定是无比恨我的,”他忽然抓住远娡的手,眼睛深深的看住她。远娡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的眼睛里露出了难得的真诚。他就这样痴痴的看着她,不说话。远娡很是尴尬,想抽回,他竟抓得如此紧,但只要不挣扎,他就放松气力,生怕弄痛了她。他都病成这样了,还如此用力的抓着她不放。他到底在想什么?
为了逼真,死尸待会会来偷袭。只要做个样就好了,她就装出不小心刺中死尸的样子就可。鬼王懂得控制把握好的。
“昆仑交给你处理。你不能心软!”司马懿竟如此说道。看来用巫的事他是深信无疑了,加上这把古琴,他知道是属于自己的。昆仑如此贪心根本成不了气候,又私用□□,把他身体拖跨。他已经下了狠心。远娡清楚,其实他病得神志不清了而已。等到他康复,细心一想,个中缘由,还是很容易看透的,所以一定要快!她已经先一步让阿尔兹去杀昆仑了,她只是来做这一场戏,她要让他亲口说出放弃昆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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