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晚智大结局+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08章 番外:应仰篇
下层是辉煌赌场, 一掷千金。上层是靡乱舞场,歌舞升平。
宽大赌桌上筹码堆成山,人分两边坐, 荷官在发牌。
“应大少好运气。”
“应大少大气。”
筹码越堆越高,桌上人越玩越大。旁观者都为人捏一把汗,当局人之一的年轻男人却不曾有感情起伏。
赢了, 他推牌继续。
输了, 他兑码重来。
时针转了几个格,男人走得毫不留恋。荷官按规矩给他存下筹码,不论输赢, 他从来不问。
像是个在刺激赌局里找存在感的人。
应仰没去和他的伙伴一起,自己回了酒店房间。
像往常一样的习惯,在睡前喝烈酒助眠。
外面泳池里的人花枝招展,都没有他梦里的人好看。希望今晚能梦见她,如果不能,那就别让他做梦。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没梦见她, 梦见了以前那些不愿提及的事。
——
“别打了!别他妈打了!卫诚你停手——”
偌大地方乱作一团。
众人七手八脚围上去拉架, 蒋弘怒吼不停,花坛和装饰雕像都被撞歪,卫诚不顾劝阻, 拳拳毫不留情。
他又挨了一拳,嘴角都裂出血来。踉跄几步站住,没有怒火,也没有表情, 就像失去了灵魂生机,满身都是狼狈颓废。
身上该有疼痛感,他体会不到,他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
对方毫不在意周围怎样,上来又是一拳,这次他没站稳,晃着身子倒地。
“别他妈打了!”
朋友围上来,被卫诚的朋友拦住,官太子和富少爷对上,针尖麦芒互不相让。
“应仰身上有旧伤!”蒋弘抓着程羡领子嘶吼,“你们他妈疯了,仗着应仰不还手没完——”
蒋弘的话还没说完又被程羡反击逼退几步,程羡也不顾及情面,是不同以往的强硬冷淡。
“打死都活该。”
卫诚扯着他撞上僵硬的花岗石矮墙,毫无理智怒骂,“你他妈还手!”
仔细看卫诚,其实他们兄妹长得有些相像。他透过卫诚能看见她,他垂下头不想再看。
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再次惹火了卫诚,“我他妈让你还手!”
育津南校是众所皆知的私立校区,新建好的校区富丽气派,但这一处地方已经让两伙人闹腾得人仰马翻。
不少人躲在一边看这场不知为何开始的对战,没人敢作为中间人去和事。
教导主任的指令无济于事,卫诚已经发疯,好像他们是有深仇的死敌。
可在场的人都清楚,他们不是。
突然有人说找了救兵来,观众四下巡视间人群被分开。
“放开。”
蒋姝拉不住卫诚,无奈之下紧紧抱住他让他住手,卫诚扯她的手让她别管。
“别打了,”蒋姝死不松手,“你看看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你要把他打死吗?”
蒋姝一字一句说给他听,“卫惟知道吗?卫惟让你打他吗?”
“卫惟知道了怎么办?你还嫌卫惟不够难受吗?”
蒋姝的话清清楚楚,在场的人都能听清,程羡等人已经束手,蒋弘和几个人把他扶起来。
他对身上的伤毫无知觉,只听见了“卫惟”两个字。
他笑了。不知是喜是悲,不知是嘲是叹。他低垂着头,扯了扯嘴角就扯出眼泪来。
卫惟不要他了,卫惟真的还会心疼他?
掺了酒精的梦让人头疼,应仰按开了房间里的灯,照亮一派华丽堂皇。
奢侈不菲,又冰冷孤寂。
这是个噩梦,只有她的名字没有她的人,对他来说是停不下来的紧箍咒。
——
歌舞颓靡,酒精上头。不用看清脸,不用问清姓名,人和人都各取所需。
应仰在听旁边的蒋弘说话,身边几个人抱着金发碧眼的洋妞在擦枪走火。
他们这地方是绝妙位置,角度正好能看见脱衣舞娘半遮半露下的所有。
应仰头都不抬,他对这个没兴趣,今晚应邀不过是为了交际场上的人情。
脱衣舞娘下台,衣服不用穿好,香汗淋漓更讨人爱。早有人给她们指示,要陪好那几个亚洲男人。有钱的中国男人,长得好,出手大方,实在是讨人喜欢。
Eva是舞娘之首,身材火辣天使面孔,是这里一朵无人能及的交际花。她听老板说过那个男人,Mr.Ying。
他出手阔绰,和他的朋友不同,他只赌,不嫖。
多有挑战力的男人, Eva欣赏得很。且据她的经验来看,和他一起会很爽。但是很遗憾,Eva有些止步不前。
她曾被派去招待这位贵客,但被贵客让人扔了出来。那天她裹着浴巾我见犹怜,那位应先生却不曾看她一眼。他甚至很嫌弃她,直接换了房间。
刚上的菜是老板送的,有人已经开始品尝,应仰按灭了手里的烟。
“走。”应仰说。
蒋弘没听清。
“走。”应仰又重复了一遍,眼神冷淡看他,声音在两个人之间传得清楚,“想染病?”
