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奕边吃午饭， 边拿出手机拍下顾宸的亲笔签名，发给了萧萧。

　　-[亦大人]：跟我说导师跟他绝交了，然后给我写了这个。

　　等她吃第三口咖喱牛腩饭的时候， 萧萧回了过来。

　　-[萧萧]：可喜可贺！

　　沈嘉奕面无表情发了条语音：“反话？”

　　-[萧萧]：现在不方便发语音。

　　-[萧萧]：非工作互动， 私人信息分享， 展示主观情绪， 这就叫成果啊，加油。

　　沈嘉奕语气温柔中透出危险气息：“你点评一下他签名的意思呢？”

　　没有回复她， 萧萧潜水了。

　　吃完饭收拾干净，沈嘉奕去卫生间刷了个牙，回来时看到了周思宇，他拖着一个上面放了很多书的平板车，从电梯那边过来， 看着有些吃力。

　　沈嘉奕忙走过去帮他按着书堆，免得书因为转弯的离心力倒了， 书上都是外文，沈嘉奕扫了一眼，看不懂。

　　每本还挺厚，包装膜都没拆， 像工具书。

　　“要送去秘书室吗？”

　　“不， 送到顾总办公室。”

　　“这么多？”

　　“都是顾总书单上要的，”周思宇眼镜后折射出纯善的眼神，“以后要麻烦你更新顾总的书架了。”

　　沈嘉奕从他微胖匀净的脸上读出一种“终于有人接手”的欣喜。

　　周思宇把平板车推到CEO办公室那排大书架前，跟沈嘉奕说了哪些书顾宸已经看过了， 教她按照顾宸习惯把新书分门别类替换上去。

　　“要是够不到的话就用**。”周思宇把旁边和书架配套的**搬了过来。

　　**每一阶都很宽， 黑檀色有漆金，是木头做的还挺沉， 没法折叠，下面有可以推的滚轮，有刹车装置。

　　“用之前要踩一下这个刹车踏板，不然**会滚动，我有一次忘了，差点撞碎书柜玻璃。”周思宇戚戚然很后怕的样子。

　　沈嘉奕一手扶着**，仰头看着书架顶层的高度。

　　周思宇笑说：“顾总他们就在一号会议室那边，我过去开会了，麻烦你了啊。”

　　“好。”沈嘉奕看着他匆匆走了出去。

　　一点不好！

　　她有个很严重的毛病，恐高，站到一米五以上的高度，腿肚子就僵硬成木棍，再高点儿则小脑失衡站不稳，平时在家换个灯泡都跟站在悬崖边一样费劲，而**起码有三米高。

　　可能命运要让她今天克服这个毛病。

　　沈嘉奕戴上周思宇给她的白手套，打开第一个书柜的大门，把最低层要替换的书一本一本拿了出来，平整地码放到一边。

　　书名有的是英文，还有德文的，沈嘉奕大致看了下，大多和编程相关，其他的则是顾宸个人口味，从艺术品鉴到哲学，还有稀奇古怪的沙漠植物学、冷兵器大全，有两本悬疑侦探小说，沈嘉奕竟然也看过。

　　沈嘉奕单膝蹲地一边整理，一边抽空瞄了对面落地窗一眼。

　　隔着窗户可以看到一号会议室靠近边缘的一角，顾宸坐在会议桌主位上，正在跟对面的人说话。

　　他侧脸冷静，身边吕特助被窗户边缘挡去一半脸，正在时不时点头，会议室人应该不少，隔着两层窗玻璃都能感觉到严肃到一丝不苟的气氛。

　　“……上班时间禁止看闲书？”沈嘉奕为顾宸的双标冷笑。

　　不过顾宸这阅读量还挺恐怖的。

　　沈嘉奕把平地站着能够到的书架都整理完了，剩下的都在高层，她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过去把豪华木梯推了过来。

