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慵懒地坐在圆椅，双手轻轻搭扶手上，闻言杏眸斜斜挖了他一眼。

　　“你还真像模像样。”

　　举止之间，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皇帝面色一转，凉凉地撇了她一眼，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

　　颇为嫌弃道：“不想说你，把小玉儿吓成什么样子了。”

　　康平眼中浮起水雾，冷冷淡淡，“天生万物，唯有自己才是真真切切可以靠得住的。贪慕权利如我皇长兄，最后还不是因为太信你这位国师和亲女儿，今生只怕只能在水牢度日了。”

　　“确实如此。所以万事不要做太绝，万一留了枯木，逢春之后也许就兜不住的。”他眼含赞许点头道。

　　“还以为你会问我小玉儿一个人在宫外怎么样，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那，她可好？”

　　康平微微蹩眉，有些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在国师出门前心一沉，询问出声。

　　他听见询问顿足，细细解释：“尚好，甚至还让她抓到了我的小把柄，晋王也有一个细作被折进去了。”

　　说完开门扬长而去，丝毫没有担心被其他宫人撞见。

　　康平见他真走了，肩头一松瞬间萎靡不振。她第一次怀疑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到底该不该继续进行下去。

　　但细细思量后，发觉现在已经不是她想收手，就能收场的了。

　　一时心底翻腾起酸甜苦辣咸，五味陈杂，衬着皎洁的脸颊对视烛火，枯坐到天明。

　　连着几日没有休息好，窗外天色由黑转混浊时，青玉便起身更衣了。

　　见时辰还很早，四野的鸡都没一只打鸣，她没有惊动睡得正香的贴身婢子，自发检查起今天入宫要带进去的东西，依次在梳妆台上摆放整齐。

　　簪中匕首是必备，尽量挑的都是能藏进头发的小物件。

　　只是她小小一个人，不可能往雍容华贵的方向去整，所以只带了几个重要的防身武器。

　　不久外头天色反而倒回去，黑沉沉的。

　　子兰听见里间有响动，一番准备。在外间轻声询问后，得青玉准许领不少婢子进了来。

　　“今天恐怕又要下大雪，郡主怎么不多睡一会，眼底有点泛青色了。”

　　她打头伺候青玉洗涑，心疼地关心道。

　　青玉不禁甜甜一笑：“反正睡不着。”

　　收拾好后，果然天空开始飘起细细的雪花，雪花越下越大。青玉登上马车，出府往宫里赶时，飘落的雪花已经是块状往地上掉了。

　　“真是奇怪，前一段时间的鹅毛大雪，我还以为便是京都历年来下得最大的雪呢。”

　　“就是就是。往年岁里，想见雪得往北边走好远才有，京都一向不冷不热、四季如春。”

