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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万物有灵[快穿]大结局+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11

11

浮生无望 18139字 2022-11-08

  “建安容盛,纵马一夜奔赴府中,其妻已逝,一尸两命,至此天人两隔。其空守清竹,直至八十老矣,再未娶妻。”

  烈火中,素来清冷如月的容盛俯身半跪在废墟焦木中,骨节分明的手伤痕累累。他面无神情,只是不停地拨开一截又一截焦木,仿佛永不停歇般。

  司命瞧了瞧琉璃,劝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便是取回一盏灯后的因果轮回,你实在无需介怀。”

  “……”

  琉璃捧着一盏灯,阖了阖眸,却道:“放我回去,这不是我要的因果。”

  司命仙君眉间凝结一瞬间,神色微微变幻,唇畔却还是微微扬起,似笑道:“何必呢。灯已取回,缘何还要再耗费几十年的光阴陪一介区区凡人。到了下一世,你又会将他忘得干干净净,不过空空如也。”

  琉璃神色微恍,低声道:“司命,你是我好友,帮我这一回可好?”

  “……”

  司命仙君眉间凝雪,那一点紫星熠熠,如簇火跃动。他叹了口气,为难却又妥协道:“我可没你这般点灯将自己烧死的蠢笨朋友。”

  话落,抬起星辰万千的云袖,轮回笔在琉璃眉间重重一点,声若远钟,凝结道:“万物有灵,速速退回!”

  火焰退散,一切归于茫茫天光。

  送走琉璃,司命仙君立在空无一人的缥缈世界里,神色怅然。

  “世世为他所苦,受他所累。即便忘却前尘,你也选择如此吗?”

  他凝望着书中的三千世界,阖起的双眸满是疲惫与叹息:“我的……朋友。”

  ……

  容盛不知跪在残灰中有多久。

  灰土已经渐渐冷了下去,府中侍从们也累倒在地,却没有人寻到安琉璃的身影。

  她仿佛在人间消失了一样。

  容盛神色难辨,双手垂落在侧,隐在长发间的深眸如古井无波。

  “我是九重天上的仙君,落入凡尘拯救你。”耳畔飘渺,万籁俱寂事忽然传来这一句笑语。

  容盛似笑非笑,狼狈地抬手捂了捂眉间,掩去其中神色。

  “骗了我这么久,为何不再骗一次?”

  “我骗你什么了?夫君。”

  一声清澈如玉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容盛蓦然一顿,良久良久,才缓缓放下手,抬眸瞧了瞧眼前人。

  琉璃捧着一盏灯,蹲在他身前,眼眸熠熠,笑意浅浅。

  “少夫人!是少夫人!”

  “小姐,您去哪了?小青真的担心死您了呜呜呜……”

  绝处逢生,失而复得。

  容盛望着琉璃,久久无言,仿佛要望下一生一世。

  一盏灯番外

  容府清竹院,焦木残垣,尘灰霭霭。容盛衣袖染尘,眉间冷白,一动也不动地凝望着琉璃,如平静无波的湖泊,只袖下的长指血迹斑斑,轻颤一下。

  “……”

  庭中寂静,唯有尘灰卷过,落满衣襟。

  琉璃虚咳一声,心虚道:“……对不住,夫君。昨夜点了几十盏灯,不小心将你的清竹院给烧了,你院里珍藏的那些宝贝,除我之外,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

  容盛眉间微松,喉结滚动一下,语气暗哑道:“……无妨。”

  “这也无妨?”

  琉璃视线乍明,在触及容盛那淡淡神色后才冷静些许,咳了咳,抿唇心虚笑道:“若是无妨,我有一些事要跟你坦白。”

  容盛垂了垂眸,语气微缓道:“说。”

  琉璃小心翼翼地抬眸,打量他的神色:“我知道苏凝雪来者不善,故而特意提前在灯中放了你的小像。”

  “……”

  容盛颌了颌首,语气轻缓:“我知道。”

  前几日他曾拆开小像,见其所用的红凝纸乃是圣上不久前才赐于容府的贡物。他便知晓这枚小像乃是安琉璃近日所制,而非一直藏在灯中。

  “……你知道?”

  琉璃些许讶异,思绪微微打断,但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还是定了定神道:“去你的书阁偷灯时,我知道你在,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容盛神色未变,却道:“我也知。”

  “这你也知?”

