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言情 > 《没有人比我更懂成精最新章节+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22章23
梅花阑从她指端取走那颗珠子,抛了抛后,冲庄清流道:“额头。”
“……”庄清流看向她的表情,怎么又有这个环节?
梅花阑眼尾似乎微微一勾,在没压住前果断前倾,自己贴了上去。庄清流下意识闭眼,随即视线一暗,整个人有了虚无缥缈的悬空感。
“我跟你是一个感观,别害怕。”
梅花阑话落后,就似乎有光线通过眼皮刺了进来,庄清流感觉“自己”拔出剑,大喊了一声:“准备好了!”
但这是一个才刚刚开始变声的少年音,穿着裴氏的缀金桂飞鸟服,手拿上品灵剑,身边乌泱泱数百人,也多是如此打扮,只是有些纹饰普通,没有家纹。
庄清流知道自己这是附在一个裴氏亲眷子弟的少年身上了,很快习惯下来,有些新奇地随着他的视角仰头看,同时心里喊了声:“梅畔?”
梅花阑的声音直接响在脑海:“我在。”
庄清流瞬间心安下来,开始全神贯注地观察四周。
此时正值晌午,烈日当空,白天的裴家桂宫高台上站着一人,二十余岁的年纪,身材十分高大,五官倒也算是端正,只是目光轻飘飘的,让人无端感受到一股漫不经心之感。
一个裴氏门生模样的人走近此人身边道:“少宗主,秘境已经打开,可以出发了。”
所谓秘境,是早年间仙门领头几家名士通过灵术,圈出的一方像仙家猎场一样的灵地,里面仙草灵植遍地,飞禽异兽横行,一般五年会开一次,容修炼之人进入其中仙猎历练,得到的东西自然也多有好处。
而被叫了少宗主的人腰悬的佩剑金光流璨,站在仙台上俯视众人,闻言漠然地淡淡一摆手。
庄清流心道久违了,原来这位就是裴煌。看样子,裴氏的几百人这是刚刚集结好,正要出发去秘境仙猎,而裴煌本人,估计就是死在了这次仙猎之中。
庄清流感觉视角一转,她附身的少年走了起来,目光却一直落在不远处的裴煌背上,似乎多有艳羡和向往。
而裴煌此时也回过头来,很快扫过身后,似乎对上了庄清流的目光,于是顿了下,开口道:“阿煊,过来。”
“是,大哥!”庄清流感觉两条腿飞快跑了过去,同时身边顿时有数十道意味不明的目光相继落到了身上。
她边跑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附身的人原来就是少年裴煊!这就是从裴煊记忆里还原出来的虚境。
原来裴煌死的那场仙猎,裴煊竟也在场,看这时裴煌点了裴煊到身边同走的样子,这二人似乎关系还不错,而可能裴煌死时,裴煊全程目睹了,所以才能从他记忆里提出这段虚境。
裴煌语气仍旧淡淡地问了句:“最近怎么样,还有人不长眼吗?”
裴煊恭恭敬敬地又喊了声“大哥”,才低声道:“没有人欺负我。”
裴煌听完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自己手中灿金色的长弓,脸色淡淡的。裴煊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识趣地不再出声,一路安静地走在旁边,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庄清流思衬,看裴煊这样子,似乎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就已经对裴煌颇有讨好之意,一路上也没别的人跟他搭话,想来在裴氏人缘十分一般,难怪全家会迁到偏僻的宣州。
很快,裴家众人就踏入了一片空气清濛的山林,天地略有变色,像被/干净的泉水洗涤过了一样,气息闻起来都是甜的。
愈往里走,四周枝叶草木愈加浓密,林涛声和虫鸣鸟叫逐渐彼此交叠。一路走下去,数百裴家子弟已经逐渐嬉闹着七八成群地散了开,不时有比较打赌之声传来,都在憧憬着自己在这次仙猎中多有佳迹。
裴煌是裴氏嫡系的独子,从小便十分自傲,颇爱博取佳名。自仙猎中得到的东西多有珍品,可他并不缺,他缺的只有资历和名声,因此一早目光就对准了秘境最深处的大型灵兽。
历来仙门百家的有名之士,多都成名自这样的仙猎,比起正式游历四方、除邪斗祟,猎杀秘境仙猎中的灵兽危险要小许多,实在危及性命之时,还可以立刻传讯随时观守的家族长辈来救,所以历来是名门子弟正式出山前攒资历的不二之选。
比如梅花阑,她虽然不猎灵兽,但少时在游历中独自除过一只厉煞,所以早有美名在外。
庄清流只是一闪念,脑中就忽地响起了一道声音:“还知道我什么事?”
