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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肉肉喵 24164字 2022-11-10

  六亲不认的步伐主人很快就在祝蘅的注视中彻底跑出了走尸包围圈,四周潮湿而阴暗,到处都透着飕飕的阴风,庄清流哒哒一点逐灵,月白色的光晕很快溢出刀身,将周围照亮。

  这底下就是墓室的样子,四面八方都被挖通了,头顶也布有一层明显的镇压尸祟的红色符纹,唯一有一点奇怪的地方是,这里很多路口都是堪堪只够一人通过的狭长小道,似乎是被谁以一己之力额外挖出来的,道壁都十分粗糙简陋、凹凸不平。

  方才地面的塌陷,其实并不是上面那个金首饰姑娘做的,因为在她们坠下的一瞬间,庄清流看到她脸上明显浮出的是勃然变色和十足惊诧,似乎还携着一丝下意识的紧张。所以不是上面,那就是下面有人忽然把地面捅穿了。

  正在庄清流考虑先去哪边找的时候,一片微白的月色光晕中,忽然响起了一阵“砰砰砰”的撞击响声。这声音很像沙袋坠地,但又不是坠地。一声接着一声,又猛烈又急促,片刻未停。在狭窄的地下回荡中显得十分沉闷。

  庄清流目光一凝,很快转头看了左边的洞口一眼,弯腰进入。

  顺着弯曲的甬道没走几步,眼前不远处就忽然出现了一团阴影模糊的东西,大抵只有半个人那么高,有着人头和身子的轮廓,却又诡异得缩成一团看不清。

  庄清流戛然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细细眯起了眼睛。

  那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见她又不动了,好像急了起来,又猛地在原地“咚咚”两下,弹地而起又坠下,似乎十分焦躁。逐灵很快脱手而出,当先挟风飞了过去,光晕大盛地为庄清流照亮。那团影子也静静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想示意它没有攻击性。

  庄清流在清晰的光亮下只看了一眼,后背瞬间蹿上了一股寒意

  只见地上摊着的是一团半个人之类的东西,虽然有头有上半身,但是腿、脚、手臂、耳朵、鼻子和眼睛全部没有了!这居然是一个彘,一个已经成鬼的人彘!

  既然在死后会是这样的形态,那说明在他生前就已经遭受了这样的折磨。庄清流立即抬脚,几步走近,低下身仔细观察,这人彘双眼空洞,流着血泪,肯定已经瞎了;整个双脸两颊也严重萎缩变形,是里面的牙齿舌头都被敲掉拔掉了,最后是双耳为实,耳廓周围闪着很淡的光亮,那是被灌了水银。

  听说看,都不能了,他是在靠墓道中是否有微弱的风丝波动来判断是否有人走动。

  庄清流沉默地跟他流着血泪的双眼对视了一会儿,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煽动出一丝轻风,低声示意道:“如果你有什么想告诉我,那就走吧。”

  丧失了大部分观感的人彘异常敏锐,似乎很快知道庄清流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立即操控着上半身灵活转动,哒哒跳着飞快往一个方向引路。庄清流若有所感地迅速跟上——根据她落下来时记着的方位,人彘带她去的大致是村口的方向。

  逐灵刀身的光晕愈来愈亮,四周却愈来愈阴森沉暗,就连壁道两边也渗出了潮湿的水珠,庄清流走到最后,甚至需要把腰弯到很低才能通过。这也更说明眼前这条通道似乎是这个人彘挖出来的,也不知道他在四肢全无的情况下都是怎么日复一日地艰难做到的。

  庄清流心头的阴影越来越浓,走了一段后,轻轻用指节敲了一下旁边的石壁,已经能听到轻微的回音了,可前面仍旧不见光亮,似乎还越来越暗。她正大致估算了一下,似乎是快到村口的方向了之后,擦着头顶的摩挲感忽然消失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沉重酸腐到难以言喻的刺鼻空气。

  逐灵刀光大盛,庄清流瞬间就感觉到哪里不对,蓦地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掀起眼帘一看,洞口边滚落的居然是一截白骨森森的手臂!不、不是一截!是一条,一条很细短很细短的手臂!

  当前的人彘触到这条手臂后,动作轻缓地将它往旁边推开,然后示意庄清流走出来。

  逐灵又往前探了探,然后刀尖似乎弯着点了点。庄清流则顺着视线挪动一点一点地从甬道里走了出来,先是一条很细的腿出现在眼前,接着是一颗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头颅,接着似乎是一点碎手骨,然后又是手臂、腿骨、腿骨、腿骨……直到一副完整的骷髅骨架呈现在眼前。

  一副婴儿的尸骨。

  庄清流彻底直起腰不再动身,只有目光缓慢地顺着一颗颗颅骨,一具具尸骨转移看过,从左往右,从前往后,从下至上,一个个,一层层,一堆堆……

  这里是一个巨坑,将尸骨埋成了高山的巨大地坑,全部都是刚出生的婴儿的尸骨!

