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回了消息。

　　健身房下班后，他留在最后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打了一个小时的沙袋。等他换好衣服，准备回家，才看见乔安娜发来的信息。

　　史蒂夫翻了翻并不长的聊天记录，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难题里。

　　他已经很多年没处理过上下级矛盾了，他不觉得自己在健身房这种默默不语，凭实力让健身房老板闭嘴的方法可以套用在乔安娜身上。

　　首先，乔安娜那张脸，看上去就没什么威慑力。那张略有点婴儿肥的脸，不仅没有威慑力，反而还让人觉得有点好欺负。就像当年他刚入伍，也有人看着佩姬细胳膊细腿就上前挑衅。虽然最后那个大块头被佩姬过肩摔倒在地，但那并不意味着乔安娜也能对她的上司过肩摔。

　　不不不，最重要的是，现在已经不是战争年代了，乔安娜也不是在部队里当差。过肩摔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

　　史蒂夫将装着衣服的运动包扔在地上，就那样坐在了上面。他苦恼地想了想，试探地发了条信息过去。

　　史蒂夫：或者，可以先想想你为什么不招你上司喜欢。

　　乔安娜：因为我办事效率低，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史蒂夫：那你可以试着提高效率。

　　乔安娜：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效率低。

　　史蒂夫：那你为什么效率低？【微笑.jpg】

　　【可以嘛！队长，你已经熟练掌握了表情包的使用时机了。

　　知道这个时候该发微笑脸了。】

　　乔安娜瘪了瘪嘴，扯出一个浅笑。那笑里的意味究竟是讽刺多一些，还是欣慰多一些，连乔安娜自己都说不清楚。她用食指和中指伸进袋子里夹了一片薄薄的薯片塞进嘴里，然后顺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飞快地回复消息。

　　乔安娜：因为我和他对事情的看法不同。我觉得有些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史蒂夫：工作不都有办结时限么？你确定慢慢来可行？

　　乔安娜：你都不问我是什么事。

　　史蒂夫这会儿觉得脑袋有点疼了。这姑娘的聊天节奏他是真有点莫不准。

　　干什么一直这样要他问一些他并不想知道的问题呢？

　　史蒂夫叹了口气，想起傍晚那些缠着他的女学员。眼神是□□的，但说话却绕了一圈又一圈，让他反复思索好几遍才得要领。

　　这就是21世纪女□□友的方式么？

　　难不成，乔安娜和那些女学员一样？也对他抱有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史蒂夫又回想起和乔安娜初遇的那个夜里。

　　想起因为酒精而双颊泛红的乔安娜，想起双眼明亮的乔安娜，想起……

　　散发着酒精味的呕吐物。

　　好吧，应该是他多想了。谁会喜欢自己吐了一身的对象呢？就像没人会喜欢吐了自己一身的对象。

　　史蒂夫：那是什么事呢？

　　乔安娜：有个任务对象。

　　史蒂夫：任务？

　　乔安娜：就是商业合作伙伴！

　　史蒂夫：等等，这种事你确定可以给我这个外人说？

　　乔安娜：当然可以，我们俩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总之，有这么一个合作对象，我的上司希望我去公关他。他希望三两天之内就能看到结果。但我觉得这事不能急，要慢慢来。毕竟是合作对象，要有诚意，要和对方慢慢了解彼此，不是么？一上来就谈合作，对方肯定会反感的对吧？

　　史蒂夫：（正在输入中……）

　　乔安娜眼瞧史蒂夫正在回复，想了想，又火速地补了条信息过去。

　　乔安娜：我上司还想过让我去色|诱他。

　　史蒂夫的手指顿住了。

　　他飞快地删除了已经编辑了一半的消息，重新输入了一行字。

　　史蒂夫：那是不对的。

　　乔安娜：我也觉得不对，他还让我去打瘦脸针，他说我脸胖。说对方就是因为我脸胖所以没看上我的。

　　史蒂夫：乔安娜，我觉得你需要报警。这不合适，非常糟糕。

　　【噢！队长，请你相信我，如果我能报警的话，我早就报警了！可惜警局不管神盾局的事儿。

　　你瞧，这个组织多么的可恶，简直无法无天！

　　但我还是衷心地希望你能加入，这样一来，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乔安娜眼瞧自己把寇森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于是话锋一转，发了新的消息过去。

　　乔安娜：谢谢你R先生，有人听我说上司的坏话，这种感觉真好。

　　史蒂夫：乔安娜，这不是开玩笑，你需要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必要的时候，一定要报警。