  琉璃神色震惊,一时错愕道:“你都知道,为何不拆穿我?”

  容盛垂了垂眸,长发在侧容拂过,眉峰微敛,薄唇翕动,道:“我甘愿被你骗。”

  琉璃一晃,眉间凝敛,久久哽咽无言。

  缘来看似冷漠无情的容相国,其实从一开始,便将真心藏在默默之中,只是她不曾察觉,还苦苦去寻能让一盏灯长燃的办法。

  行遍万水千山,原来你至始至终都在身旁。

  琉璃眼底生涩,仓促地垂下了眸,试图掩去其中的动容。

  容盛挑了挑眉,见她沉默郁郁的模样,欲逗她一二,便悠悠问:“怎么……还有何事瞒着我?”

  琉璃哽咽着揉了揉眼眸,低声道:“嗯……是有的。”

  容盛无奈叹息一声,心中失笑,想着她大抵又是打翻了哪个花瓶,弄丢了哪枝步摇。

  谁知琉璃捂了捂腹间,断断续续道:“我好像……”

  容盛眉间一凝,垂眸望向她腹间,沉声道:“受伤了?”

  琉璃摇摇头,雪容泛红,语气低低道:“不是……”

  容盛一顿,神思恍惚间忽然醒悟。他眼眸恍然,薄唇微抿,宛若在梦中,那双伤痕累累的手颤了颤,抬起想要摸一摸琉璃,却又蓦然停顿,满是踟蹰。

  那手尘灰与血迹交错,些许脏污。

  琉璃抿了抿唇,压抑住哭意,一把扑到他的怀中,埋首在他脖颈间,又哭又笑道:“……不要怕。”

  容盛一笑,缓缓回抱住她,紧紧不放。

  ……

  番外

  晋元三十七年春,建安的桃花始盛开。

  容少羽抱着一盏金莲华灯,立在水波澹澹的小溪旁,任凭春风拂过他的玉冠。

  小少年唇红齿白,面若敷粉,乖巧立在水畔旁,惹来无数姑娘家的目光。

  琉璃拥着一身鹅黄流仙羽衣,打量了一刻,忽然俯身朝容少羽笑道:“我们小羽真是讨人喜欢呢。”

  闻言,容少羽抬眸瞧了瞧她,明睐皓齿地一笑道:“不及娘亲讨人喜欢。”

  琉璃闻言心花怒放,一把搂住他,在他软糯的脸颊上亲了亲,感慨道:“我们小羽嘴甜,与你爹那冷漠无情的人半分也不像,一定是像我……”

  她促狭一笑,揉着容少羽的脸:“才会这么可爱。”

  容少羽任她揉搓,心道自己实在不像娘亲这般嘴毒,却并不揭发琉璃,只是温声道:“娘亲,我们为何要来这里放灯?”

  琉璃回了神,将一盏金莲灯缓缓放入水波中,笑道:“因为灯中承载了人的思念,会永久留存于世。等你长大了,有了欢喜的人,便可以与她一起放灯……”

  “……”

  容少羽思量一瞬,却道:“我喜欢娘亲,长大了也要与娘亲一起放灯。”

  琉璃一恍,失笑道:“那怎么行……”

  “有何不可?”

  容少羽眉间一敛,满是困惑。那皱眉的模样,竟与容盛像了七分。

  琉璃一时无言,道:“因为娘亲……”

  “……爹!”

  容少羽忽然唤道。

  容盛不知何时起来到水波旁,轻轻将容少羽拎起,神色淡淡地提在手中。

  容少羽还并未察觉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朝容盛欢喜一笑:“我在与娘亲放灯……对了,爹,为何我长大后娘亲不愿意与我一起放灯?”