  无数幼小的亡魂似乎如潮水一般在这里汹涌澎湃,在无边的阴暗里暗自腐烂。旁边安静了一会儿的人彘很快又动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身子似乎在潮湿发黑的地面上写了一个字。

  庄清流低眼,瞳孔轻轻一缩——那是一个“女”字,喻义着这里所埋的尸骨,都、是、女、婴。

  这个地处邓林虞氏偏僻南边的小村庄,数百年来居然一直在屠杀坑埋女婴!

  这个彘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字,非常慢、非常非常慢,他的七窍五感都已经通通被毁了,想通灵都不能,想附灵也不能,因为是鬼,调取记忆仍旧不能。

  庄清流心里像沉了块冰凉的石头,她其实已经大致猜到了,但还是一点一点地看着人彘在地上仿佛用血和泪写出的字——瓦寨村距今已有五百多年,世世代代只生男婴,民风彪悍,恶俗已久。因为女子会带来阴气,减弱一族的气运,所以刚出生的女婴皆会被掐死埋到村口的老槐树之下。

  数百年下来,村口的槐树下女婴尸骨累累,然后日久天长,根部浸润在鲜血里的这棵树便成了精,带有冲天怨气,极其凶恶,是以满村的人四十多年前遭到屠杀反噬。从那以后噤若寒蝉,整个村子日日夜夜都笼罩在阴森吊诡的压抑之中。

  人彘最后一个字写完,整个下半身已经被磨得鲜血淋漓,可庄清流知道有些事还对不上,有些推测急需得到印证,于是当机立断地道了声“得罪了”,旋即蹲下身,似乎准备在他背上写字。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头顶忽然响起了一声震裂般的炸鸣声,铺天盖地的泥土裹挟着冰冷的寒霜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地面居然又塌了!

  庄清流反应飞快地携人彘冲天跃起,很快擦着大片坠落的泥土冲了出去。外面仍旧月色朦胧,夜凉如水,可是两个熟悉的人影却蓦地出现在眼前——女鬼和段缤!

  这两个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他们是刚来还是本来就在?又是来这里干什么?

  庄清流脑中闪电般地翻转过什么东西后,忽然冲不远处树下的段缤,道:“过来!”

  自从在梅家仙府放走了女鬼之后,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段缤明明戴着银色的面具,但一张掩映在其下的脸却仍旧似乎十分复杂,只是低声握着剑冲庄清流道:“你快走。”

  他一出声,庄清流心里就有数了,很快收回眯眼端详的目光,将头转向了身后

  身后形状诡异枯败的皂荚树上,很快随风逆月地落下了一个人影。

  这人面色淡漠几无表情,衣服下摆的衮龙却仿佛活了一样,在风中不住地翻滚涌动,腰间一块紫色玉佩在夜色中闪着绚烂璀璨的神秘光彩,连滚边都密密麻麻纹着过于繁复绚烂的花边,显得自己很富贵。

  “喔,这不是虞宗主吗,什么风把您吹来啦?”庄清流忽然笑了一声,手一勾摸出大风袋道,“我再一袋子把您吹回去?”

  她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红衣女鬼完全没听到她逼逼似的抬步奔起,风一样的从庄清流身侧擦肩蹿过,直奔主题地就过去用五指爆掐虞辰岳。段缤身形一旋,很快提剑赶上,同时又不忘低声冲庄清流说了句:“快走!”

  当初从桃花源出来后,虞辰岳知道庄清流就快要恢复记忆了,女鬼这事迟早败露。于是抢先一步,刚好在芙蓉镇的时候秘密接触了段缤,谁知这傻小子知道了身世后居然选择的不是卧底庄清流身边,而是趁机在梅家仙府放出了女鬼,母子两个一起去找虞辰岳报仇。

  虞辰岳神色冷淡却未曾接招,只是身形堪称诡异地轻灵一飘,瞬息就从枝头换了个地方,落在村口一处破败的城垣上,居高临下地看向庄清流身边的人彘,负手眯眼:“你好大的胆子。”

  他整个人的装饰和外貌都没有变,可是如今只淡淡一开口,那些浑身上下的气质却都通通变了,宛若一下尊贵万分,站到了云端。

  庄清流来回打量着他浑身上下,忽然轻笑了一声:“人可以被害死,阴兵鬼魂自然也能造反。你这种牛鼻子老头,觉着自己很牛吗?”