　　其他秘书跟着CEO在开会，她在这里当图书管理员。

　　顾宸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签字钢笔，时不时转一下。

　　对面财务部负责人正在做汇报，顾宸没发言没打断，其他人保持姿势不变安静聆听，会议室只能听见单调的汇报声，一丝多余的咳嗽都听不见。

　　阳光跳跃进来，旋转的钢笔尖反了一下光，顾宸视线落在笔尖上，想到了他给沈嘉奕的签名，很不符合他性格的一次偏离行为。

　　顾宸本打算无视沈嘉奕的试探，结果对上她明亮湛然的眼睛，一点恶劣突如其来涌起，他改了主意，忍不住想看她得到之后是何反应，是停止还是继续。

　　日常生活像一条平直的线，没有终点起点，上一次这种bug般的故意和忍不住，让直线忽然折了一下，造成的影响大到他始料未及。

　　顾宸脸色淡淡的，视线侧向左边落地窗，书架前一个忙碌的身影映入视线。

　　沈嘉奕背对他站在**上，一手扶着**的栏杆，一手从高处书架上把书拿下来，背影苗条纤长，伸展的动作缓慢小心得像个害怕骨折的老年人。

　　顾宸目光停住不动，皱了一下眉。

　　接下去他时不时就看一眼沈嘉奕那边，注意到沈嘉奕每次一落回地面，整个人就透出如释重负，拿书的动作也快了不少，等要爬上**最高处速度立即慢下来，右脚先踩上一阶左脚再放上去，站稳了过几秒再重复，手一直没离开过栏杆。

　　“顾总？”财务负责人注意到了顾宸的脸色，“这里……”

　　是觉得哪里的数据不对劲吗？

　　顾宸收回视线语气如常：“没事，继续。”

　　他注意力回到对方的汇报上，不一会手很自然地抬起来放到眉骨边，有点若有所思的样子，财务负责人更是不敢大意，每个数字都念到了小数点后两位。

　　顾宸视线侧回去落在沈嘉奕那边，她开始整理最高处的书架，需要站在**最上方的小平台上，爬**像登山运动员在攀登珠穆朗玛。

　　顾宸：“……”

　　他手指无意识地转钢笔，频率比刚才快了很多。

　　沈嘉奕拿出了一摞旧书，抱着下**时步子过慢反而失去平衡，差点酿出事故。

　　顾宸手一松，钢笔和玻璃台面碰撞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财务负责人说到重要部分，其他人正听得专注，听到响声都看了过来。

　　顾宸放下钢笔，垂眼起身：“失陪五分钟。”

　　出了会议室，顾宸顿了一顿，转身朝让他烦躁的根源所在走过去。

　　沈嘉奕抱着五本书从**上一步一步退下来，周思宇说顾宸对书籍的排列有强迫症，该在最高处的就要在最高处，否则他会要求重新放。

　　听出了周思宇含蓄语气中血与泪的经验总结，沈嘉奕勉强战胜了恐高症。

　　下到中途，沈嘉奕腿肚子突然因为长久的紧绷忽然抽搐，在离地还有半米高的时候脚一软踩空，整个人向后倒去。

　　沈嘉奕发出一声短促尖叫。

　　没有摔到想象中坚硬的地面，她后背倒进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上，手肘被人稳稳托住，书稀里哗啦飞了出去。

　　沈嘉奕被对方扶稳站起，转身就看到顾宸眉头皱得死紧，脸色很不好看。

　　“谢谢顾总……”沈嘉奕半天没回神，这人怎么在这儿。

　　“高跟鞋都不脱？”顾宸语气也称不上好，“不怕摔断脖子么。”

