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一见乔安娜脸色不太对, 便忍不住拉起乔安娜的手。然而乔安娜并没有像两人独处时那样表现出脆弱或害怕，她只是抬起头，冲着史蒂夫勉强地笑了笑。

　　娜塔莎瞥了两人一眼，自觉地再次担任起沟通的任务：“是完全没办法么？哪怕是暂时抑制住？”

　　路西弗瘪嘴：“只要是个人，就没办法。或许天上的那些家伙能做到。毕竟他们可都是些没有人性的东西。”

　　明明是赞美天国子民的话, 从路西法嘴里说出来倒是透着满满的恶意。不过稍微联想一下路西法的经历, 又觉得他的这一点点恶意根本算不上什么。

　　“那至少……”娜塔莎因为路西法的话已经表现出难得的退让了，“有什么预兆么？我是说，能让乔安娜意识到‘谎言之舌’在作怪的预兆。”

　　“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虽然‘谎言之舌’曾经出现在人间过, 但从没发生, 寄生在人类身上的情况。她这会儿没有原地爆炸我已经觉得很稀奇了。”

　　乔安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一点也不好笑。”

　　立在一旁的梅兹抬眼看向乔安娜, 乔安娜撞上她警告的眼神后, 立刻缩了缩脖子, 不再吭声。

　　娜塔莎看向史蒂夫。她觉得这事儿她不好做主。按道理, 这决定由乔安娜自己来做是最好不过的，但娜塔莎对乔安娜了解并不如史蒂夫那么清楚, 她不确定在这样的情况下, 乔安娜能否暂时将她自己的喜好和安危放在次要的位子上。

　　然而史蒂夫并没有接收到娜塔莎的信号，他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乔安娜。反倒是乔安娜，将娜塔莎那张欲言又止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来前, 史蒂夫已经将他们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这会儿他和娜塔莎会跟着一起来路西法的地盘，更多的, 是出于对乔安娜安全的考虑, 乔安娜不会傻到认为他们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改变主意。况且, 路西法并没有带来更新的消息，乔安娜自身的情况并没有因来到路西法的地盘而变得更加糟糕。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会儿，乔安娜他们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乔安娜叹了口气道：“那你们……总比我们更了解那个‘谎言之舌’吧？”

　　梅兹一听乔安娜又开口说话了，立刻站直了身子，一副“你再发声，老子就打人”的架势。乔安娜自然是收到了梅兹的警告，她抬了抬手，示意大家等一等。然后拿出手机，打开记事本，飞快地输入。

　　——我的意思是，你们毕竟和“谎言之舌”接触得更多，应该比我们更了解它。

　　路西法看了乔安娜打的字，然后点头：“你现在也挺了解的，至少知道闭嘴是有效的方法之一。”

　　乔安娜指了指一旁的梅兹，示意自己并不真的以为自己说话会触发谎言之舌的能力，她这么做只是情势所迫而已。

　　“简单来讲。‘谎言之舌’虽然没发被完全抑制，也不能在你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拔除，但是，没有错，触发它是有条件的。这种条件在每个人身上可能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所以，即使是我，现在也没发做出判断，到底哪句话，或者什么条件会触发它。”路西法耸了耸肩，“这得靠摸索。”

　　乔安娜眨了眨眼，想了片刻后，又输入道。

　　——那么，我可以暂时留在这儿？

　　“那都是看在克洛伊的面子上。”路西法傲娇地哼了一声，“我这儿不是收容所。你留在这儿得干活。”

　　娜塔莎觉得路西法当着史蒂夫的面说这话，真是有点找事儿的嫌疑，她拿出手机问道：“我们能帮她付费用，多少钱？”

　　“你把我当什么了？愚蠢的人类！你们人间的货币在我眼里不值一提。要我出手就得给我干活！这是规矩。”

　　史蒂夫的脸色很不好看：“那你想要她干嘛？”

　　路西法想了想，问道：“你擅长干什么？”

　　“她擅长骂人。”史蒂夫和娜塔莎异口同声地说道。

　　路西法：……

　　乔安娜无辜地耸了耸肩。

　　“总之，”路西法清了清嗓子，“在我这儿住就得干活。不急，我相信我们能找到适合你的工作。”

　　尽管一开始，梅兹的表现让娜塔莎和史蒂夫都担忧乔安娜在洛杉矶的安全问题。但当他们和路西法再次见了面之后，他们越发意识到，将乔安娜暂时安置在路西法这里是一件多么必要的事，尽管……他们对路西法的信任也并不深厚。