  一只小巧的木盆打上游来,容盛轻轻将容少羽往木盆中一放,任凭他沿着水波荡走,拂了拂袖,淡淡道:“因为她要与我放。”

  容少羽:“……”

  记忆中,爹一直这么爱着娘亲。

  娘亲总是笑,美得不真切,仿佛随时都要化成仙飞走似的。

  年幼的容少羽敏锐地这般想。

  故而他朝娘亲笑,哄她开心,下意识地将她留下。

  就像父亲会为娘亲打伞,会为娘亲画眉,会带着她在碧波荡漾的湖上赏月一般。

  看起来冷漠的那一个人,其实爱得更加深刻。

  越长越大,与容盛越来越像的容少羽如是想。

  知道晋元四十一年冬,大雪纷飞,父亲奉命前去剿匪,回来时身受重伤,险些没熬过去,容少羽才第一次改变想法。

  彼时容盛伤重,离心口一寸近的地方中了一箭,昏迷不醒。

  琉璃守在他的榻旁,抵着他眉间,呢喃道:“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也不会活。”

  换作往日,容盛定会似笑非笑地反驳于她。可这一回,他双眸紧闭,沉沉昏迷,仿佛失去了生机。

  琉璃摸了摸他的脉息,心中沉冷,即便知道生老病死乃凡人的宿命,却已经做好了去地府为他还魂续命的打算。

  拂袖起身,欲离开容府。却正好与匆匆来看容盛的景行帝撞了个正着。

  景行帝瞧见琉璃那如霜似雪的神色愣了一瞬,却又很快回复沉稳,定声道:“知章如何了?”

  “如何?”

  琉璃忽笑一下,讽笑道:“一把杀人的刀,折了就折了,原来圣上也会挂怀啊?”

  景行帝又是一愣。

  他对琉璃相知甚少,只知容盛待她视若珍宝,为了陪她过生辰退了国宴。以为琉璃是个温柔贤惠的姑娘,才令容盛如此宠爱。

  不曾想,锋芒冷锐。

  景行帝缄默一瞬,沉声道:“朕待知章亲如手足,绝非无情的君臣关系。知章奉命剿匪受伤,朕自然于心难安……”

  “你也知晓他是奉命剿匪受的伤……”

  琉璃咽下苦涩,眼眸泛红,语气微哑,质问他道:“匪山地势险峻,素来有去无回。满建安没有一个人敢犯这个险,为何你还要派他去?!为何……”

  容府众人缄默无比,却又不得已劝琉璃:“少夫人,这是圣上……”

  “那又如何?!”

  琉璃拂袖,望着众人,语气罕见地冷:“若是容盛……即便是晋国的皇帝……”

  心中的那股戾气蓦然爆发,难以平息。

  “……琉璃。”

  屏风后,容盛扶着心口孱弱而立,薄唇泛白,轻声唤她:“来我身边。”

  琉璃恍然,缓缓回首,在瞧见他的一瞬间垂了垂眸,数滴泪珠,坠落在地。

  “大人醒了!”

  容府中皆大欢喜。

  “……”

  景行帝蓦然松下一口气。不只因为容盛醒来,还隐约因为,琉璃那冷冽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了。

  说真的,刚刚便是琉璃一刀砍来,他也毫不怀疑。

  景行帝无奈叹息一声,似乎已经知晓容盛为何会待她如此。

  后来在殿中,景行帝与容盛揶揄道:“你那夫人为了你,将朕狠狠痛责了一番,可惜当时你昏迷不醒,真该瞧瞧她那无法无天的样。”

  “……”

  容盛一恍,倒真不知这一桩故事,俯身行礼道:“拙荆无礼,望您赎罪。”

  景行帝拂拂袖,叹息:“出于爱意,朕不怪罪她。”

  ……

  容盛回到容府时,瞧见琉璃神色郁郁地立在廊下,一脸正色地嘱咐容少羽:“以后千万不要学容盛,见到景行帝,记得离他远点,知道了吗?”

  偏偏容少羽纵容她得很,温声作答:“知道了,娘亲。”

  “……”

  容盛无言一笑,无奈道:“琉璃。”

  “父亲。”

  容少羽朝他行了个礼后,便察言观色地默默退下了。

  廊下微寂,琉璃侧了侧首,不去瞧容盛。

  苍穹中有蒙蒙素雪落下,落满华庭,染白了鬓发。

  容盛轻轻探出手,去接落下的雪。

  琉璃瞬间变了脸,一把将他的手拉回,肃目道:“你嫌命长,大病初愈去淋雪,不想活了是不是?”

  “……”z

  容盛恍了恍眸,悠悠一笑,却将手中的雪轻轻拂到她墨发间,轻声:“我只是想与夫人……共白头,长相守罢了。”

  琉璃红了眼眸,伏在他怀中,喃喃道:“……要共白头,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她仰首望向容盛,目色眷恋:“在那之前,我会陪着你,你也哪都不要去,好不好?”

