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打算穿, 但黑宫五月还是免不了对这件声称涩泽龙彦亲手缝制的裙子产生了好奇的心理。

　　涩泽龙彦本人的形象很有气质、也很有欺骗性，发间有着精致的编发，华丽又优雅的衣着搭配，看起来就像是哪个大家族的贵公子一般。

　　越过这人的搞事能力不提, 反正她怎么也没法将对方和“做衣服”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上次的宝石黑宫五月本想还给涩泽龙彦, 她不想收下这种意味不明、来路也不明的东西。

　　而在听到她拒绝的话语之后, 涩泽龙彦沉默地看了她几秒, 接着便很无所谓地说了句“那你就丢掉吧”。

　　语气轻松地宛如那只是一颗随处可见的石子。

　　黑宫五月自认没有随手丢宝石的魄力, 于是就把它交给了宗像礼司, 之后就没关注过宝石的后续了。

　　然而没想到, 拒绝了宝石, 又来了一件纯手工制作的裙子！

　　用裙子这个平凡的词来形容有些随便, 华丽效果太过超出，但说是礼裙也不那么适合，因为设计略偏向日常。

　　整体为纯白, 膝盖以下稍长，交叉一字肩, 单纯为了好看的手肘以上长袖手套，花纹漂亮的金丝边裙摆, 带着一小层绒边的小披肩, 鞋子和配饰一应俱全。

　　黑宫五月：“……”

　　就、怎么说呢……

　　手艺人, 真正的手艺人！

　　难道涩泽龙彦以前是服装设计师吗？看得她都想上身试试了！

　　……

　　黑宫五月默默地把房间门锁上了。

　　她就试试，不穿出去。

　　*

　　黄金之王的邀请是在两天后的御柱塔顶层, 也就是石板房间, 会选择这个地点, 这就说明对方不打算再兜圈子试探，而是选择直接和她坦诚交流。

　　所以己方也必须要拿出一部分诚意才行。

　　现在的黑宫五月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半路赶回本丸复习的黑宫五月了！

　　她如今对时之政府的政策相当了解, 对这边世界的规则也是同样，不过黄金之王毕竟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统治者，做一些准备还是必要的。

　　为表身份和重视，黑宫五月早早——真的很早——起床穿上了那身巫女制服，笼手切江他们还帮忙拾掇了好久的发型妆容。

　　而且为了画风和气场，她特意从刀帐中选了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两兄弟随行。

　　#论光鲜亮丽的背后，审神者如何绞尽脑汁凹人设#

　　等待在御柱塔前的是白银之王。

　　“五月，好久不见。”

　　身穿白色风衣的伊佐那社微笑着上前。

　　黑宫五月注意到对方的衣着似乎要比平时更正式一些，她很快接话：“贵安，伊佐那社君。”

　　伊佐那社本来是称呼她为“五月小姐”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换成了更加拉近距离的叫法。

　　两人并肩走在前往顶层的路上。

　　“其实是我主动和中尉提出要出来接你的，对了，中尉就是黄金之王哦。”

　　伊佐那社保持着笑容，偏头去看少女，“抱歉，突然自说自话的介入了你和他之间的见面，因为我觉得必须要面对面和你谈一次才行。”

　　“五月，你为什么需要石板？”伊佐那社直截了当地问道，“如果不那么做的话，这个世界又会怎么样呢？”

　　黑宫五月脚步不停，眸光偏移着望向对方。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一切都是时之政府为了拐带小白菜（安娜）的“阴谋”。

　　为了杜绝一切栉名安娜接任赤之王的可能，也是为了保护栉名安娜所在的这个世界，让对方能平安健康长大，然后成为审神者给他们打工，政府可谓是操碎了心。

　　若不是因为有安娜在，他们是绝对不会管什么石板问题的。

　　横滨世界壁的破损是外部原因，所以政府会安排她过来修复。

　　而石板造成的影响则是这个世界的内部原因，即使未来世界会因此而毁灭，那也是属于这个世界自然正常的发展。

　　政府原本是不需要、也不应该插手的。

　　可凡是都有特殊情况。

　　安娜就是那个特殊。

　　也幸好这个世界现在的时间点属于进行时，不是什么历史节点，不然政府高层就只能看着安娜这块香饽饽暗自痛哭生不逢时了。

　　但在伊佐那社面前，肯定不能这么说。

　　黑宫五月斟酌了一会儿，避开了政府充满私心的内幕，转而和对方分析起来：“伊佐那社君，你觉得有石板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好还是不好呢？”

　　伊佐那社倒也没有介意少女的反问，他顺着话题答：“我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好或不好的答案，石板能增加异能力者的人数，但是世界的好坏并不是由异能力者决定的。”

　　“心思纯净的人，即使拿到武器也不会随意伤人，心思险恶的人，即使没有武器也会自己创造武器。”

　　“是的，但不能否认的是，石板确实扩大了人的欲望。”黑宫五月淡淡道，“虽然在它看来，自己只是在实现人类的愿望而已。”

