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然满意地看着她新换的床幔, 甚至还进去试了试，效果挺好，如今就等王爷回来了。

　　等吃过了午饭, 稍稍歇了一会儿, 唐思然正吩咐丫鬟收拾书房，打算隔三差五带着王爷的三个美妾红袖添香，竹兰进来回报：“娘娘, 叶姨娘来了, 瞧着眼圈是红的，仿佛哭过了。”

　　有谁欺负她了？唐思然眉毛一竖, 道：“把人带进来，去泡八宝茶来。”

　　八宝茶里加了冰糖，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好。

　　叶氏跟着丫鬟进来, 见了唐思然，原本只是微微泛红的眼圈, 立即就含了半汪的眼泪。

　　“娘娘，妾方才睡着的时候做噩梦了。”

　　咳, 不是被人欺负了就好。

　　唐思然招招手, 道：“来, 你跟我说说, 说出来就好了。白天的梦当不得数。”

　　叶氏嗯了一声, 委委屈屈依偎在她身边, 装作不经意把手塞在了她手里，这才道：“妾梦见瑶璃郡主了。”说完颤抖了两下。

　　唐思然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这究竟是谁, 她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这么还怕这个？”

　　“我问你，瑶璃郡主有你高吗？”

　　叶氏一愣, 摇摇头，“没有，她矮了妾多半个头。”

　　“那不就结了。”唐思然捏捏她的手，“她从小娇生惯养的，什么事儿都有丫鬟给她做，体力也没你好，就是打架她又怎么能打得过你，再说你还有我呢。”

　　唐思然拉着她的手，把胳膊伸直了，“你看，我也矮你半个头，我胳膊伸直了，你手臂还是弯的，那瑶璃郡主还比我矮一些，也就是你都扇了她几个巴掌了，她的手还在空中什么都够不到。”

　　叶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娘娘。”

　　“来喝点茶，方才哭过了吧？”唐思然递了茶杯给她，又道：“你跟我多说说瑶璃郡主，说得多了，你就会发现她一点都不可怕。”

　　叶氏嗯了一声，端起茶杯抿着，仔细想着自己的计划。

　　她其实在骗娘娘，当然中午做噩梦是真的，她梦见娘娘难产死了，醒来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头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她怎么会觉得这是个好梦呢？

　　若是没有娘娘……这个家哪里还有一丝温暖？

　　叶氏仔细回想着梦里的一切。

　　六年之后，娘娘看起来还是那样的虚弱，甚至比现在还要瘦弱一些。

　　她不可能调养了六年还没调养好，那就只能是……中间生过孩子伤了身子，所以最后难产而亡。

　　而且娘娘床前并无皇子公主，所以第一个孩子……没留住。

　　一想这个，叶氏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酸，她要怎么做才能留下娘娘？

　　她没能力阻止王爷来找娘娘，况且王爷那样喜欢娘娘，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暗示娘娘避孕。

　　至少要等身子养好了才能有孕。

　　所以要借着瑶璃郡主说事儿了。

　　她怕瑶璃郡主吗？跟失去娘娘的痛苦相比，她就不算是个事儿！

　　叶氏放下茶杯，腿往起一抬，幽幽地说：“妾认识瑶璃郡主的时候才十四岁，那一年瑶璃郡主十六，妾的哥哥在王府当侍卫，十八岁……”

　　“妾的娘觉得瑶璃郡主是看上妾的哥哥，可妾觉得瑶璃郡主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一个侍卫的，后来……”

　　唐思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却在她的腿上落着，纤细修长，线条优美，只是她这么举着是想干嘛？

　　“瑶璃郡主最喜欢妾的腿。”

　　唐思然拉着她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气表示支持，又生怕她因为瑶璃郡主对自己的腿生出什么嫌弃来，忙安慰道：“我也挺喜欢的。”

　　叶氏的眼睛一瞬间发出惊喜的光芒，道：“妾刚认得瑶璃的时候，腿还没那么长，后来是她给妾说了个方子，妾的腿才越来越长的。”

　　唐思然潜意识觉得这话题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可是为了安慰灵儿，倒是来不及细想了。

　　“什么方子？”

