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太多，林缀亭他们租了个面包车去医院。

　　司机想了一路，愣是没想明白这几个人去医院是干嘛的。要说看病吧，也不像。但车上确实又有个病人。

　　有个被抬上车的，这个应该是病人了。还有两个直播的，一个清秀妹子，一个社会青年，怎么也想也想不到他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还有个抱着鸡的小青年，这小青年一直托着鸡对着那个清秀妹子，后来他才看到那鸡头上绑了个摄像头。

　　至于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个应该是个赤脚医生，抱着个箱子，也不系安全带，真令人暴躁。

　　更令人暴躁的是，那个社会青年一直“老铁六六六”“关注点起来”，嘴就没停过，吵得他直接开了车载音响放歌剧。

　　这么一来，那个社会青年终于讲不下去了。

　　司机把他们送到医院，总算是松了口气，并发誓以后再也不拉这种奇奇怪怪的人了，加钱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我们现在已经到医院了，铁子哥先去挂号，我们陪铁子叔在这里等一下。”

　　“等等？”铁子哥诧异地望了过来，“怎么是我去挂号？”

　　林缀亭无辜地看着他，“铁子哥你不是家属嘛？”

　　“谁要去医院谁出钱！”铁子哥才不管这些。要他出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我还是报警吧。”赤脚大夫作势拿出手机。

　　“诶别别别，我去我去。”铁子哥急忙去拦赤脚大夫。

　　赤脚大夫指了指挂号窗口。

　　铁子哥咬着牙去了。

　　【系统提示：清茶打赏了火箭炮×1个！】

　　“铁子叔症状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林缀亭看了看趴在座位上的人，和第一个视频里的人相比，他老了很多。“不知道等下医生怎么说。如果真的是癫痫，那铁子哥做得也太过分了。”

　　【prpr：对啊，哪有拿蛇叉叉人的】

　　【尹正轩：为什么不用雄黄】

　　【兔子兔砸：要我说早点送医院就没这么多事了】

　　【好想揍老板：不是说雄黄污染环境么】

　　【兔子兔砸：蛇只是不喜欢那个味道，并不是害怕，还是老老实实买驱蛇药吧】

　　“另外家里也要注意防潮，检查一下有没有老鼠窝，草丛最好也修剪一下。这样会降低蛇进到家里的几率。”

　　“水……”病人突然开了口，声音虚弱极了。

　　林缀亭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的嘴已经干得起皮了。

　　“我去买水，叔你先等一下。”

　　“我这儿就有，没开封的。”赤脚大夫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交给林缀亭。

　　林缀亭拿着矿泉水，突然不知道怎么才能把水喂到铁子叔的嘴里。

　　因为病人是头朝下趴在座位上的。

　　“大夫你带了吸管么？”

　　“想什么呢？”赤脚大夫笑完，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带吸管。”

　　“我去服务台问问。”林缀亭拿着矿泉水过去了。

　　“叔，水来了。”要到吸管之后，林缀亭蹲在座位旁，把吸管伸到铁子哥叔的嘴边。

　　他凑上去，急切地喝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也随之颤动。

　　【秃头少男：这是多久没喝水了啊】

　　【兔子兔砸：别真是虐待老人】

　　【闹鬼必备小白裙：说他是六十岁的我都信】

　　【好想揍老板：也没那么老吧，应该也就五十出头】

　　林缀亭看到弹幕之后，认真地观察起来。

　　头发已经花白了，也没什么光泽。皮肤松弛，脸上有不少皱纹。双目无神，几乎被眼皮遮了个严严实实。黑眼圈很重，面色也有些发青。

　　身上有一股腐朽的味道，大概已经在那间棺材一样的房间里生活了很多年了。

　　已经腌进味了。

　　杀蛇时他的状态就不是很好，但至少还能活动。哪像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算起来，这人年纪应该也不大，可能才四十出头。毕竟那个村子里结婚应该都挺早的，他孩子也不大。

　　“好了。”挂号回来的铁子哥把票和卡甩在林缀亭手里。

　　“走吧，去检查。”林缀亭起身时顺便扫了眼铁子哥，然后叹了口气。

　　这大概也是报应的一部分吧。

　　铁子哥背起他爹，不快地上了楼。

　　林缀亭走在后面，正好看到铁子叔脖子上的红痕。

　　那个特制加大的蛇叉上绑了橡胶圈，也不知道是怕伤到人，还是用来防滑。

　　他呆呆地趴着，不仔细看，都看不到起伏。像条被新手剪坏了的鱼，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就地断了气。

　　林缀亭也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该骂他活该。若是同情他，那被杀的小蛇岂不是更可怜？但骂他活该，自己又觉得心虚。