  谁知她话刚说完,高高站在土墙上的虞辰岳倏地抬起了手,一股妖异的邪风平地而起,竟然瞬间就将庄清流周身三尺之内的泥土乍然掀飞到了天上!与此同时,她身边的人彘身影一攒,敏锐地落入洞中逃走了。

  庄清流轻飘飘换了处地方落地:“……”

  感觉失去尊严。

  女鬼和段缤也分毫未曾停下,段缤高高从树梢飞掠而起,一剑裹挟着冰光寒霜直刺虞辰岳面门,虞辰岳冷冷一看他,居然徒手去接,连剑都未曾拔。

  女鬼的身影在电光火石间却绕到了他背后,带着滔天恨意一把抓下,虞辰岳险些未曾躲过。

  一家三口打得热火朝天,庄清流莫名有了种被冷落的感觉,趁段缤被一手掀飞的时候,掠空而起到半空把他接住,嘴上不由道:“劳驾,我还在这里。能看我一眼吗?”

  仍在交手打斗的两人充耳不闻,女鬼身法极快,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不断变幻着攻击的方位。而她似乎对虞辰岳的身手和招式极为熟悉,疯狂地直掐他咽喉不停。

  段缤被接落地后,毫不犹豫地又翻身直刺了上去。

  庄清流忽然冲他衣领一勾:“滚过来!”

  段缤剑光翻转间,斩断了自己的半片衣领,同时眼睛深深地冲庄清流低声传音入密道:“庄少主,他还有更多更隐秘的事情要做,我趁机斗败被抓,就可以想办法在他身边卧底。”

  庄清流简直想捏大他的脸,冲段缤毫不犹豫地再一把扯回道:“他这种货色还需要卧底,快跟我滚回来!”

  “不,他比你知道的和想象中要厉害,厉害许多!”段缤难得语速很快地又去斩自己的袖摆道,“而且庄少主,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庄清流简直快要被他笑到:“既然他很厉害,你为什么不会有事?”

  段缤居然神神叨叨道:“因为从我十二岁那年开始,我娘就年年给我算卦,他说我今年运气最好。”

  庄清流:“……你是认真的吗?”

  “总之你快走!他今晚就是来杀你的!”

  段缤持剑决绝地厉声跑道:“走啊”

  庄清流的声影瞬息反转地挡在了他身前:“你娘有没有说过你今天会被打晕?”

  段缤没反应过来地下意识问:“什——”

  然而他只说了一个字,眼前月白色的刀光就美丽一闪,庄清流一刀柄打晕了他。

  这个还没出生就注定了半生坎坷不幸的傻小子连晕过去的时候,眉头都是极为尖锐锋利地皱在一起的,仿佛其中深藏着心底多年的恨与怨。有些人因为出身和命运,无论之后再怎么努力,有些东西也永远放不下。

  庄清流大致估摸着梅笑寒去毁石雕林的时间,很快展开兰姝的画卷,指尖溢出一簇灵光将段缤收了进去。身后不远处仍在打斗的女鬼虽然并不是虞辰岳的对手,可她借着鬼身的灵活和对虞辰岳难以言喻的了解,始终能堪堪跟他纠缠周旋在一起。虞辰岳无论闪掠到哪里,她总是能第一时间紧紧黏到。

  庄清流快速收起兰姝画卷的一瞬,一道鲜亮的红色剑光从天而降,浮灯卷挟着刺骨的冰风直袭虞辰岳面门,梅花阑回来了。

  “——铛!”

  浮灯和虞辰岳的灵剑重重相击后弹回,梅花阑同时落在庄清流身边,挟起她的腰就飞身后退十尺有余,道:“避远些。小心被溅到。”

  庄清流眼角两边的树木身影急速后退,在她怀里快声问:“那件银甲?”

  “很厉害,不是普通盔甲,笑寒毁掉了石雕林,接手去对付了。我看到了虞辰岳的剑光,抽身过来。”梅花阑每一句都说得极简洁,揽她后退落地的过程中,目光不离被女鬼正纠缠着的虞辰岳,发现他居然非常强,跟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满村的灯火煌煌下,庄清流在梅花阑耳边小声说:“他就是当初桃花源祭坛里的另一个黑衣人。”

  梅花阑刚刚眯眼,带她落下地,左侧的瓦寨村内居然跃出了一大批衣衫普通的村民,纷纷手持刀剑朝女鬼攻击,女鬼反手一抓,掐断了当先两个人的脖子。然而后面那些仍旧在奔跑的人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仍然前赴后继地来送死。