　　沈嘉奕低头看了看，她今天穿的是一双三厘米的方头中低粗跟鞋，怎么就高跟鞋了。

　　再说就算摔断脖子，也要怪你啊。

　　“你有恐高症？”顾宸又问，声音缓了一点，还是皱着眉。

　　沈嘉奕慢慢回过味来了，顾宸是在隔壁看到她放书，觉得不放心才过来，然后刚好接住没站稳的自己。

　　停了三秒，一股类似旗开得胜的喜悦缓缓在胸口扩散开，沈嘉奕差点没控制住嘴角上扬。

　　顾宸站得离她很近，沈嘉奕抬头，闻到的尽是他身上清淡水调气息。

　　“书给我。”顾宸说，顺手把外套脱了扔旁边沙发上。

　　沈嘉奕把地上散落的书捡了起来，顾宸接过书登上**，站到最高的小平台，把书一本一本放进了高处书架里，动作自然而稳。

　　“还有没有，都给我。”顾宸放完了之后，低下头盯着沈嘉奕，沈嘉奕踩着**把剩下的书一一递了上去，又回到地面。

　　“这边放满了，**推到旁边书架。”顾宸居高临下命令。

　　“噢。”沈嘉奕走到**垂直面，慢慢往前推，把**移动到另一个书架，顾宸跟着移动，他站得太高，沈嘉奕只能完全仰起头看着。

　　从这个角度，顾宸身材被衬衫和西裤勾勒得极好，典型高大修长穿衣显瘦的衣架子身材，宽肩窄腰长腿，比例奇佳，屁股居然也很翘。

　　沈嘉奕喉咙一紧，心下不自在，目光却很诚实地牢牢凝视着顾宸。

　　不知道CEO穿其他休闲服是什么样子。质感高级的薄透白T应该非常适合。

　　想到刚才顾宸是不放心才过来，沈嘉奕心里就像有杯苏打水在不断冒小气泡，除了意料之外，更多的还有跃跃欲试。

　　沈嘉奕突发奇想。

　　要是她现在跟顾宸卖个可怜会怎么样。

　　顾宸放完书，手都没有扶栏杆，就像平常下楼梯一样很快就下来了。

　　下来就看到沈嘉奕坐在沙发沿上，低头弯下身用手揉着脚踝，眉眼耷拉着，有些可怜。

　　“脚扭了？”顾宸走了过去。

　　“没什么大事。”沈嘉奕马上放下手。

　　顾宸看了她一眼，上前蹲下检查起她的脚踝。

　　“我看看。”他很冷淡地说。

　　沈嘉奕放在沙发上的手撑紧了，感到顾宸的手在她踝骨处捏了一下，他指腹并没有过多碰触到她皮肤，沈嘉奕却头皮连着脖子肩背麻了一大片。

　　“这样有没有感觉疼？”顾宸抬头问沈嘉奕，又捏了一下。

　　顾宸居高临下看人很正常，但这种半跪下来抬头看人造成的视觉冲击力过大，沈嘉奕声音如常摇头说：“不疼，真的没事。”

　　顾宸没有多说，收回手起身站直，沈嘉奕脚踝上还残留着他手指凉凉的触感。

　　这个试探收获真的太超乎预期。

　　沈嘉奕确定了，顾宸人是真的高冷，也是真的吃主动和顺毛这一套。

　　可能之前太高冷，以至于没人敢跟他主动？

　　沈嘉奕跟着站起来，把外套拿起来递给他，顾宸一抬眼，接过穿上，低头扣扣子，整理袖口，沈嘉奕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动作，顾宸中途瞥了她一眼，刚好和沈嘉奕眼神交会。

　　双方都没有说话。

　　气氛似乎朝微妙的方向转好。

　　趁此机会，沈嘉奕一鼓作气大胆发问：“顾总，我下午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参加会议吗？”

　　顾宸理了下袖口，语气不咸不淡：“看你表现。”

　　沈嘉奕这时已经完全把握了主动的精髓，听了顺口就说：“我表现的还不够好啊？”

　　顾宸看向她，只见沈嘉奕垂下的睫毛搭在下眼睑上，又轻轻掀起，像舞台帷幕，看着他的眼神简直是昭然若揭。

　　顾宸微微哂笑，慢条斯理地：“你哪里表现好，说说看。”

　　沈嘉奕没说话，眨了几下眼睛，眼角嘴角都蕴藏着一点开心。

　　“连整理个书都要我亲自帮你代劳，还好意思说？”顾宸一脸嘲讽。

　　沈嘉奕不以为然，嘴角弧度稍微向下动了动。

　　“不服气？”

　　“不敢，我表现得还可以啊，补采访，看顾总的著作，邮件归档在努力，公文翻译也没出错。”

　　“……”顾宸见她礼貌无辜中透出一丝对着干的样子，喉咙都痒痒起来。

　　沈嘉奕直截了当问：“那我能去吗？”

　　大门被敲响三声，打断了他们，沈嘉奕下意识退开一步，来人是吕特助，他走过来对顾宸道：“顾总，董事会成员要求提前会议，再过半个小时，一点就开始。”

　　顾宸点了下头，对此没任何表示，向门口走去，吕特助跟在后面。

　　沈嘉奕期待的心渐渐落回胸口。

　　没意思。

　　顾宸走到门口，头也没回，声音冷得要命：“过来。”

　　沈嘉奕倏然抬头，嘴角蓦地上扬，步伐又轻又快地过去了。

　　看吧，主动才是关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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