“……”又来了!真的不能完善一下隐私功能吗!
梅花阑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众多裴家子弟很快就散得差不多了,除了裴煊,裴煌身边只有一人跟着,这人是一名裴氏家臣,是裴启一直以来派在独子身边照顾的,修为深不可测,寸步不离裴煌,也不多话,眼神沉静。
忽然,眼前光影一闪,一只轻盈的雪鹿似乎本来在溪边喝雪水,听到响声后,倏地从三人眼前跳过,朝密林深处奔蹿进去。
雪鹿少有,又颇具灵性,谁能射得今日头筹,必有好彩头,裴煊心里有意递好,所以只是犹豫地摸了一下弓箭,恭谨地喊了声:“大哥。”
“射那个没意思,你射吧。”裴煌却淡淡扫了一眼,不感兴趣地将视线投到了别的地方。
裴煊随之搭弓,一箭飞快射出,破空之声很快凌厉响起,远处差一点就奔入灌木之中的雪鹿跳跃着从半空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裴煊才十三岁,箭术已经十分有力。可看到雪鹿被闪着银光的箭头穿刺而过,鲜血溅出的时候,庄清流下意识别了一下头,好像心里莫名地被火焰燎了一下。
接下来又遇到了几只小的灵兽,裴煌俱不感兴趣,都留给了裴煊。他看不上的,却似乎都是裴煊颇为珍惜的,他一路握剑搭弓不停,将猎到的灵物都一一捡进了乾坤袋,碰到灵草仙药,也都会弯腰小心地拔上,很快浑身上下就开始小伤不停。
庄清流:“……”
她这是遭了什么罪,看个虚境也要跟着疼。
裴煌一直没遇到大型灵兽,索性随便跟着他沿溪边往上走。
“大哥小心!”
终于在走了小半天后,有一只巨蜥受到惊扰,忽然从趴伏的泥地蹿了起来,这只巨蜥是大型妖兽,光趴着就足有半人高,裴煊拔河边灵草的时候眼角一闪,连忙拔出了佩剑。
“走开。”裴煌却一脚踢开他,冷冷地弯弓搭箭,仰头冲巨蜥眼睛一箭射出,“终于来了。”
巨蜥好像被激怒,巨大的头颅闪电般冲裴煌咬了下来,裴煌面色犹豫了一瞬,还是拔出了佩剑,双手握着去刺巨蜥脖子。
然而下一刻,身后轻轻一响,一道赤红色的剑光从裴煌头顶闪过,接着巨蜥硕大的头颅被一剑斩下,轰然地掉在了裴煌面前。
原来是一直默不作声的裴氏家臣出手了,他斩掉巨蜥的头,才面色沉静地持剑落地,冲裴煌道:“公子,你不是这只巨蜥的对手。”
裴煌握着剑,冷冷看他一眼:“再说一遍?”
家臣冲他低下头:“我说的是实话,我不出手,方才掉头的人就会是你。”
裴煌是独子,性格桀骜,自小被裴启捧在手心里长大,是个喜怒形于色之人,当即就脸色阴下来,颇为不快地沉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家臣微微皱眉,没有吭声。
半天没敢出声的裴煊握着弓,小心翼翼地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递好道:“大哥,那边有一只狰,看样子应该已经结灵丹了。”
上梓裴氏的灵丹储有一阁之多,裴煌半点都不在意,但未结灵丹和结了灵丹的异兽不可同日而语,就像修士和凡人的区别,简直可遇不可求。
若能独自猎下已结灵丹的灵兽,那这次仙猎便不算白来了。这只已有灵性的狰裴煌是要定了,当即对身旁的二人不容置疑道:“你们不准出手。”
可家臣还是出手了,在裴煌差点被狰刺到手臂的时候,一扬手将剑刺了过去,这次颇斗了片刻,然后跪地道:“公子,这头狰的角是红色的,剧毒可比丹鹤。”
裴煌脸上已有怒气,当即转头离去,隐忍未发。
可接下来接连好几次,次次都是如此,裴煌眉心终于跳了起来:“不准再跟我!”
