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等了两天。

　　史蒂夫·罗杰斯没有给她发送任何讯息。不仅如此，他甚至都没有给那条表扬他见义勇为的动态点个赞。换句话说，他连“哦，我知道了”这样的讯息都不肯给乔安娜。

　　这简直让乔安娜绝望。

　　然而，比这更加糟糕的是，史蒂夫·罗杰斯不表态就算了。他菲尔·寇森倒是突然积极得可怕。

　　往日十天半月不见寇森过问任务情况。自打知道乔安娜和美国队长加了Facebook好友后，他隔六个小时就会打电话询问任务进展情况。

　　“你们发讯息么？”

　　“你们约下次见面没有？”

　　“他给你的动态点赞了么？”

　　“你给他动态留言了么？”

　　“要不你再发张自拍？”

　　“上午的自拍太丑了，你发张好看的，让安博尔给你用修图软件修一修，加个滤镜什么的。”

　　乔安娜觉得她像是简直一个嫁不出去的大龄剩女被重点关注了。

　　寇森的要求和建议越来越不靠谱，乔安娜全看在钱的面子上忍着没发火。但当寇森提议“你去打个瘦脸针试试看”时，乔安娜终于爆发了。

　　“管好你自己的事！少来指挥我工作！你这个傻缺！”

　　乔安娜一吼完，听筒里就只剩下断线后的嘟嘟声。她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完了，我吼了自己的上司。我是不是该找纸箱收拾我的个人物品了？”

　　安博尔一脸同情地看着乔安娜：“打瘦脸针这个建议真的有点过分了。换作是我，我也要吼。你那不是咬肌大的问题，你那是婴儿肥，该打溶脂针。寇森他瞎指挥呢！”

　　乔安娜对着安博尔怒目而视。安博尔瞬间就怂了。

　　乔安娜看着安博尔移开了视线，又开始唉声叹气起来：“有什么用，我都骂他傻缺了，他不开了我才怪。”

　　“呃，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我刚才有预感你会骂人，所以帮你挂了电话。你骂他‘傻缺’的那句话他应该没听见。他最多就是觉得你这个下属脾气大，敢挂他电话。”安博尔诚恳地安慰道，脸上没有一丝邀功的意思。听得乔安娜内心一阵感动。

　　乔安娜这头还没感动完，就听得安博尔又说：“比起你吐了美国队长一身这种事来，寇森不会在意这个的。”

　　乔安娜大步上前，死死地捂住来安博尔的嘴：“你答应替我保密的！”

　　安博尔慌里慌张地求饶，乔安娜在确定了安博尔没有出卖她后，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安博尔喘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拉开自己与乔安娜之间的距离。

　　“不管怎么说，你这样停滞不前，不是个办法。一天不完成任务，你就一条没法拜托上头的唠叨，这道理搁哪个部门都同样适用。”

　　乔安娜叹了口气：“他不给我发消息我能有什么办法？”

　　安博尔坐在桌边，撑着下巴问道：“你真不能给给他发个消息先？”

　　“这事儿我们讨论过了，安博尔。”乔安娜丧气地瘫在椅子上，“我主动联系得太紧密，会引起他的怀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人，小心得比冬季出来觅食的野兔还谨慎。”

　　“美国队长？野兔？”安博尔的脸皱了起来，“你确定这个比喻是恰当的？听我说乔安娜，即便你现在和寇森沟通有些不顺畅，你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啊。”

　　乔安娜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哀嚎了起来。

　　安博尔瞄了一眼自己的电脑屏幕，清了清嗓子道：“我说，我真的建议你主动地和美国队长联系一次。他毕竟是上个世纪的人，骨子里还保留着绅士的传统，你主动发消息的话，他一定会回的。”

　　乔安娜瞥了安博尔一眼：“万一不回呢？”

　　安博尔不自在地又瞧了瞧电脑，然后视线再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如果他不回，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不会回消息。要么，他已经识破了你。”

　　乔安娜打了个哆嗦：“我应该感到担心么？”

　　安博尔一脸同情地看着乔安娜：“该，任务失败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乔安娜差点没哭出来。

　　最终，在安博尔的催促下，乔安娜忐忑不安地拿起了手机。

　　乔安娜：嗨，R先生。最近忙到没有时间和你联系。你最近还好么？

　　（对方正在输入中……）

　　安博尔瞧见乔安娜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盯了足足有半分钟，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有消息么？”

　　“正在输入中。”

　　安博尔点了点头，心想这还算不错。

　　“搞什么鬼？！”

　　安博尔还没来得及刷完一条新闻，就听见乔安娜一惊一乍地嚷了起来。

　　“怎么了？”

　　“他，他输入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给我发过来！这算什么意思？”乔安娜一脸崩溃地再一次趴在了桌子上，“我能按我平时的性格把这个人拉黑么？”

　　“呃……大概不能吧。寇森会发火的，局长也会骂人的。”

　　乔安娜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泪，满心凄苦。

　　就在俩人不知道如何进一步和史蒂夫加深联系的时候，乔安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乔安娜瞥了一眼手机，随后像是看见了□□一样，蹦出好远。

　　“怎么了？”

　　“视……视视视……视频通讯。”乔安娜像见了鬼一样指着手机道。

　　安博尔瞄了一眼请求方的名字：“美国队长的？你还不接？”

　　“接？”乔安娜环视了一下到处都是电子显示屏和计算机的房间，“我怎么接？我一接不就露馅了么？”

　　安博尔也跟着急了起来：“那怎么办？让它这样响下去也不太好吧？他会怀疑么？”