  满村的人居然会保护虞辰岳,而且这里的人命好像不值钱,从傍晚开始就排着队的一个个来死。虞辰岳趁女鬼被拖住的功夫,冷冷抽剑而起,身形瞬间由小变大地飞掠了过来。

  庄清流在梅花阑迎剑而上的时候最后道:“小心一点儿,这糟老头坏的很。”

  梅花阑言简意赅地平静道:“放心。”说着旋身而上。

  瓦寨村这些村民虽然都诡异的身怀灵力,可并没有多强,也只能暂时的拖住女鬼。虞辰岳虽比往日显露的身手要厉害许多,但梅花阑并不会对付不了他,两人顶多会打平手。

  庄清流趁此间隙果断抽身就走,翻身跳下村口的大洞,继续去找那个人彘。她还有很重要的两个问题要问。

  地面连塌两处后,底下的甬道更显得乱而复杂,那些陈年积郁的阴腐气息倒是被风吹散了几分,成千上万一出世就被掐死的女婴尸骨得以重见她们还没来得及见过的天日。正在庄清流穿东绕西,思绪飞转地考虑去哪里找人的时候,那阵“咚、咚”的沉闷坠击声又再次在左前方响了起来。

  庄清流立即握着逐灵大步拐了过去,在一个阴暗狭小的甬室里矮下身,冲人彘背上飞快写:“你们整村的人都姓竹,有无特殊原因?”从方才第一次听到那个首饰姑娘嘴里冒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脑海中早就闪出了“庄篁”的名字。

  庄清流写字的速度其实有些快,但人彘反应非常敏锐,很快在地上动身写了起来,昭示着他感受懂了。

  庄清流立即将逐灵的刀尖点地放近,地上简短的四个字是:“姓竹,通主。”

  “竹”通“主”?谐音主?

  整个瓦寨村好像都陷入了某种激烈的攒动之中,头顶的地面开始响动震颤个不停,仿佛无数的人在纷纷奔跑,不远处一声沉闷的坠响,似乎也有人跳下洞了。

  为免又横生意外,庄清流没有再停滞在这个问题上,而是闪电般地又在人彘背上一笔一划写道:“外面来的那个,是你们什么人?”

  人彘快速顺着方才的“主”之后动起来,写道:“族……”

  一错不错紧盯着地面的庄清流只看到这里,眉心就忽地一跳——这个村子里的人居然是虞氏藏着的族人?可他为什么要把一部分族人莫名地藏在这儿?

  忽然间,庄清流后背一寒。整个人下意识紧握逐灵刀柄撑地的同时,逐灵居然猝然深入了地面半刀有余!

  背上猛然跳缠上来的东西仿佛力有千钧,几个瞬息间,就让逐灵的刀身又蓦然没土了两寸。

  庄清流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什么东西——喜背鬼!

  在仙门修界,为了方便除邪镇祟,很多妖魔鬼怪都有自己的名字。大部分东西和名字相配,叫得越凶恶越厉害,比如厉煞恶诅之类的。但是喜背鬼不同,它名字虽然平平无奇,但却非常厉害,仙界之所以这样叫它,是因为它独特的攻击方式——那就是一旦它出现,无论如何都会死死附着在人的背上,往你脖颈耳边不断毫无间歇地吹阴风,不管这个人如何剧烈地翻滚弹跳,始终都是将它甩不下去的,但凡从它扒在你背上的那一刻起,就像是你身上天生长出来的一部分一样。

  最重要的是这种东西因为吸食阴气,每一只都像一座庞大的山那样重,而且越厉害的会越重,无论多厉害的修士遇到,倘若不在瞬息间把它杀死,自己很快就会被压得血肉模糊。

  所以喜背鬼历来只爱攻击荒郊野外那些地方独身一人的人。这种东西一旦召唤出来,不杀人不会罢休。

  而独身一人的情况下,想除掉它,也就只能从自己的腹部往后刺出去。

  电光火石间,庄清流毫不犹豫地抽出逐灵,转瞬就手腕翻转地对准小腹贯下。然而一声厉风噗嗤的声音却倏地响在了脑后,忽然之间,熟悉的人影蓦地出现,她被带入了一个梅花香满鼻的怀抱,一只微凉的后扣在脑后,将庄清流牢牢按进了怀里。

  梅花阑单手翻剑,浮灯划出亮红色的炽烈灵光,疾风骤雨般将那只喜背鬼绞成了碎片。

  周围蓦然静下来的同时,庄清流心里咯噔一声,想也没想地伸手就抱,先自觉道:“我错啦。”