　　路西法的会客厅并不是一个适合道别的地方。在和路西法达成合意后，乔安娜一人将史蒂夫和娜塔莎送下了楼。梅兹给他们指了一条避开人群的路，三人七绕八拐地回到了那个后巷的小门外。

　　巷子里的风卷起乔安娜的发尾，挠得她脸颊发痒。她不得不将碎发都别到耳后，露出她那张有点婴儿肥的脸庞。娜塔莎很有眼色地先和乔安娜到了别，然后借口去正街上查看情况，先一步离开了。

　　史蒂夫拉着乔安娜的手，站在昏暗的小巷里。云层里的明月和几盏矇昧的灯，是他们两人世界所有的光源。

　　“乔安娜……你在这边多注意安全。我们会尽快平息国会那边的麻烦。”

　　乔安娜点点头，用手指头摩挲着史蒂夫的手背，并不作声。

　　“这个，”史蒂夫从包里拿出一台预付电话，“万一有什么事，用这个联系我。”

　　乔安娜接过电话，攥在手心里。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我会想办法弄清楚那个‘谎言之舌’到底怎么用。”

　　史蒂夫抬手抚上乔安娜的脸颊，怜爱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乔安娜不知道国会那边到底要做个什么大妖，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史蒂夫。也许一两天，也许一两周，但万一呢？万一她就这么倒霉，国会那帮子家伙一直咬着她不放，兴许她一两年没法再见史蒂夫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分别锁带来的伤感和痛苦突然变得让人有些无法接受了。

　　乔安娜心一横，把脚一踮，仰着脖子就吻到了史蒂夫的唇。

　　和上一次在车里的那个吻不一样。这一次的吻，没有试探，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单刀直入的吻。史蒂夫搂住乔安娜的腰，回应了她。

　　“我想说的话，刚才已经说完了。”那个离别之吻结束的时候，乔安娜如是说道。

　　史蒂夫笑了笑，拉开门，示意乔安娜，他打算看着她回楼上了，他再离开。

　　乔安娜顺从地进了门，然后回身拉住门把手，望着门外的史蒂夫。音乐的浪潮和人群的欢呼声就在乔安娜的身后，吵杂的声响像是腰将乔安娜吞噬了一般。乔安娜依依不舍地慢慢拉上门，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她小声说了一句“再见”。

　　乔安娜回到楼上时，路西法已经不在了。只有梅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着波本。乔安娜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魔头有点恐惧，毕竟刚见面卡脖子的那一下可是结结实实，毫不含糊的。她四处看了看，确实没能看见路西法的身影，于是只能有些尴尬地走到距离梅兹最远的地方坐下。

　　梅兹抬起头：“你朋友们都走了？”

　　乔安娜点点头。

　　“就是那个人对吧？揍了路西法的那个凡人。”梅兹一脸好奇地前倾着身子，看着乔安娜，期待她给出答案。

　　乔安娜又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再一次搜索路西法的身影来。

　　梅兹露出一张不高兴的脸：“你干嘛不说话？哑了么？”

　　乔安娜有点紧张地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是你……不让我说话的么？”

　　梅兹翻了个白眼：“我开始不让你说话是因为你朋友和路西法在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俩个人，所以你可以说话了。”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乔安娜皱起眉，“为什么他们在这里我就不能说话？”

　　“因为‘谎言之舌’啊，哑巴小姐。”

　　“你是担心我无意间触发‘谎言之舌’的能力，影响他们的判断？”

　　梅兹一脸轻松地喝了口酒：“你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史蒂夫和娜塔莎我能理解，但为什么路西法也不行？”

　　梅兹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她并不想向这个陌生女人解释，她最近发现路西法一旦接近了克洛伊就会失去地狱之主的能力，她不想让人知道现在的路西法并非不可战胜。

　　“因为我知道，即使没有‘谎言之舌’你也是个擅长扰乱人思维的人。听着，在这里，虽然路西法答应暂时保护你安全，但你，得听我的。明白么？”梅兹露出一个故作凶狠的表情，“而我，不希望路西法从你这儿听到什么胡言乱语。”

　　“例如……你一见我就动手？”

　　梅兹瞪了乔安娜一眼。

　　“开玩笑的。我只是想知道什么话不能说而已。”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当好你的哑巴就行了。”梅兹放松了姿态，靠着沙发靠背，“反正，你早晚也得习惯不能说话的日子。毕竟没人能逃出谎言之舌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