  容盛神色动容,抚了抚她的墨发,在她眉间落下缱绻的一吻,语气温润,余声悠长。

  在这落满雪的建安城,他轻声道:

  “我一直在你身边。”

  两把铜棱锏

  “那双棱锏,满是血腥,像凶器似的,我不喜欢。”

  四遭漆黑如幽暗海底,充斥着难闻刺鼻的血腥味。黝黑锋利的铁棍深深地没入身侧的大理石板,危险的机关泛着凛冽寒光,无一例外地对准命脉,如拷问之刑般的将人紧紧禁锢。

  琉璃伏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如刺骨疼痛,无力地抬了抬手指,却察觉指腹满是粘稠的血。

  她记得她是九重天上的仙君,入轮回来寻丢失的灵器,可眼前这是?

  挣扎着掀开一线眼帘,恍惚间天光乍亮,如万千熠熠星辰坠落凡间。昏暗幽冷的囚室中,公子容色白皙似雪,翩翩如仙,披着一身纯白污垢的月色织锦长袍,身姿端正地坐在轮椅中,眉眼温润,沉默地望来。

  “……”

  琉璃好像看见了光。

  他似雪无瑕,如披着普渡众生的光,一瞬间照亮四方。

  琉璃滚了滚干涩的喉咙,情不自禁地朝他爬去。

  才挪动了一寸,一枚锋利的棱锏蓦然插入离指腹三寸近的地面,铮然作响。

  “大胆匪徒,休想接近我们公子!”

  清脆的少年声愤慨响起。

  “小尘……”

  公子语气温润,朝小少年缓缓摇了摇首:“她已身受重伤,奈何不了我,无需呵斥。”

  被唤作小尘的少年却气道:“公子,您还护着这无耻小贼。若不是您设下的重重机关将这狡猾的小贼困住,只怕落雪山庄的宝器都要被她偷走啦!”

  “……”

  琉璃神色恍惚,默默听着,颤颤巍巍地抬首瞧了那位公子一眼,见他眉间如画,抿唇望来,些许怜悯与叹息——

  “若非困顿穷苦,只怕也不会落雪山庄偷东西。”

  多么的温柔,慈悲为怀。

  “江月白……”

  如月光柔和的记忆纷至沓来。

  ……

  琉璃是江湖神偷袖手婆婆的入室弟子。

  袖手婆婆神出鬼没,收的这个入室弟子更是鲜为人知。教了她一身偷技之后,便放她行走江湖,甚少管教。

  琉璃手持双棱锏,初入江湖,年少无知,仗着一身偷技,便想着偷一票大的。

  她盯上了谁呢?

  落雪山庄,江月白。

  江月白本出自江湖世家江府,因患有腿疾,早早便独自居于瑕山以北的落雪山庄中。他擅制宝器,一身技艺绝世无双,堆积在落雪山庄的宝器价值连城。

  要不怎么说她初入江湖,年少无知呢,她仗着江月白独居,又妄想欺他怜弱,欲将落雪山庄的宝器全部卷走。殊不知江月白不禁擅制宝器,还擅设机关,落雪山庄的机关禁制锋利无比,难以预料,将她困了个半死。

  奄奄一息时,江月白的侍从小尘还扬言要杀了琉璃。

  是江月白,怜她困苦,护她弱小,不仅放过了她,还留她在落雪山庄,清扫落叶,以偿过失。

  琉璃是动容的。

  袖手婆婆虽教了她行走江湖的功夫,却神出鬼没,甚少管教她。江月白如菩萨临世,给她居所,教她念书识字,还为她修好了那把从小佩带的双棱锏。

  双棱锏锋芒尽显,琉璃喜欢得不得了。

  但落雪山庄的日子苦闷无趣,江月白沉如死水,不起波澜,还总教琉璃正道,别行偷盗之事,听得琉璃昏昏欲睡。

  她感念江月白的恩情,但她与江月白终究不是一路人,江月白是世家公子,无瑕得像天上的云,她一介江湖小贼,就是地上的泥。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江月白那学会了这一句话后,琉璃毅然决然地带着双棱锏辞别了他。

  江月白没有挽留,只是坐在落雪山庄的苍云巅,神色缄默地目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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