　　谁能保证自己走路的时候没踩死过几只蚂蚁呢？若是都要记在账上，人还活不活了？

　　林缀亭突然觉得自己很虚伪。一边感叹生命为什么非要分个三六九等，一边又因为自己是人类，为人犯下的错误找一些牵强的借口开脱。

　　林缀亭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事。

　　“你这个是癫痫啊。”医生推了推眼镜，把键盘抽出来，开始录入信息，“开药么？”

　　铁子哥不吭声。

　　“铁子哥，铁子叔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啊，我看你直播赚得也不少，应该不差这点钱吧？”林缀亭虚伪地劝道。

　　“你赚得又不少！你付啊！”铁子哥吼道。

　　“这里是医院，要吵出去吵。”医生皱起了眉。

　　“如果你没钱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帮你，但是你有钱啊。”林缀亭忧伤地望着铁子哥，“铁子哥你别这样，铁子叔养了你这么多年呢。”

　　“等等，我还是不信他癫痫。”铁子哥刚有些松动，就突然想起了他造假的事，便怀疑地盯着医生，一字一顿地问道，“别是误诊了吧？”

　　“那你就去找其他医生。”医生把本子往桌子上一拍，“我干这行十多年了，就没有过误诊！”

　　“我查查虐待亲生父亲要判几年……”赤脚大夫又拿出了手机。

　　铁子哥深吸一口气，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难受地叉着腰，最后脚一跺，只好去缴费。

　　【妙妙不妙啊：所以所谓的柳仙附身其实是癫痫发作？】

　　【系统提示：兔子兔砸打赏了浅水炸弹×1个！】

　　【秃头少男：这儿子也太不靠谱了】

　　“感谢兔子兔砸的打赏。”林缀亭小声说道，“等一下铁子叔应该就能回去了，不知道拖了这么多天会不会对病情有影响。”

　　【好想揍老板：大概会吧……】

　　【秃头少男：耽误这么多天了都……癫痫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飞啊飞：没人发现今天那大爷状态明显和之前视频里不一样嘛】

　　【一对翅膀：是啊是啊，主播下次记得找个靠谱的群演，别之前是怎么演的都忘了】

　　【飞啊飞：对呀，主播要演就找个好的】

　　【兔子兔砸：……下回记得换个名字不那么明显的号再来黑】

　　【秃头少男：兔子姐你太一针见血了哈哈哈】

　　【闹鬼必备小白裙：对不起笑喷了】

　　【张小萌：所以哪个主播名字里有飞或者翅膀？】

　　【剑破天机：菲爷，不客气，也是个灵异女主播】

　　【prpr：我去看了眼往期的视频……嗯，风格和铁子哥挺像的】

　　“行了，病也诊断了，可以散了吧？”铁子哥不快地进了门，“我要去牙科看看牙，之前把假牙摔掉了。”

　　“可是也不能把铁子叔放在这里……”

　　“我等下背着他去牙科，好吧？”铁子哥怒气冲冲地吼道。

　　“要吵出去吵。”医生还是这句话。

　　“那我们先回去了？”林缀亭说完，见铁子哥不想再理她，便离开了医院。

　　【剑破天机：这次内容不太多啊】

　　“哈哈哈这次出了点意外，我也没想到他是癫痫。不过好在已经送到医院了，没耽误病情。”林缀亭鞠了个躬，“不好意思。”

　　【兔子兔砸：没事，我还挺喜欢这次的结局的】

　　【飞呀飞：这东西都有人看？】

　　【一对翅膀：现在的观众啊，一届不如一届】

　　【妙妙不妙啊：没关系哒】

　　【圆圆哒：还在这蹦跶，脸真大】

　　【剑破天机：下次做长一点就行】

　　“好的，以后会越来越精彩的！”林缀亭笑着拍了下手，“那我们到此为止？下周三再见啦，喜欢的点个关注再走？”

　　“终于结束了。”直播结束后，林缀亭的肩膀立刻垮了下来，“我真是个废物。”

　　“这次也是没办法。”沈观拍了拍林缀亭的后背，“总不能让那个小青年把他爹折腾死吧？”

　　“这个月工资也没了……”林缀亭叹了口气，“对了，刚刚那个大额打赏，要不要联系一下，太多了。”

　　“翠翠的？”沈观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我之前联系过，不用退。以后她给的安心收下就行。”

　　“啊，这得多有钱才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打赏出六万多啊……”林缀亭算了一下，发现这次收益不太好，不算翠翠的打赏，这次只收了三百四十五元，“这次果然是失败了，唉。”

　　“不过这次我们赚了一万六千七，我终于可以搬出去了！”林缀亭突然想到之前她算的账，当时还觉得搬出去住的钱要过很久才能赚出来，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观哥，你们家食宿费多少钱，我还给你吧？”林缀亭小跑几步，追上走得特别快的沈观，把小母鸡抱了过来。

　　“食宿费？”沈观掀起嘴角，“一个月也就八千吧。”

　　林缀亭立刻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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