　　青玉坐进马车，外头的下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她也有这个感触。

　　好在也只说了这么两句，犯不着冒着雪探出头去叮嘱什么。毕竟，历来皇帝最忌讳天生异象。

　　马车缓缓驶出公主府，浩浩荡荡五六辆。

　　她一向不管是坐什么上头，都爱睡觉的体质。头一歪、两眼一瞌上，五雷轰顶都不晓得。

　　到了宫门，子兰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她惊醒。

　　郡主入宫可以带两名贴身婢女，青玉便将空余的一个名额，给了顾大娘。

　　顾大娘细细收拾打扮后，看着只有二十出头，充数能混过去。

　　她担心祸及无辜，本来是准备了三千两银票，想放十六怪一行人自由。但是他们执意不肯走，青玉无奈下，就让顾大娘跟她进宫。

　　宫里的人，不同于之前她来往上书房读书的时候热切，对他们长公主府上出来的人，犹如见到蛇蝎，避之不及。

　　见风使舵，不过如此。

　　所有进宫的女眷，不管品阶高低，第一步都要先到中宫去拜见皇后，再随皇后到液池殿。

　　能进宫的，再低也低不到哪里去。

　　男子则是到前殿拜见皇帝，之后跟着皇帝到液池殿。

　　大齐宫里几乎所有宴席，都办在液池殿。

　　青玉到中宫时，来的人不多。宫里的婢子不冷不淡，引她到一个靠中上的位置坐好后，便退了下去。

　　可能是时间还早，上首专属于皇后的位置还空着。

　　陆陆续续进来不少女眷，都是平日里没有大事惊动不了的‘大人物’。经过青玉身边，不约而同都无视了她。

　　她自己也不喜欢不熟找话题硬攀交情，觉得挺好。

　　只是没想到，传闻中被晋王关了禁闭的晋王妃，也来了。

　　她孤傲着，昂首一进来，在场嗡嗡嗡的女眷们立时噤声，跟清场神器差不过好用。

　　两颊清瘦，没有一丝多余的肉。听说比阿娘还小一岁多，鼻翼下的法令纹，额头上的抬头纹，可以夹得住米粒。

　　穿的一身颜色很深的酱紫色衣裳，看着庄重威严，但也瞬间老了近十岁。

　　看得出平日里没少跟晋王起争执，日子过得不顺心。

　　青玉悄悄在心中倒数：五、四……

　　“嚯，上元节这么好的日子，怎么什么人都能进宫来。自己一身霉运，不知道告病吗？非得要出门来祸害大家，才称心如意。”

　　晋王妃半个身子倚在婢子身上，进来不去中宫婢子指引的位置，先站着阴阳怪气的说起话来。

　　青玉就知道，有晋王妃在场，不会再风平浪静了。可怜的，她才十岁啊。

　　十岁不懂这些算正常吧？这么自我催眠着，端起边上的茶水，揭了盖子自顾吃起来。

　　轻轻瞌眼，砸吧着嘴回味，怡然自乐。

　　在场的都是人精，乐得袖手旁观，吃瓜子瞧热闹。还在里间歇息的皇后，也是抱着这个心思，躲着偷闲。

　　她要在场，不偏着小的说两句，皇太后还不天天逮着时机给她小鞋穿。真要帮着说了，她闹心。

　　索性躲一躲，得清闲。

　　晋王妃没想到青玉不似以前，呆呆地。只要言语间一刺激，就只会鼓着双眼，跟一只炸毛的小野猫差不多。除了伸两下无用的爪子吓唬人，也只剩给人看一乐呵。

　　今儿重拳打出去，被无视地轻飘飘反回来。她一时被气的，一口气堵在胸口闷闷发痛，偏偏还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青玉用长袖掩面吃茶，其实是在偷偷观察晋王妃的反应。本来面无表情的晋王妃，这下子脸色跟上了调色盘差不多，啥颜色都有了。

　　跟吃了苍蝇差不多。

　　她勾起嘴角淡笑，只要我不气，气的就是别人。

　　满室一个出大气的人都没有。晋王妃估摸是缓过气来了，这次乖了颇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指名道姓跟青玉说话。

　　“哼，青玉，也不知你娘是怎么教导你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这见了长辈，也不知道行礼问安。”

　　唔，青玉端着茶盏的手顿住。行礼就行礼呗，反正又不会掉肉。以前每年清明节祭祖，也大差不差。

　　这般想着，她轻快地放下茶盏，甜甜一笑，嘴角漾荡起两个小梨涡。

　　“原来是小舅娘来了，舅娘才几日没看到，怎么就看上去老了十多岁一样。跟阿娘关系不大，青玉这是看见了，也不敢上来认呀。舅娘是大人，就不要跟青玉一般见识了吧？”

　　这番话出来，晋王妃当场撕碎了手里的绢子。她十指的指甲留得略长，依稀可见绢子上有可疑的红点。

　　“你，你这孩子果然是被康平教导坏了，既然做你舅娘，不能放任不管。言一，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上前去教一教我们云阳郡主懂规矩！”

　　“诺。”

　　一个长得蛮横的婢子得意应下，摩擦着胖乎乎的手掌朝青玉大步走过来。

　　她挑眉道：“郡主，得罪了。”

　　话罢，抬起能直接盖住青玉小脸的熊掌，眼瞅着就要呼啸落下来。

　　顾大娘今儿来，就是防这种意外的，哪里能让她得手。

　　不但接住了她熊掌，还一个反手，漂亮地让她享受一场免费的落空翻。

　　言一痛得躺在地上哼哼不出声，不敢动弹。

　　晋王妃盼的就是这种局面，当即乘胜追击。

　　咄咄逼人道：“青玉，你这是要做什么，眼里还有礼法，我这个长辈吗？跪下。”