应仰没再等他,拿了外衣就抬腿走。蒋弘这次听清了,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跟了出去。
染病这种事在这儿是不太可能,菜都是被洗刷干净的,就是应仰看不上。
也是,人家是有过仙女公主的人,瞧不上地上的塑料花。
蒋弘又冷笑,公主还不是把他甩了,还甩得干脆利索头都不回。
人没去楼下赌场,直接去了外面停车场。
蒋弘不放心又跟了出去,染病的现在还没有,要发疯病的倒是马上就有一个。
——
车漫无目的地开,终于在桥上停下来。应仰走到桥边抽烟,手肘搭在桥上,眼里随对岸灯光一明一暗。
钱和权他现在都有,没体会到那些人所谓的狂热成就。赌博飙车他都玩遍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刺激和活着的感觉。
至于女人,他看见男女不分场合的运动竟然无感,就是两条狗在交/欢。那些自荐枕席的,他只想把她们掐死。
他床上永远有一个影子,一个他真正想弄死,又确实魂牵梦萦舍不得的人。
可惜那只是影子。是他幻想出来的影子。
五年了。
她就甘愿当一个影子。
蒋弘是被应仰无视的空气人。他坐在车里看应仰,倒是希望应仰直接从桥上跳下去。
应仰不会在水里挣扎,他也不会叫人来救他,就这样一了百了,也比天天不死不活好得多。
在蒋弘看来,不,是在其他人都看来。应仰已经成了一个疯子。
蒋弘和应仰从小相识。但蒋弘也是这一年才重新和他有联系。
那年卫诚打人闹得很大,应仰被打却不追究。卫家来的是卫诚大伯,北都的大领导。怎么处理卫诚他不管,他只要学校保证所有围观的学生不会把这件事传出去。
不让这件事传到谁的耳朵里,他们几个都心知肚明。
卫诚没有一句交代,应仰也没来得及有一句辩白。他不打招呼直接退学,蒋弘找到老宅去,才被告知应老带走了应仰。
谁知道这几年里发生了什么。反正应仰再回来已经成了应家的招牌魔/鬼。
一直在和应家接触要结亲的闫家再没闹动静,应老手下的人一个个被处理。应仰下手狠辣,越发阴晴不定,动辄便翻脸不认人。
蒋弘点了一根烟,烟圈环绕中看见桥边人的落寂背影。
说实在的,他都替应仰恨卫惟。
真要把这些事好好掰扯掰扯,应仰是已经尽其所能。
卫惟被应仰供着,被她家里人供着,最好的她都有,她说一句话应仰就为她赴汤蹈火。
当街下跪是被应仰连累,可应仰因为那件事想杀了他自己。
应仰呢?为了卫惟和他爸决裂,和他爷爷闹翻,挨骂挨打他都受着,缩衣节食打工就为了给她过生日。
大小姐就不想一想她在家里锦衣玉食的时候应仰是不是在挨饿受冻?