　　叶氏松了口气，“芹菜，是吃芹菜。”这东西给男人吃多了就生不出孩子来，娘娘屋里准备这个，那王爷也得吃，怎么也能起点作用。

　　“还有番木瓜，瑶璃说了，吃着东西能叫身材玲珑有致。妾前头还见容家两个妹妹吃呢。”这东西女子吃多了不易有孕，也得给娘娘推荐。

　　“胡萝卜，多吃些晚上看得清。”

　　“还有大蒜，别看这东西味道大，可对身体好。放在汤里闷熟了就没奇怪的味道，还挺好吃的。”

　　越发的不对了……

　　“对了，还有米酒，晚上临睡前喝一些，睡得香。”

　　叶氏一口气说完，长舒一口气，又委委屈屈的叹道：“妾吃了三四年，长成这个样子，就是有些太高了，娘娘就算要吃，也别吃太久，一年半载足矣。”

　　那时候娘娘的身子养好了，自然也就不怕了。

　　如今唐思然也看出来叶氏不是为了怕瑶璃来的，可这一股脑的给她安利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食材……

　　也都是好东西。

　　芹菜是粗纤维，吃多一点顶饱，不容易长胖。

　　番木瓜丰胸虽然是个误会，可这东西对胃肠道好，又是水果，维生素含量丰富。

　　胡萝卜富含维生素A，防治夜盲症。

　　大蒜杀菌。

　　米酒……适当少量喝些酒还能促进血液循环。

　　唐思然点点头，道：“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一会儿就叫他们准备芹菜，晚上就吃。”

　　叶氏顿时松了口气，笑道：“那妾晚上也吃芹菜，妾虽然不能跟娘娘一处吃饭，可妾能跟娘娘吃一样的。”

　　瞧这美人，多会说话。

　　话说王爷有机会出差吗，那她就能名正言顺的跟美人们一起吃饭了。

　　送走叶氏没多久，又来一个人。

　　王氏。

　　王氏一直不太殷勤，听见她来，唐思然还是有点诧异的。

　　王氏等在抱厦的时候，其实是有点紧张的，还有点懵逼。

　　她下午收到堂姐送来的消息，两个堂姐。

　　在太子府当良媛的堂姐说，太子要办重阳节的宴席，叫她务必说动孟王妃带着她一起来，有要紧事儿跟她商量。

　　在成王府当侧妃的堂姐说，成王爷要办重阳节的宴席，叫她务必说动孟王妃带着她一起来，有要紧事儿跟她商量。

　　王氏被这两条除了主语不一样，其他完全一模一样的消息给整的无所适从了。

　　尤其是两位堂姐都说了，叫她可以适当地叫孟王妃知道她的消息有多么的灵通，好取信于孟王妃。

　　这就更让人崩溃了，她们确定这两条矛盾的消息能叫娘娘觉得她消息灵通？

　　怕不是觉得她胡诌吧。

　　“王姨娘，娘娘请。”竹兰出来招呼她进去。

　　一直到请安行礼，连茶都端在手上了，王氏还没想好这宴席究竟谁家办。

　　“你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为难的？”唐思然问道，她原先不敢这么问的，可如今手上也有银子，背靠孟王府这座大山，宫里娘娘更是皇后之下头一人，她也敢给人排忧解难了。

　　“娘娘，太子跟成王爷要合办重阳节的宴席。”

　　糟了！王氏一说出来就是一头的冷汗，她这说的都是什么呀。

　　合办？

　　不可能吧，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怕是有人骗你。”唐思然笑道：“他们两个又不是家里地方不够，真要合办，完事儿就得吵架散伙。”

　　王氏讪笑了两声，“妾也是听人说的。”话说她表现出来她消息灵通了吗？

　　没有吧哈哈哈哈哈哈。

　　罢了，王氏来之前就做过计划的，头一条虽然不尽如人意，可还有第二条，她道：“娘娘，若是太子或者成王办，娘娘能带妾一起去吗？妾许久没见过姐姐了，想跟姐姐说说话。”

　　唐思然倒是还没想这么远的问题，不过她心里的确是有人的，“怕是不行，上回中秋宴，容家姐妹两个生病，这次若是能带人，我打算带她们两个去的。”