　　乔安娜死死地盯着响个不停的电话。

　　突然，她像是敏捷的豹子一样朝着电话扑了过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挂掉了电话。

　　紧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给对方传了条文字消息过去。

　　乔安娜：抱歉，正在开会中。没法儿和你视频。

　　（对方正在输入中……）

　　乔安娜捧着一颗饱受惊吓的小心脏，继续盯着屏幕瞧。

　　然而，和上次一样，在“正在输入”了近四十秒后，又没了下文。

　　乔安娜快被这种不确定给折磨疯了。

　　她甚至有种破罐破摔的冲动，马上连接视讯，告诉电话那头的史蒂夫，她其实在为神盾局工作。

　　但最终，乔安娜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一个小职员。

　　一个如果失业了，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下一份工作的小职员。

　　同处一室的安博尔看着乔安娜皱完眉头后又开始唉声叹气。她最后同情地瘪了瘪嘴，再也没和乔安娜搭话。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当天晚上九点过。

　　当时的乔安娜正在浴缸里泡澡，放在一旁凳子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了短暂的提示音。

　　乔安娜这两天被自己紧张的情绪搅得有点一惊一乍，提示音让她瞬间精神紧绷了起来，搅得浴缸里的水浪过了浴缸边沿。那场景，看上去有点像癫痫病人发病时抽搐的第一下。

　　乔安娜抱着一种怪异的情绪将手机拿了起来。

　　一方面，她祈祷着这是一条来自寇森偶像的消息。而另一方面，她又隐隐地抗拒着这个祈祷。

　　因为时间隔得有些长，消息框已经隐去了，只留下Facebook的APP标志上亮着一个标识了“1”的小红点。

　　乔安娜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用湿漉漉的手指，颤抖地点开图标。

　　史蒂夫的账号头像亮着，系统显示他给乔安娜传了一条讯息。

　　乔安娜深吸一口气，然后点开信息。

　　——乔安娜：抱歉今天白天给你回消息的时候点错了按钮。我还不是很熟悉这些新事物。本来想第一时间向你道歉的，但害怕再次影响到你开会。真的非常不好意思。你诚挚的史蒂夫·罗杰斯。

　　格式语气看上去像是一封正式的信件。乔安娜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手里拿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一张薄薄的信纸。

　　【“亲爱的史蒂夫：考虑到你是一名二战老兵，此刻我一点都不怀疑你对这些新生事物的迷茫和陌生。要我说，就连我这个21世纪的新女性最近也常常被一些科技发明弄得无所适从。我喜欢你发信息的语气，像是在写一封真挚的信件。你知道的，就是那种投进红色的邮筒，等着邮递员周二和周五来收取，然后装进一个结实的帆布袋里，扔上马背。靠着马车带它走过千山万水，一直送到收件人的手里。这种感觉让人觉得郑重，非常美好。不过，你如果需要快速融入新生活，下次可别这样发讯息了。”

　　好吧，史蒂夫，这是我想要对你说的话。或者说……是我想要给你回复的讯息。

　　但是，我们俩都很清楚，如果我真由着自己的想法不负责任地回复这么一条讯息给你。咱们俩都会有麻烦的。

　　当然，主要还是我的麻烦比较大。

　　所以……我还是回复……这样的讯息吧。】

　　考虑到史蒂夫对新世界的接受程度，乔安娜在表情里找了一个大笑的表情发了过去。

　　很快，有新消息回复过来了。

　　——乔安娜：这是怎么做到的？能告诉我么？你真诚的史蒂夫·罗杰斯。

　　乔安娜用手机录下如何打开表情挑选页面的视屏，然后穿了过去，紧接着发了条让史蒂夫点击那个三角形标志的信息。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史蒂夫活学活用地回了一个表情给乔安娜。

　　【哦，R先生，看来你要学习的事情真的还有很多。好吧，我不应该着急，得慢慢来。】

　　乔安娜看着那个被误读了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微笑表情看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传了条新的消息过去。

　　——哈哈哈，很不错。老实说Facebook的功能我也不是所有都使用过，听说有些功能挺有意思的。我给你一个网址链接，你点一下，里面有很多关于Facebook的功能介绍，我觉得你可能会有兴趣。

　　乔安娜前段时间自己整理了一篇极具科普意义的使用手册，里面涵盖了大部分当代人会使用的软件。她拜托安博尔构篡改了某个大网站的数据，将这篇对年轻人几乎没有任何价值的文章放了上去，并将时间修改到一年之前。

　　眼下，她终于找到了机会将这个网址扔给史蒂夫·罗杰斯。

　　谁特么想一直不厌其烦地给人解释怎么用Facebook发信息，怎么上网搜索信息，怎么发动态图，怎么录制视频，怎么刷弹幕？

　　就算对方长着史蒂夫·罗杰斯那样的盛世美颜和盛世胸肌也会让人生厌的！

　　况且，史蒂夫并不是一个蠢货，如果她对一个不懂基本常识的人表现出异常的耐心，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

　　乔安娜将网址链接发了过去。

　　【求求你了，队长，告诉我，你们那个时代的部队有“士兵必须小学毕业”的硬性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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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森：这个乔安娜脸上肉有点多，没有立体感，难怪吸引不到队长。我们是不是该换个人啊？

　　乔安娜：……长官，请你不要把我的任务形容得像是需要出卖美色一样。

　　寇森：当然不需要，不然你以为我还能找上你？

　　乔安娜：【生气.jpg】

　　安博尔：乔安娜，别鼓腮帮了，脸更大了。

　　乔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