　　随即，她重重地拍打好几下旁边的案桌，声势浩大。

　　青玉笑得更甜，对着地上不能动弹的晋王府婢子和善道。

　　“你主子叫你跪下呢，还不快点起来跪着。都身在中宫，万事自有大舅母做主，你一个贱婢既然敢以下犯上，冒犯于我。我是可以看小舅母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但舅母要表态，我也不能反驳舅母的好意。”

　　一张口，便将黑的说成白的。

　　晋王妃听来想反驳，但青玉有一句话讲得不错，那便是她们都在中宫呢。

　　再继续纠缠不放，只怕她那怕麻烦的长嫂，为了能在太后面前过得去，就不得不站到青玉这边，指责她的不是来。

　　以前类似的事，也不是没有在康平身上发生过。

　　这般想着，她只能先吞下这口恶气，找起自己婢子言一的晦头。

　　“亏长这么壮实的块头，这么大的殿宇也能走不稳路，还不快点回来。”

　　怪这婢子，下手快一点，她也不必受这个窝囊气。

　　也怪半夏这个死丫头，自作主张。当初近水楼台，怎么就没有把青玉弄死。

　　偏偏儿子最近又因为当街纵马，还在大理寺关着。她亲自上门去，大理寺也不肯放人。

　　一口咬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她过于黑的眼珠子死气沉沉地，盯着里面左右打转不知在想什么。

　　青玉见她愿意松口，不跟疯狗似的盯着她不放，已经心满意足。

　　真让人一王妃，因她抬出皇后，当着众人面惩罚为自己办事的心腹，睡觉时将枕头垫高点，早点入梦，这一幕会来得快一点。

　　外头的雪越下越下，许多住得离皇宫远一点的命妇，便姗姗来迟了。

　　顾翩翩跟随顾夫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后，往常不会如此。

　　她到了，青玉才知他们是在朱雀大街上被堵住了。前头有几辆马车撞到一起过不去，不少命妇只能在朱雀大街上等着前头挪马车。

　　她们出发比青玉早半刻钟，要不是住的离皇宫近一点，青玉也要被堵后头。

　　宗室命妇都齐了，中宫婢子才徐徐进里间去请皇后，跟随皇后一同出来的还有中宫嫡出宜阳公主。

　　皇后跟宜阳重装华服、前呼后拥出来，受了众人的拜见。

　　之后领着众宗室内外命妇，前往上阳宫，去觐见皇太后。

　　到了上阳宫，青玉被太后宫里的姑姑单独请出来，安排到太后身边来。

　　皇后知晓，这是做给大家看的。告诉大家，哪怕康平有个万一，但她老婆子还硬朗着呢，敢欺负青玉，就要考虑能不能承受得起她的怒火。

　　“咱们晋王妃，年轻时可是有一手点茶的绝技。这天气严寒，不知道老婆子还有没有这个福气，再吃上一口二儿媳亲自煮的茶水？”

　　晋王妃便被太后当成丫鬟，呼来喝去给她、皇后和青玉斟茶，言语中还让人挑不出什么差错来。

　　特别是，皇太后乃是先帝的中宫，她的丈夫是庶子。

　　她眉眼间压制不住的戾气往外翻涌，却只能生生吞回去。强行扯起嘴角，挂起一个她自认为和善的微笑。

　　在座的只要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晋王妃被气的不轻，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们心中有数。

　　也是她仗着儿子得意过早，时下流行以孝服人心，服天下。当今陛下得了皇位，还不敢对太后流露什么，她儿子可还在大理寺关押着，日子不顺心就敢拿太后唯一的嫡亲外孙女撒气。

　　那俗话说的好，打了小的，就来老的。太后身子利索着呢，不找你麻烦找谁麻烦。

　　太后犹有不满，放下手里的茶水，环顾在座的命妇和未婚女郎们道：“你们可要藏一藏晋王妃的手艺？确实不错。”