　　“身为白银之王，伊佐那社君应该知道，石板是有意识的。”她继续说，“那么，有意识的石板，它是否会继续成长？”

　　这不是黑宫五月瞎说，而是时之政府通过历史推测观察后的结果，明明黄金之王在一直压制着，石板的影响却在逐渐增加，虽然这个增加并不明显，可确实存在着。

　　伊佐那社愣住了，他过去常年待在天国号上，并没怎么关注这方面的信息。

　　“压制不代表掌控。”黑宫五月看着对方说道，“或许你们在未来可以找到方法，但时间可能有些来不及了。”

　　没错，政府必须要在安娜成年之前把问题解决！

　　伊佐那社微微皱眉：“为什么说来不及了？”

　　黑宫五月没有直接解释，因为不能直说，她兜起了圈子。

　　“如果我没有出现，那么赤之王坚持不了多久，为了阻止他坠剑，青之王会下手。然后青之王也会因为弑王而受到影响，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王权者将不断产生，又将因赤之王的特殊而不断死去，这个国家又能承受几次迦具都陨坑呢？”

　　她连续着问：“当再没有人能压制住石板后，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些问题其实都一直摆在明面上，然而石板带来的利益实在太多，导致所有人都尽力地将其视而不见——实际上就算看到了也无能为力。

　　或许研究如何毁灭石板是一个选择，可变量太多，若是失去了石板，官方的王权者就会失去王之力。

　　可是世界上还是会有自主觉醒的异能力者，到那时他们就没有了管制那些人的力量。

　　所以黄金之王绝对不会、至少在位期间，绝对不会考虑破坏石板。

　　伊佐那社沉默了一会儿，苦笑起来：“真坏呢，五月虽然回答了我的问题，却隐瞒了我真正想知道的。”

　　少女所言只透露出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拥有掌控石板的力量，她并没有回答到底要拿石板做什么。

　　没错，是他们。

　　五月身后的组织藏的很深，却还是留下了一些踪迹，也只是踪迹而已，无论己方多么努力，也再查探不出更多内容了。

　　说到这，两人已经来到了顶层，距离那扇大门仅有十几步远。

　　“伊佐那社君。”黑宫五月停住脚步，用简洁地语言结束了双方的对话，“请放心，这是你们的世界。”

　　“而我，是为了你们的世界而来的。”

　　沉重的大门在黑发少女面前缓缓打开，又在她的身后缓缓合上。

　　……

　　“初次见面，很高兴见到您，黄金之王。”

　　*

　　与黄金之王谈话后，黑宫五月没有马上得到继承石板的许可，甚至还被问了许多“背后组织”的问题，就算有拯救东京这个名头，这位年迈的最强之王也依然没有对她彻底松懈。

　　黑宫五月不急，会主动找她就说明对方已经有了那个想法，迟早的事儿，现在就是老人家还要给自己撑点面子。

　　就像嫁闺女（石板）一样，总得多花点时间考究考究女婿，但在有生之年，还是会把宝贝嫁出去的（不是）。

　　磨磨蹭蹭拖延了一个多月——Scepter 4和御柱塔修缮完毕，比水流他们被关进了新建造出来的特殊监狱，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一起被喂胖了五斤——嫁闺女的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黄金之王病了。

　　这次是真病。

　　“你知道我选择你的真正原因吗？”

　　躺在病床上，扎着吊针，精力已不及以往、目光却仍然饱含威严的沧桑老人如此问着坐在床边的黑发少女。

　　“会这么问，就说明您认为我猜不到吧？”黑宫五月缓声道，“请直接告诉我吧，御前。”

　　频繁交流一个月，她对黄金之王的态度也有了一些变化，有一种“这个人果然、不愧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统治者”，在自律和自我牺牲上面，已经到了极限的极限，即便如此，却还想要继续坚持下去。

　　不得不说，值得尊敬。

　　少女的言辞谦逊，实则却隐着也许自己都没发觉的傲然。

　　国常路大觉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不想让这个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得意，他板着脸装模作样地咳嗽起来。

　　旁边照顾着的医生接收到了自家王的暗示，礼貌地用“御前身体不适，需要休息”的理由将黑发少女请走。

　　本身演技精湛，所以一眼就看出问题的黑宫五月：“……”

　　更别说这还不是第一次！

　　您这一把年纪了，还学什么小年轻傲娇啊？！

　　黄金之王的面子总不能不给，黑宫五月只好让对方好好休息，然后配合地出了门。

　　“中尉，下次换个方式吧，这太老套了。”留在房间内的伊佐那社无奈地递上一杯水。

　　国常路大觉接过，轻咳一声，态度理直气壮：“年轻人总要多锻炼锻炼。”

　　伊佐那社失笑，他问：“刚刚那个问题我也有点好奇，为什么你会选择相信五月呢？”

　　国常路大觉这次说出了答案，他像是陷入了回忆。

　　“那天的光……非常耀眼。”

　　拥有那样光辉的人，他会尝试着去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