先说喜欢的是她,说分手的也是她。一次面也不露,一点退路都不留,生生把应仰逼疯逼上了绝路。
说什么最爱最喜欢,临头落难还不是自己飞回去当凤凰。
蒋弘碾灭了烟,回想起从前那些事,艳羡都无存,只剩为应仰的不值。
应仰手里的烟快燃尽,火苗已经烫到手。应仰没察觉,他的思绪往过去飘。又飘到了卫诚对他大打出手的那一天。
别的都没记住,只记住蒋姝让卫诚住手,她说卫惟会心疼。
烟蒂已经把手指烫红,应仰下意识松手,烟头落进桥下的水里激起一点无人察觉的水浪。
他低垂下头看黑暗中的水面。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像他看不见自己和卫惟。隔着大片黑雾,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卫惟。
她说她喜欢他,写满心意的日记本还在他家里放着。她说她要陪着他,她要陪他一辈子。她什么都依他,她哪里都属于他。他以为她不会离开他。
然后她就不要他了,连分手都让别人来传达,还让别人告诉他,永远不要去找她。
应仰的手紧紧抓着栏杆,复杂情绪翻天覆地的搅,心都被搅碎,血和肉混在一起,眼前都是一片模糊血色。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是他没保护好她。可是他真的在努力,路多难走,他都想试一试,她却不再给他机会。
爬出去有多难?他爬几次都没关系。藤鞭有多硬?他挨多少下都不要紧。
日日夜夜有多想她?想到蚁蝗噬心难耐到想杀了自己,想到想把她抓来问个清楚,想把她绑在身边占为己有。
可是他不敢。
她说,你敢碰别人一下我就再也不认识你。所以他不敢要,不敢碰。
她说分手。他不敢说不,不敢纠缠。
她说永远别去找她。他不敢去,他怕惹她生气,他怕她把他推开。
他自责连累她,自知该被她抛弃。她真的这样做了,他又开始恨她。
爱之深,恨之切。原来爱恨纠缠是这种感觉。
非要说有什么后悔的事,就是后悔着了公主的道,拔鳞剥皮要也和她在一起。
公主走了,不管山洞崩塌,不在乎石头残忍砸死他。
原来当初蒋弘说的是真的,真到了她不要他的时候,他连把人抢回来的能耐都没有。
手指关节绷到发白,应仰抬头喘气像刚死过一场又活过来。
魔鬼已经从心里爬出来。那些人都付出了代价,剩下的只有他的公主。
他对不住她,她抛弃了他。他们彼此亏欠,合该一起下地狱。
可是他做不到。
他对她恨到绝望,又不忍真的伤害她。自己忍着,忍成个精神分裂的怪物。
——
10月的这一天该怎么形容?蓝的天,白的云?或者是井殷的订婚宴?他的愚蠢日?
应仰感觉血液冲上了大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活着。他这种自以为是蒙蔽双眼的人,怎么还能活着?
前厅已经恢复正常,后面休息室里坐着一个雕像。
郑沣是因为井殷订婚才回来的,他对当年的那些事一点都不清楚,非要把所有的都问一遍。
“这都是什么事?你们怎么都没人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蒋弘拍拍他肩膀,“别问了。”
两个人推门走进来,谁都没说话。应仰抬了抬头,找到自己的声音问他们,“她刚才说什么?”
郑沣和蒋弘都没说话,应仰就看着他们,非要等一个回答。
良久,蒋弘不想再和他对视,坐到他身边坐下说:“不用再听第三遍。就是你知道的那样。”
卫惟没和你分手,还有什么永远别去找她的屁话,都是李郁瞎编的。卫惟什么都不知道。
郑沣也终于忍不住,他问应仰,“李郁和你说你就信,你就不去问问卫惟?李郁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
郑沣很激动,出口的疑问都成了质问。
应仰无话可说,甚至无可辩驳。
他太矛盾了。
那时他一败涂地,连累她骄傲碎地。他永远忘不了那个雨夜,忘不了他的公主为他做了什么。
再加上分校考试让她失望,听人说她要和他分手,他信得痛快。他没办法不信,他这样失败的一个人,他凭什么不信,有什么资格再去留住她。
他怪她不要他,却又总觉得她就该做那样的选择。可现在明白,她没有不要他,她一直都对他毫无保留,从不厌弃。
他的爱是应该,她值得所有;他的恨没缘由,是他错怪她。
郑沣非要问明白,蒋弘拉他让他闭嘴。
郑沣甩开蒋弘,他已经和周莫在一起,偶然也知道一些事。郑沣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应仰的心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