  她这样的人,哪怕道歉都是吧吧啦啦的“我错啦。”

  然而梅花阑并没有吭声。庄清流于是自觉完又道:“你也知道那玩意儿,我是没来得及。”

  四周方才的嘈杂似乎都消失了,黑暗的墓道中只有浮灯的红光和逐灵的月色来互相斗法,悄然辉应交织个不停,仿佛在给庄清流上眼药,庄清流不由悄然睨了这一刀一剑一眼。

  这时,梅花阑却轻声开口了:“你可以召我。”

  庄清流一下就听出了这人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远超来气十万八千里,于是整个人立马就活了,嘴上下一吧啦就十分合理道:“我不是想着你正在忙吗?怎么能分心,而且放跑了虞辰岳,这个村子里的人改日还能有命在?”

  梅花阑反而好像被她的睁眼说瞎话又定住了,一声都没不吭了。

  庄清流抱着她的腰眨眼:“怎么回事,这才几天,你就这么对我啦?”

  梅花阑:“……”

  庄清流又笑起来,在她耳边悄悄道:“再不说话我就要亲你啦。”

  “……”

  “好了,我知道你故意在等呢。哄你。”庄清流搂着人偏头,在她耳朵脸颊嘴角一下子啵啵啵啵啵了好一阵儿,才不大要脸地问道,“亲几下啦?够不够?”

  梅花阑在黑暗中居然出声了,道:“一下,还差九十九下。”

  庄清流:“……”

  这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庄清流忽然有点儿神奇地笑起来,退出一点儿看她:“怎么回事,这不是我当初在灵璧岛上的时候,跟裴熠随口说过的话吗。你翻我回忆里的虚境了?”

  咩咩当然不会承认,于是转头牵着她就走:“没有。”

  “哈哈哈。好,你没有。”庄清流笑得好开心,转头去找那个人彘鬼影,发现他胆子很小,也不知道是又被吓跑了还是被别的原因弄跑了,总之就是又不知道藏哪儿去了。她索性先跟着梅花阑走道,“你过来了,虞辰岳呢?”

  梅花阑一如既往地简略道:“他召来了那件银甲,很强。我和女鬼联手将他刺伤,他在村民的掩护下趁机逃走了。”

  庄清流知道,在那些村民身份未明的情况下,梅花阑是不会动手伤他们分毫的。所以在那些人不要命的围挡下,虞辰岳逃走也正常。只是她认真想了一下后,问道梅花阑:“你不觉着那件银甲很眼熟吗?似乎在哪里见过。”

  梅花阑若有所思地转头,仔细回忆了很久,忽然道:“壁画?”

  庄清流跟她对视,只是道:“你果然也记得。”只是一件银甲有诸多细节,她们当时都从壁画那巨量的满幅细节只掠了一眼,最多看了两眼,都集中在推测那壁画的意思上,没有注意这种细节。这种事如今只是个猜测。

  两人又走了几步后,梅花阑搂着庄清流从一处洞口跃上地面,在夜风中轻轻眯了一下眼。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虞辰岳肯定要做什么绝地一击了,庄清流只是大致想了一下,目光很快落到了不远处正在一堆碎石瓦砾边缠伤的女鬼身上。

  女鬼远远看到梅花阑,似乎抬了一下头,很认真地问:“你刚才为什么不杀他?”

  庄清流替梅花阑回道:“因为我要先摸清虞辰岳和她之间的关系。况且你也知道他其实很厉害,不是那么容易杀的。”

  女鬼似乎很容易就听懂了她的话,也没有别的疑问,只是点了一下头,就低眼缠好伤准备又飞身去追虞辰岳了。

  “等一下。”庄清流在她背后出声问,“你的孩子呢?”

  女鬼似乎方才那半天并没有注意到段缤不见了,经过庄清流的提醒,才轻轻“啊”了一声。

  “啊……是啊。”她顿住身形,从自己所沉溺的思绪中回过神,转头呆呆地问,“我的孩子呢?”

  庄清流:“……”

  你的孩子之前咕了我,变成鸽子精飞走了。

  女鬼茫然又缓慢地看了庄清流一眼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啊道:“我之前只是想让他把我放出来,也不想让他跟着我,他现在跟着你也好。我不会做别的事的,只是想亲手杀了虞辰岳,你别怪他。”说着大红色的喜服衣摆在夜风中轻飘飘旋过一个小角,就要飞身离开。

  这时一道银色的冰冷箭光蓦地从身后划过,祝蘅毫不客气地一箭将她小腿洞穿,声音发冷地一字一句道:“你说你要找谁报仇?段缤是你跟谁的孩子,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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