　　晋王妃听着这话，脑子嗡嗡作响，要不是一旁贴身婢子及时扶住她，她能直接倒地不起。

　　天爷哟，在场熙熙攘攘差不多百多号人。她多年荣养，不曾煮茶了，这得忙死人。

　　除了几个看不惯晋王妃的宗室老一辈，在场没有其他人敢应承下来吃这杯茶。

　　哪儿吃的茶不是吃，等安平王上位，他们不想被秋后算账。

　　青玉吃的正起兴，犹豫未尽。太后察觉到，和蔼可亲地问她还要不要再添一盏。

　　要不是担心深宫更衣不便，她定还可以再吃五大海碗，用茶盏吃太不过瘾了。

　　随即轻轻摇头拒绝。

　　这番敲打下来，晋王妃整个人安静不少。

　　见天色不早已经临近黄昏，大雪早就停了。

　　皇帝领着众臣大约是去了液池殿，有太监总管前来迎接太后。

　　算是变相催促今日宴席以皇太后为首的女眷们，别让皇帝和众大臣，在初春的大雪里打着哆嗦等太久。

　　皇太后见晋王妃老实不少，尾巴跟头都朝地，便牵起青玉，领着皇后和命妇们前往液池殿。

　　青玉知晓太后是在为她做势，但她只是区区一个郡主。名义上的爹肯定是没了，阿娘也暂时只是个长公主。

　　起势过头，会招人红眼，墙倒众人推。

　　便故意往后慢了半步，刚好没有超过皇后。青玉细心看见，皇后脸色松缓了一点。

　　晋王妃是没得法子了，颇有不死不休之局感觉。但是，皇后跟她无冤无仇，她不用给自己找存在感，非要将大佬们全都给得罪干净。

　　到了液池殿，有宫里的婢子前来领她们入座。

　　先按爵位品阶高低排前后，相同品阶的又有左右两边同排的案桌。

　　大齐男女大防微弱，席间不单独论男女，基本是按各府分席。一案桌最多可坐三人，一般是夫妻二人坐一桌，子女多的，再才会分男女各坐一桌。

　　青玉只有一人，便将顾翩翩招呼过来，跟她一起入座。

　　这种场合，只肖上首的太后、皇帝和皇后各讲几句场面话后，便会招舞女乐师入席间丝竹起舞助兴。

　　一般这个时候，便是臣子说漂亮话的时候。一圈下来，差不多便可以开席了。

　　这等场面，后宫的妃子们，是没有资格出面入席的。

　　才两天没见，顾翩翩两杯清酒下肚，话匝子被酒冲开了，絮絮叨叨，讲的话多得青玉能用背篓装。

　　“青玉，你是不知道，咱们前两天在马车里面见到的那个莬丝花有多烦人。”

　　偏偏翻来覆去，就只是这一句话。张牙舞爪地比划，把青玉吓得不轻。

　　她攥着顾翩翩还欲翩翩起舞的双手，不停地轻声安抚：“知道了，我都知道。”

　　姐妹，这儿可是皇宫，上首坐着三个最强大佬，也不知道心情好不好。你这样万一被治个御前失仪的罪，亏不亏。

　　“我就不服，谢大表哥只说了让她离远一点，和气温煦，她也能哭。还是，还是抓着谢大表哥的衣袖哭。”

　　最后一字声音颇大，在座的都跟着上首皇帝的视线，跟着探究地看向青玉这边。

　　青玉被盯的如鲠在喉，恨不得抱起顾翩翩去旁边池水里，好好清醒清醒。

　　不会喝酒就不要喝，生闷气喝酒就更要不得。

　　她进液池殿来，一直乖乖巧巧，不敢东张西望，就是因为刚一进来，被上首打量的目光，巡视得浑身不舒坦。

　　那感觉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真要说点确切的，毒蛇吧，阴森森地。

　　这会儿，她又感受到了。

　　顾夫人和顾徐檐也颇为紧张，刚刚那突兀的一声，明显是顾翩翩的声音。

　　近来当今陛下，愈发阴晴不定，偏听偏信国师。若不是国师说要做什么闭关修炼，今儿应该也会在场。

　　皇帝盯着人不言不语，在场大多人不敢挣表现抢他前头说话，一时间连歌舞乐曲都停了。

　　顾翩翩这个二货，摇摆着不太清醒的头，察觉到一丝气愤的尴尬，停了一直叨叨叨的话匣子。

　　“哭？青玉这话从何谈起？”

