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说完, 转身就走。没想到还没走进会议室, 就在转角碰见了娜塔莎。托尼也不知道娜塔莎停了多少, 只听见她轻声道：“你不应该那样说，托尼。”

　　“那样？”托尼怒气未消, 瞪了娜塔莎一眼，“我以为这次会面已经不会和纽约分道时那样。现在看来，那似乎不可能。娜塔莎，正视现实吧, 问题不在你我身上，也不在乔安娜身上。是他太固执了, 我们就不该把一个老古董的话当作指导意见来看待。”

　　娜塔莎莫名其妙地承受了一波托尼的怒意，但她看上去也并不为此感到生气, 她语气平静，甚至语调里还带着一点点挑衅的意味：“那你准备把这席话原封不动地说给里面的人听, 包括乔安娜在内？”

　　托尼哑了，有些生气地别过头：“随你怎么维护他。”

　　“我可没维护任何人。”娜塔莎不在意地让开路，仿佛她已经料到托尼打算走人了, “你同他讲逻辑, 我也只是在和你讲道理而已。既然开始的那番话，你既不能拿去对会议室里的人说, 也不能拿去对乔安娜说。那你就没有必要冲他说出口。如果现在是需要佩普冒这样大的风险, 你能说你毫不犹豫？”

　　托尼闻言, 迈开步子直接冲进了会议室。娜塔莎叹了口气, 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一直守在通讯器那头的乔安娜, 在托尼重新回到视频里时，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就在十几分钟前，她眼看着史蒂夫把托尼约了出去，然后没过多久，娜塔莎也轻手轻脚地跟了出去。剩下她对着一堆和她关系并不怎么亲近的复仇者以及佩普，隔着通讯器大眼瞪小眼。山姆好几次试图说点什么来打破那种尴尬的气氛，都失败了。到了最后，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接着，托尼回来了，脸上还带着怒意。看得乔安娜心理直紧张，又过了没一会儿，娜塔莎也跟着进来了。她看上去倒是仍旧很淡然，一如她以前。

　　乔安娜朝门口瞥了好几眼，都没能瞧见史蒂夫的身影。她完全想象不出这三个人在外面谈了些什么，能谈些什么。但就娜塔莎和托尼的脸色来看，很有可能托尼在这一次的争执当中又落了下风。

　　想到这里，乔安娜就觉得不妙。

　　如果托尼失败了，那么在接下来的讨论中，她就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队友。乔安娜不想打这样的比喻，但眼下的情况看来，确实很像是她在和复仇者联盟对战。

　　乔安娜有点失落地垂下眉眼，静静地等着史蒂夫回来宣告她的失败。

　　这太让人难过了。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讨论如何把她从纽约转移到瓦坎达，她也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讨论她准备如何说服萨诺斯。她本想着站在逻辑分析的角度上，让托尼他们帮忙看看她的劝降思路有没有什么漏洞。

　　但如今……很有可能再也没有什么劝降了。按照复仇者联盟一贯的作风。他们很有可能挽起袖子直接和对方开战。

　　大约又过了三分钟，史蒂夫终于进来了。

　　他面色如常，像是刚才只是去了趟洗手间，而且在去和回来的路上也没有遇见任何人，没和任何人说过话，甚至没有走神想过其他的事。他平静地像是准备听取下属汇报日常工作一般，在他的前面，没有任何困难，没有挑战，没有奖励，没有一切会影响人心情的东西。

　　他表现得如此淡然，反而让乔安娜更觉得不安了。

　　史蒂夫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然后抬头看向乔安娜。

　　乔安娜忍不住眨了眨眼，紧张兮兮地看着屏幕。

　　史蒂夫的视线在乔安娜的脸上游走了一圈，最后他轻声道：“说说看那个方案吧。”

　　乔安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撑着桌面，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着身体，靠近那块清晰的屏幕，仿佛她打算从那里钻进去一般。

　　乔安娜：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你已经有个大致的方案了么？说来听听吧。”史蒂夫这一回说话的时候，语气比刚才温柔多了，就连嘴角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乔安娜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定这并不是做梦后，便高高兴兴地重新坐直了身体，开始向众人介绍她那个大胆的方案。

　　大家都很明白，乔安娜的方案是围绕着谎言之舌在制定的。所以，要理解乔安娜的方案并不困难。如果认可了斯特兰奇对偏离正轨的行为会加以制止的逻辑，实际上众人对于方案的可行性并没能有太多的议论权。