家臣退后到了十丈之外,可在裴煌再一次差点被大蛇一尾巴砸掉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远远出手了。
已经将剑刺进大蛇脑中,却功亏一篑的裴煌勃然大怒:“滚开!”
此时秘境中干净清冽的空气已不复存在,到处充满了难言的血腥粘稠气,脚底和空中也到处都是阴翳。
家臣原地跪下磕头:“公子,别再往里去了,里面的灵兽已经不是寻常人单打独斗所能对付的了。”
“外面的都被你插手杀光了,你要我空手回去?”裴煌反问他。
家臣头磕地,沉默不语。
裴煌居高临下地凝视他:“再跟着我,我就用你的头颅做酒杯。”
他说完转身就走,从裴煊身边擦肩而过了十几步后,似乎发现了一个洞口,便低头俯身,用剑拨开看了看。
裴煊立即凝眉劝道:“大哥,贸然进这种地方不妥……”
他话还没说话,裴煌顿时一脸怒气,似乎是今天听腻了这种话,立刻一跃而下。
原来这是一个作得一手好死的故事,庄清流通过裴煊跳下洞口的视角看到,那位已经浑身是血的家臣毫不犹豫跟了过来,估计是早对这种事熟稔在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下洞之后,两人身边便没了此人踪迹。
地下阴森不已,庄清流几乎都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裴煊很快燃起火符点了一个火把,跟裴煌一路顺着地下通道往出走,耳边有流水潺潺声,前方有亮光,这似乎是一处“境中境”。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眼前豁然开朗,四周跟上面似乎没什么不同,裴煊谨慎地左右看了看后,视线忽然望向左前方大喊:“大哥,快过来,这里有一只……”
他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庄清流同一时间也发现,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升了起来,无边的阴风渗入骨髓一样袭来,脚下巨大的阴影缓缓弥漫。
裴煊豁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竟然是一只巨大而威严的鸟……骨架!慢慢从他们方才走过的地下连泥升出后,忽然冲天而起,两只眼眶里燃烧着跳跃的红色火焰。
庄清流心道:“好家伙,厉煞!秘境中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裴煌脸色骤变后,似乎一瞬间忽然认出了什么,额头青筋剧烈地爆了出来,两条腿当即没有意识地后退,拌在一块石头上豁然摔倒后,仍然片刻不停地连滚带爬地用手撑地后退。
鸟骨缓缓升到数丈的高空,两团燃烧着火焰的眼眶似乎在庄严而森然地俯视裴煌,然后在瞬间毫无征兆地尖啸一声,闪电般俯冲而下。
裴煊震惊地下意识往过跑,可呼啸的巨鸟骨架从他脸侧一擦而过。
——砰!
裴煌的头仿佛被利刃在瞬间削下,掀飞滚落到裴煊脚下的时候,庄清流感觉到裴煊心中爆发一般掀起了不可置信的惊涛骇浪,随即一股滚烫的血液喷到了脸上,远处裴煌没有头的身子似乎迷茫了片刻,也随之轰然倒地。
满脸是血的裴煊双手剧烈颤抖,看起来被吓坏了,双眼一动不动地落在裴煌的尸首之上。
庄清流却下意识感觉地上有个影子一闪而过,像鸟影又不像,她想抬头看,视角却抬不上去,因为二十余年前的裴煊这时没有抬头。
他在僵硬了片刻后,朝前一扑,疯了一样爬过去保护地拥住了裴煌的尸体。
虚境到这里戛然而止,裴煊做完这个动作后,似乎就晕过去了,所以庄清流一瞬间被抽离而出,又回到了现实中的裴家境阁。
这后面关键性的一幕实在发生的太快,裴煌被一副成了鸟骨架的厉煞瞬间削头而死?庄清流莫名反应了片刻,才立即转头,想问问梅花阑一件事。
她身旁的梅花阑却一把拿起琉璃珠,又忽然把虚境倒回了鸟骨冲天飞起的一刻,似乎也发现了什么。
庄清流立即把额头贴上去,跟她一起再看了一遍,在地上出现影子的一瞬间,快速出声问道:“梅畔,你看到这个了对吧?这里,这个阴影。”
梅花阑:“看到了。”
庄清流竭力借视角余光往上看:“这个影子是怎么回事……这上面是一处悬崖吧?有什么东西从崖上飞过去了吗?”