　　王氏心里顿时涌现出难以言表的嫉妒和挫败来。

　　她连两个出身卑微的女子都比不过吗？

　　她肩负王家复兴的重任，上苍还曾给她示警，可她难道要折在第一关上？

　　她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

　　那她的祖父，她的兄弟，她——王氏顿时红了眼圈。

　　再加上方才第一步的失败，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如此丢人过，“娘娘，娘娘，您讨厌妾吗？”

　　唐思然被吓了一跳，“这又是怎么了？”

　　哭都哭了，再说比她丢人的也不是没有，王氏索性放开了，“那娘娘带着妾去。”

　　她这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倒是也挺好看的，尤其是强忍着羞涩，想哭又怕丢人，搞到最后连耳朵尖儿都红了。

　　可这样不行啊，她府上二十个妾呢，要都这么来一通，尤其是轻轻……

　　“娘娘、娘娘。”王氏抽泣地叫着，“妾好久没见姐姐了。”

　　“罢罢罢，带你去。”唐思然无奈的叹气，又递了帕子过去，“快别哭了，中秋节不是才见过。”

　　“还有个在太子府上的呢？妾家里……妾离家三年，在王府待了三年，三年就见过一个姐姐。”

　　“你有几个姐姐在京城？”

　　“大概十几个吧。”王氏想也不想就说了。

　　唐思然诧异之余，又觉得她们有点惨。

　　王家想做什么，京里几乎是人人都知道了。

　　可没人在乎，为什么呢？

　　王家在京城已经没有宅子了，老族长住在陇右，瞧这样子就知道已经钻在牛角尖出不来了。

　　男子不出仕，全靠这些女孩子们撑着。

　　在后宅给人当妾的女孩子听见一星半点的消息，传回老宅，再由老族长分析之后给反馈，指导她们下一步的行动。

　　仿佛一个直销团伙。

　　别的不说，就说她们家里这个王氏，外表有个硬壳，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况且孟王府诶……她能传什么消息回去？

　　唐思然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现在天气冷了，出去也不方便，我身子还不太好，不能吹风，等开春了我带你们出去看看。”

　　别老想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王氏嗯了一声，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

　　就算她今儿崩了，她早就订好的计划也不能乱！

　　第三条，就是她要取信于娘娘，要给娘娘进言！还假托孙神医的名号，不怕娘娘不信！

　　“娘娘，这是王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是当年孙神医的手书，只是这东西不容于世，他写出来也没流传出去，就在王家留了一份。这是我抄录下来的。”

　　唐思然莫名有点兴奋，她要接触到什么超自然的东西了吗？

　　蛊、毒？还是可白骨生肉的奇异方子？

　　可接过来一看……

　　芹菜，服之可叫男子精水稀弱。

　　？？？

　　番木瓜，可使女子不易有孕。

　　胡萝卜，可使女子不易有孕。

　　唐思然诧异地看着王氏，王氏一边啜泣，一边道：“娘娘身子骨不太好，王爷又经常过来，娘娘要小心别有了身孕。”

　　“孙神医说过，什么为母则强，都是为了叫多生孩子才鼓吹出来的，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对母体损伤极大，娘娘等养好了身子再生也不迟。”

　　“王爷若是……娘娘也得坚持住才是。”

　　这话配上她还没太止住的眼泪，在加上断断续续的语调，听起来分外的……奇怪。

　　唐思然叹了口气，她现在明白下午叶氏是来干嘛的，做噩梦是假，其实是借机给她传授避孕偏方。

　　叶氏心思细腻，怕她误会，所以不敢明说，只敢暗示着来。

　　王氏外表虽然走得是高攀不起的范儿，可心思单纯，所以选择了直来直去的说。

　　叶氏叫人感动，可王氏就有点可怜了。

　　“你放心。”唐思然拿着帕子给她仔细擦了眼泪，“我都记得。”

　　王氏又抽了两下鼻子，纸团成一团，就要往嘴里塞，“那别让王爷看见误会娘娘。”

　　“别别别！”唐思然急忙抢了过来，这孩子都被教得傻了，“烧了就行。”

　　反正她这屋里烧过的奇怪东西也不止这一样了。

　　彼此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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