　　唯一的问题在于……方案的可操作性。

　　摆在众人面前的问题有4个：

　　1.在白宫对复仇者联盟严防死守的情况下，如何把乔安娜从美国弄到瓦坎达来。

　　2.怎么和萨诺斯取得联系，向对方表示他们愿意奉上无限宝石的诚意。

　　3.乔安娜要怎么说服萨诺斯。

　　4.如果乔安娜的计划失败，他们要怎么准备B方案。

　　4个问题一环扣一环，哪一个解决不了，最后等待宇宙生命的都将会是一场屠杀。

　　史蒂夫看了看会议桌旁的众人：“你们有什么想法？”

　　山姆瘪嘴：“你知道的，我一向是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别在意我的看法，队长，我都听你的。”

　　吧唧犹豫了一阵，他看了看乔安娜，又看了看史蒂夫的脸色：“联系萨诺斯的事，那几个从外星来的朋友能帮上忙么？”

　　托尼耸肩：“这个我负责去和他们谈。”

　　吧唧点头：“至于第一个问题，我倒是有个想法。如果X战警他们乐意帮忙的话，这个问题会很好解决。”

　　特查拉扬了扬下巴：“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就由我来负责吧。我会尽可能把战场控制在瓦坎达境内。这样方便我们行动，也方便我们事先准备。”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就留下最核心的那个问题没人发表意见。

　　乔安娜要怎么说服萨诺斯？

　　大家知道有谎言之舌，但是，那根狡猾的舌头，他们甚至都没见过它长什么样。它像是计算机程序里的一个bug一样，但是，这个bug到底怎么运作，它的语句是怎么编写的，众人一概不知。就连乔安娜自己都不知道。

　　稍微对谎言之舌有些了解的，诸如斯特兰奇和正义联盟之流，在这个问题上又总是语焉不详。总给人一种，实际上他们自己也没闹清楚那舌头的原理是什么的感觉。

　　把宇宙的生死存亡寄托在这条迷雾之中的舌头上，饶是艺高人胆大的复仇者们，这会儿心里也直打鼓。

　　哥谭已近凌晨，史蒂夫能透过视频，看见乔安娜窗外熹微的晨光。而镜头前的乔安娜，也已经没了开始的那份精神抖擞，她面颊微微浮肿，眼皮也半耷拉着，一副睡意惺忪的模样。

　　史蒂夫很是心疼这样的乔安娜。但他知道，他这个时候没法叫停会议，让乔安娜乖乖去补觉。

　　一来，他的责任感没法让他因为自己对乔安娜的担忧影响整个计划的进度。二来，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如果他这个时候开口让乔安娜去休息，一定会招来乔安娜的反感。

　　史蒂夫叹了口气，语气轻柔地问道：“乔安娜，你有信心控制住谎言之舌，利用它说服萨诺斯么？”

　　这是史蒂夫第一次直接冲她问及和行动相关的事宜，乔安娜愣了一下，连睡意都去了个大半。她打起精神，想让自己看上去可靠一些。她通过通讯器直视史蒂夫的双眼，然后脸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问……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一定可以说服萨诺斯呢？”

　　史蒂夫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这个问题却很不客气。

　　乔安娜闻言，有点紧张地咬住了嘴唇。

　　她在犹豫。

　　这一点毋庸置疑。再细心一点，史蒂夫还能从她躲避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惭愧来。

　　但史蒂夫没有催促她，所有的复仇者都没有催促她。众人安安静静地，等着乔安娜向他们揭秘。他们甚至注意到远在哥谭的乔安娜的公寓，这会儿越来越亮堂了。

　　娜塔莎看了看表。

　　哥谭应该已经日出了，乔安娜半夜被叫起来，就一直和他们坐到了现在。

　　娜塔莎偏过头，犹豫着要不要提议暂停方案的讨论。他们都需要休息，尤其是熬了夜的乔安娜。

　　但娜塔莎只见众人神情肃穆，颇有点等着最后结局揭晓的味道。

　　清晨的阳光终于照进了乔安娜的公寓。

　　史蒂夫目不转睛地看着在晨光中露出苦恼表情的乔安娜。他在想，如果他这会儿在她身旁的话，一定会俯下身抱住她，他也许会开口让她别理会那些糟心事，或者身体力行地做点其他什么让她忘记那些糟心事，总之，他很清楚，他不会让乔安娜一大清早就这样苦恼。

　　最终，在众人的注视下，在充满暖意的晨光中，乔安娜抬起头，用一种内疚的语气说道：“因为我曾用谎言之舌控制过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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