她话说完,虚境又戛然而止,她们再一次被强制抽离了出来。
梅花阑脸色很肃重,若有所思地顺着她的话音迟迟道:“嗯?”
“……”庄清流隐约感觉她跟自己注意的似乎不是一个东西,莫名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梅花阑几乎跟她异口同声:“你说最后划过的那个影子?”
庄清流:“……”
梅花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可能知道。”
庄清流点头:“嗯嗯,你说?”
梅花阑沉吟着看了眼窗外快升起的橘色晨光:“是狐狸精。”
庄清流:“……”这人是在闹吗??
在闹的人却没多说了,很快揽起她:“走,快天亮了。”
她说完连起落都没有,像一缕轻烟,一路悄无声息出了境阁,庄清流在她怀里安静看了会儿底下灯火绵延流离的裴家仙府,开口道:“我心里有数了,你呢,梅畔?”
梅花阑简洁:“我也是。”
好,那就不用多说了,两人在第一缕日光跳跃而出的时候,直接掠到江心,稳稳落到了一条船上。
庄清流左右看看,正是梅家自己一路飘来的仙船,不过这会儿梅思霁已经在上面了,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戴银色面具的少年。
梅花阑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忽然朝少年脸上瞥了一眼,庄清流则是目光跃过他问道梅思霁:“怎么回事,思霁?这谁?”
梅思霁迎上来喊了声“端烛君”,然后一言难尽地抹了一把脸:“他是……算了!你们自己说吧。”
“?”
银色面具的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庄清流看了很久,目光挪向梅花阑,似乎在朝她求证。
梅花阑脸色淡淡:“不是。”
“那就是。”少年忽然单膝跪地,冲庄清流喊了声,“少主。”
……
庄清流忽然瞧向他:“喊我什么?”
“少主。”银面少年很认真地重复,然后说了句,“我很想你。”
“……”庄清流心里惊疑不定地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先实话实说,“虽然不好意思,可是我好像并没有想你?”
“……”少年自己起身:“没关系,我叫段缤,是你给我起的……”
他刚说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船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梅花阑走了出来,梅思霁转头看看她神色后,眼角一抽,替她发言:“这是我们家的仙船,你是不是该下去了,段公子?”
段缤凝视着庄清流,毫不犹豫:“她在何处,我就在——”
梅花阑看也不看地忽然召出浮灯,然后捞过庄清流从江心御剑而起。
庄清流:“?”
梅花阑很简洁:“船沉了。”
梅思霁似乎十分脸酸地别了一下头,也从侧后御剑而起,庄清流转头一看,她手上竟然还拿了段缤的佩剑。
而底下的船……确实忽然就开始下沉了,段缤站在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去的三人。
庄清流视线转回梅花阑,发现这人明明会御空,一在人前却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了,竟然又开始装模作样地御剑。
当然,除了小心眼什么时候都一样,竟然宁肯为此弄沉一条船。
庄清流转头看向段缤:“他怎么办?”
“游到岸边。”梅花阑似乎转头看了看她,才道,“那船是他弄沉的,想带你走,你还关心他?”
庄清流虽然十分不明所以且一言难尽,但还是纠正道:“我没有,我为什么要关心他。”
梅花阑想了想,点头:“嗯。”
“……”庄清流竟然从她脸上看出来一点满意和乖,她最后转头远远瞧了一眼,见段缤果然已经泡到了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向岸边划水,像个铁憨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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