郑沣说,卫惟体弱多病不见好转,几乎在交际圈销声匿迹。
郑沣给他要来了联系方式,被周莫隐晦嘱咐:不要刺激她。
应仰不敢刺激她,沉重的负罪心理让他更加小心翼翼。
不顾及时差,应仰当天就去了她在的普林斯顿。小城天气很好,他在她的学校里等着,开车经过每一条路。
不敢突然打扰卫惟,他只希望能看见她。
美好突然的偶遇,是男女主人公都向往的久别重逢。上天厚爱好人,但应仰不是,所以他的幻想落空。
终于看见她是守在普林斯顿的一周后。即使多年不见,不用别人帮他确定,应仰也能在街上一眼认出她。
她的头发长了,长大了,更好看了。
应仰远远站着痴痴地看,觉得恍如隔世。
她没背包,抱着两本书上了公车。
应仰回神车已经开走。
那天街上人很多,行路人都急匆匆,路上有个亚洲男人疯了一样在追没赶上的公车。
街上无人在意,车上也没人发觉。
公车拐弯驶走,应仰被人流挡住脚步。
别人以为他在追车,不是,他在追车上的人。只是车上的人没有回头看一眼。
应仰想,是他活该。
——
第一个和卫惟联系的人是蒋弘,有爱屋及乌这一说,自然也有恨屋及乌这回事。
那一边的卫惟冷漠地像在接骚扰电话,可能她对推销房子的人都比对蒋弘有人情味。
应仰能理解,毕竟他的恨没缘由,但是卫惟有缘由。卫惟该恨死他,该在心里把他千刀万剐。
意料之中,想象之外。卫惟拒绝了示好,拒绝和他有安排的相见。
她连一句“不要来找我”都没有,不愿多言的沉默已经代表一切。她不想和他、和他身边有关的一切交流。
后来的日子过得太有规律,应仰很忙,却坚持每个月都给自己留出固定的空闲时间。
他每个月的最后几天都去普林斯顿,在那里留到下个月的第一天才回来,这样就像他每天都在。
他会远远地看一看卫惟,如果看不到她,就去街上走走,驻足她待过的城市,走走她走过的路。看她一个人生活,他心酸又难受。
那是12月20日的晚上,是卫惟的生日的前夜。思念终于爆发,远望不能满足他。到了她楼下,却没了上楼的勇气。
应仰站在楼下看亮着灯的房间,四楼。里面住着公主,是篱笆围困的高塔。
时间接近12点,他终于抖着手拨通了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应仰一下红了眼。
“你好——”
微妙气氛在两边传递,应仰没说话,卫惟也好像猜出了什么。她对一切都了然于心,不知名的电话打过来,人没有说话,她就知道是他。
沉默延续,两边都没有动静。
察觉到她要做什么,应仰下意识说话,“别挂。”
两个字用尽了力气,轻得像怕吓到她又带着哀求。
应仰深呼吸,不可一世的男人红着眼垂着头,对电话里说,“生日快乐。”
那边还是安静的,过了漫长的几十秒,她说,“谢谢。”
冷淡平静,像在读惯例语。
然后她挂了电话。毫不犹豫。
应仰握着手机抬头,不知看了多久,四楼上关了灯。
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雪,漫天的雪花和公主说生日快乐,但公主不曾开窗看一眼。雪花落下成泥,顺便埋葬了地上等待的人。
一件大衣挡不住风雪,但应仰站在原地动都不动。他从黑夜等到凌晨,一身的雪冰凉透骨。唯一有温度的,是他手里明灭的烟。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做,却是第一次,他的公主没怜惜他。
应仰想,是他活该。
应仰在太阳出来时走了,带着满身风雪。没有等到白天给人看他一身狼狈,这样不过是徒增可笑。
当然,那一天卫惟没出门。他注定等不到她。
可能情场失意的人都有更了不起的成就。应仰大权在握,把应家里外换血。旁支亲友都争着来巴结他,应莱作为合作伙伴也不敢和他呛声。
没想到的,应仰划了4%的股份,给了早被除名的家族弃子——应灿。
19岁的女孩父母离异各自再婚,像一叶无可依靠的扁舟。哪家需要她,她便随时能被哪家牺牲。
然而这些年越发可怕的大哥竟然给了她傍身的股份,他有条件,给她看了一个女孩的照片。
他说,“替我去照顾她。”
直到她愿意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要把当时割裂的那些年写一写,这是应仰的五年,请查收。不查收没关系,他们已经幸福了。婚后番外会写的,我是好人,说到做到。
感谢阅读,有人给我写长评吗?(我不要脸了)
没有也没关系,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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