　　乔安娜咬着指甲，发现事情变得有些麻烦了。

　　虽说完成了今天和队长聊天的任务配额，也顺带黑了一把寇森是好事。但是如果史蒂夫这样一直抓着报警的事不放，还是挺麻烦的。

　　乔安娜最后选择了生硬地翻篇儿，她寄希望于明天早上起来史蒂夫就会忘了这个有点危险的话题。

　　乔安娜：好的，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R先生你呢？最近工作还顺心么？

　　史蒂夫想起那些难缠的女学员，忍不住叹了口气。

　　史蒂夫：挺好的，一切如常。

　　【好吧，队长。你又一次把天聊死了。

　　无所谓了，我已经习惯了。】

　　乔安娜叹了口气，又和史蒂夫扯了扯最近看见的搞笑视频，仿佛网络那头只是芸芸网友中最普通的一员。

　　史蒂夫看了看乔安娜发过来的搞笑视屏，忍不住摇头。

　　他觉得有必要暂时中断一下聊天，以便他能提着东西回家。

　　史蒂夫：视频很好玩。不过我现在要下班回家了。

　　乔安娜：现在才下班？真是辛苦。那你路上小心哦！

　　史蒂夫看了乔安娜的消息，笑着关了手机屏。起身提起运动包往回走。

　　而已经舒舒服服窝在家的乔安娜则终于放下了手机，美滋滋地搭配着电视剧享受她的垃圾食品。

　　乔安娜是美滋滋地完成了当天的任务，但处在监控状态的安博尔却陷入了纠结之中。

　　这段聊天记录，是报还是不报？

　　她忍不住对着电脑屏幕咒骂乔安娜。这样的聊天记录，是准备看看寇森被气死之前还有没有力气拔枪把她们俩射杀了么？

　　安博尔想了许久，考虑到乔安娜和寇森一旦正面杠上了，很有可能把聊天记录翻出来当做她有好好执行任务的证据。安博尔最后，毫无愧疚感地选择了上报聊天记录。

　　黑夜里，第N次被斯塔克工业拒绝会面的寇森，气得坐在冰箱前连喝了三大杯冰水。

　　接下来的三天，寇森都没有要求乔安娜向他汇报工作。一是，他确实忙于和斯塔克工业周旋，没时间顾及乔安娜。二是，他那把怒火连着烧了三天都没能降下去，他怕他见到了乔安娜，一个控制不住就直接上手锁对方的喉了。

　　连着被放了三天野马的乔安娜，大约是因为工作压力的逝去，反而觉得自己和史蒂夫之间的聊天越发得心应手了。三天里，她除了时不时和史蒂夫发点无聊的寒暄信息外，还就上一次史蒂夫动态的照片发表了诚恳的批评意见。

　　不仅批评了，她还特意搜了手机摄影教程链接给史蒂夫。

　　史蒂夫当真是一个好学上进的好青……老年，他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仔细研究了摄影教程，第二天一早就发了布鲁克林大桥的照片。

　　照片中的布鲁克林大桥半隐在浓浓的雾气中，只留下绰绰的轮廓。

　　拍摄者站在布鲁克林区的这一头，照片的远方就是繁华的曼哈顿区。然而浓雾完全掩去了繁荣的曼哈顿，只透出些微的灯光像人昭示着桥的那一头并非死城。

　　天空是深沉的雾霾蓝，很有忧郁的味道。

　　这一张照片，拍得如梦似幻。那座沉默的大桥，仿佛穿越了时空，静卧在纽约东河上，引着人们走近未知。

　　比起史蒂夫的第一张星空照片来，这张照片的水准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乔安娜有点难以置信，她在看到照片后，飞快地发了信息询问照片的情况。

　　乔安娜：照片你拍的？

　　史蒂夫：今早拍的。我随手点了滤镜但不知道怎么取消，照片看着有点失真，不过我尽力了。

　　乔安娜：！！！！！！！简直太漂亮了！好么！你该不会是在逗我玩儿吧？你以前学过摄影吧！

　　史蒂夫：没有，倒是偶尔会画点素描。

　　乔安娜捧着手机，陷入了一种茫然的状态中。

　　她感觉自己被什么击中了，大脑有点要休眠的架势。但她不知道击中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乔安娜再次点开那张布鲁克林大桥的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最后将它存在本地，用作了手机屏保。

　　结束了行政部的工作后，乔安娜溜到了安博尔的办公室里。

　　“安博尔，你能相信么？史蒂夫是个摄影天才！你看，这是他今早拍的布鲁克林大桥！”

　　安博尔瞄了一眼乔安娜的手机，然后点点头：“所以呢？”

　　“我的天。”乔安娜扔了手机，捧住自己的脸，“我觉得我快被他圈粉了！谁能想到他这么有才华！他还跟我说他会素描！这不是青春言情剧里男主才需要具备的技能么？他一个二战老兵也会！你能信？！”

　　“我能。”安博尔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乔安娜又点开照片端详了好久，最后摇了摇头：“可惜了，这么优质的一个偶像，有一个脑残粉。”

　　安博尔抬眼：“你在说你？”

　　“当然不是！我在说寇森！”

　　安博尔瘪了一下嘴，随后道：“你是不是最近和美国队长聊天聊太high了？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寇森坏话，真的没关系？”

　　乔安娜想了想，觉得安博尔说得有道理，于是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再没下次了。”

　　安博尔不再理乔安娜，自顾自地捣鼓她的计算机。

　　乔安娜很是没形象地瘫在自己的椅子上玩手机，时不时地笑上两声，时不时又嫌弃地吧唧两下嘴。

　　一个多小时后，乔安娜突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动作夸张，连椅子都被甩出去好远。

　　她一脸无措地盯着安博尔的脸，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安博尔不安地皱起眉头：“怎么了？”

　　“我……我一不小心约了他喝咖啡。”

　　安博尔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然开始狂跳了起来：“然后呢？”

　　“他……答应了。”

　　乔安娜拿着手机，像是捏住了一条会咬人的蛇。一张婴儿肥的脸，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