　　大约是凝视够了，皇帝开始向青玉盘问。语气虽然好，但这话题不太美妙。

　　太后沉了脸，手指轻微动弹，眼珠子转了两圈也看向青玉。

　　顾翩翩啊顾翩翩，你刚刚说的是莬丝花拉着你谢大表哥的衣袖吃也好啊。

　　对昂！

　　她站起身来，不徐不疾缓缓道来：“陛下，青玉是在和闺友谈吃的。宫外有一家小饭馆，厨娘的手艺堪比御厨，两人争执上了。青玉一时情不自禁声音过大，扰了大家雅兴，是青玉的错。”

　　“半大的孩子，最为贪嘴，陛下作为青玉的舅舅，不会这籽麻大点的事，都要揪住不放吧。”

　　太后接着青玉的话道，老态龙钟仍有一丝姿态犹存的双眼，淡淡地看向皇帝。

　　假扮皇帝的国师哭笑不得，他也是见舞女和乐曲都停了，不得不出面佯装责问，做个样子而已。

　　这太后却跟护食的什么一样，来警告他了。

　　‘咳咳’，他清了一下嗓子，“原来如此，下次有空，青玉不妨带朕一同去见识见识。”

　　之后皇帝便转头跟皇后和颜悦色谈话。

　　此话一出，在座的众人脸色各有变化。

　　顾夫人和顾将军感激地看向青玉，晋王妃又偷偷撕起手绢。

　　其他人想的却是，莫非皇帝对于长公主还念着往日旧情，此次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既然如此，又何必劳师动众，派那么多禁军，去抓长公主呢。

　　钦天监算出来的卦象，皇帝否认，要往身上包揽下罪己诏，前头又不是没有过。

　　众人想不明白，便没有再细细深究，只是打量着，今后对长公主府还是客气点。

　　今儿一天除了早上捞到吃的，其他时间是喝水的多。顾翩翩应该被方才那么多人望过来，给吓住了。

　　这会不撒酒疯，乖巧又呆呆的坐着，纹丝不动。

　　她正好可以多吃几口饭菜，可把她饿坏了。

　　酒足饭饱，青玉便起了离席转一转的心思。正好上首的皇帝、皇后和太后这三位大佬，各自找理由离席了，正是方便了她。

　　顾夫人眼见这三位大佬真离席了，立马过来给青玉赔不是。

　　青玉笑嘻嘻地躲开，没有受她的礼，口中嚷嚷着不敢当。

　　顾夫人来的正是时候，方便她一个人溜走。

　　她万万没想到，顾翩翩会两杯倒，先前只是出于女子见到好朋友的本能，才招呼她过来一起。

　　跟顾夫人寒暄了几句，她便借口更衣拜别顾夫人，带着子兰和顾大娘，跟随宫里的婢子往更衣的地方走去。

　　沿途飞檐峭壁，奇石假山众多，今儿大多都被洁白的大雪覆盖了去。弯弯绕绕，对于不熟悉的人犹如行走在九曲迷宫。

　　行了良久，青玉也不知走到哪里，红墙可见脱落痕迹，夹道两边干枯发黄的杂草丛生。

　　更重要的是，先前还能零星碰到几个宫里当差的女官或者宫女，这会儿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远处的夕阳红彤彤地，似一个腌制好的咸鸭蛋黄，摇摇欲坠。

　　青玉不禁再次催促：“小姑姑，还没有到地方吗？我快憋不住了。”

　　这次前头引路的宫女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左顾右盼，伸手往衣袖里面摸去。

　　她紧张地轻言细语，跟做贼差不多：“有劳郡主，散了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

　　青玉见了，还以为是阿娘或者皇太后有话托付给她。

　　装作若无其事模样抚摸头发，挥退了子兰和顾大娘。

　　子兰右手遮眼，转过身去极快走到边上的竹林前。

　　顾大娘疑狐地上下打量她，询问道：“我们是郡主心腹，有何不能知晓的？”

　　宫女抿唇微笑，抬手指了指天。

　　顾大娘随即，跟着她手指抬头往天上看去。

　　再低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宫女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目标直指青玉小腹，看得出是用尽全力重重扎过去。

　　匕首寒光闪烁。

　　“云阳郡主，对不住了。”

　　她勾起嘴角，眯起双眼阴恻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