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半，”姜棠拿出手机看了眼，然后再看向床上躺着明显病得有点严重的人，犹豫地问，“需要给叶阿姨或者爸爸打电话吗？”

　　如果姜栀今年八岁，发烧了确实应该给父母打电话。

　　但毕竟她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再因为这些小事而这么做，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姜栀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自己去医院就行了。”何况家里还有司机可以送她。

　　姜棠啊了一声，倒是出乎意料地说：“……那我陪你去吧？”

　　姜栀也很意外，但却又觉得似乎在情理之中。

　　正巧王姨这时候出现在门口准备喊她们吃饭。

　　“王姨，她发烧了，我们送她去医院吧。”姜棠从床边站起来，把手上的耳温枪递给她看。

　　王姨在看过之后果然皱眉：“这也烧得太厉害了，确实得去医院，不过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去啊？”

　　“我有点吃不下，”不仅没胃口，喉咙也痛，姜栀稍微清了清嗓子对姜棠道，“你先去吃午饭吧，我换身衣服就下来。”

　　姜栀嗯了声：“那我在楼下等你。”

　　她走后姜栀还是微微翘起了嘴角，其实有个妹妹有时候感觉也挺好的。

　　最后由家里的司机开车，王姨和姜棠一起送她去的医院。到了医院后也主要是王姨在忙前忙后地帮忙挂号，姜棠主要就负责跟在旁边陪着。

　　国庆假期的医院都不是一般的挤。

　　在王姨去排队挂号期间，姜栀她们就在旁边休息的长椅上坐着。

　　起床走动了几步之后，她的精神对比刚起床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至少鼻子已经开始通气了。

　　医院里到底有些嘈杂，姜栀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群，半晌，飘忽不定的视线忽然定格在了挂号窗口旁边的墙上。

　　雪白的墙上整整齐齐地挂着本院专家医生的照片。

　　姜栀一位一位地看下去，忽然在外科那一栏里，看到了两张熟悉的照片。

　　一位是梳着儒雅的绅士发型、带着金丝细边眼睛、眼神看起来很坚毅的中年男医生。

　　另一位是在这张照片旁边，盘着长发、长相优雅知性的女医生。

　　莫栩和周礼祈。

　　不仅是因为这二位的长相让她有些眼熟，更是因为她见过他们。

　　结合上男医生的姓氏，姜栀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当年他们高二时，莫森提出自己想去打电竞这个想法后，几乎所有人都被动员起来给他做过思想工作。

　　老师们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甚至还把莫森的家长叫过来一起商量过这件事。

　　那天姜栀正好拿着卷子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题目，好巧不巧地就碰见了班主任和莫森的父母坐在一起严肃地讨论着关于莫森的问题。

　　姜栀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尽量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即便如此，当时她也没听到他们的谈论有没有出具体的结果，但莫森父母的长相却被她记住了。

　　那天这对夫妻穿着常服，或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两个人的气质都显得清清冷冷的，他们说的话也很少，基本上都是班主任说一长串，结束后两个人才发表自己简短的看法，且不管是应还是答，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理智风。

　　其实很难想象这样一对父母生出来的孩子居然会去走电竞这条路。

　　后来姜栀就没再见过他们了，只是没想到再一次见到男友的父母居然会是在这个时候，虽然只是她单方面地见到了他们的照片，但毕竟曾经亲眼见识过的对方的气质，在结合上他们的职业，她突然就莫名地觉得有点紧张。

　　更巧的是，她还没从这种感觉里出来，手机就因为有来电而响了。

　　姜栀拿出来一看，正好还是莫森打来的电话！

　　百香果茶

　　毕竟身边还有姜棠在，所以在看到来电显示的第一秒，姜栀就下意识地按了拒接。

　　正好姜棠自己也正玩着手机，所以没关注到她刚才的举动，姜栀松了口气，虽然说继妹是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但知道是一回事，当着人面打电话又是另一回事了。

　　挂了莫森的电话后，怕他担心，姜栀又赶紧点开微信给他回了条简单的消息，解释自己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

　　也是才看到在此之前他给自己发了不少消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姜栀一直没看过手机所以也没回过他，莫森也是因为这样才担心地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莫森：没事吧卿卿？怎么那么久都没回消息啊？

　　姜栀下意识地就隐瞒了自己感冒的事：没事没事，昨天不小心睡着了，今天也起晚了，也一直没来得及看手机，现在我妹妹在我旁边呢。

　　莫森：吓死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莫森：[叹气.jpg]

　　姜栀：抱歉让你担心啦，真没事儿。

　　她的再三强调反而让莫森升起了一股怀疑，但毕竟她说家人在身边，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莫森：那晚点再聊哦，这两天我们都没什么比赛。

　　言下之意就是休息的时间会比较多。

　　正好王姨挂完号回来了，姜栀便匆匆地回了一个“好的”后便收了手机。

　　完了之后居然还有一种做贼心虚般的感觉。

　　之后医生给量了体温、做了检查，确定只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后，便开了药安排姜栀去挂水了。发烧是一件容易反复的事，所以医生连开了两天的针给她，也就是说今天挂完水后明天还得来。

　　输液室的病人不算太多，姜栀挑了个偏角落的位置坐下，护士给她扎上针再调了点滴的速度后，照例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姜棠和王姨也在她旁边一左一右地坐下，姜栀抬头看了眼头顶上挂着的四个吊瓶，两大两小，估计要全部打完至少也需要三个多小时。

　　输上液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喉咙已经好多了，脑子也没开始的那么晕晕乎乎了。

　　“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儿没事的。”她开口对身边的两个人道。

　　王姨是本来在姜家每天就有很多事情要做，今天陪她来医院已经是占用了她不少的工作时间了。姜棠则更不用说了，姜栀再怎么想都觉得至少不应该让还未成年的妹妹陪在她身边照顾着。

　　“这……”王姨还有些迟疑。

　　姜棠倒是接话：“王姨你先回去忙吧，我在这里陪她打针就好了，打完之后让再司机来接就行。”

　　她这么一说，王姨显然有些哭笑不得，毕竟是平时连自己都很难照顾好的孩子啊：“二小姐，你是说你来照顾大小姐啊？”

　　她在姜家已经做了很多年了，对于姜棠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而和姜栀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她也喜欢乖乖巧巧的孩子，所以对于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她都看得很亲，说话的时候偶尔也会带上调侃的语气。

　　果然她一说完姜棠就不乐意了：“哎呀说什么呢王姨，我好歹也十五周岁、十六虚岁了好不好！”

　　“好好好，”王姨笑着抚着小姑娘的毛，不过她也乐得看这俩姐妹多相处相处加深一下感情，也就没再推辞着边起身边说，“那小姐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啊，要记得多看着点吊瓶，快滴完了就赶紧喊护士过来换。”

　　“知道啦——”

　　等王姨走后，只剩下姜栀和姜棠两个人时，忽然气氛就安静了下来。

　　输液室的病人们大多都昏昏欲睡，偶尔有人说话也是刻意压低着声音。最前面的墙上悬挂着一个全屏电视，大概是为了怕有些病人无聊，所以一直不间断地在播放着某一部电视剧，但声音也不是很大。

　　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根本看不懂的家庭伦理剧后，还是姜栀先偏头开口：“其实我一个人真的没事儿。”

　　“那不行，我说了陪你就要陪你，说到做到，”姜棠下意识地就反驳了出来，然后看了看周围几个病人被照顾的待遇，继而问道，“你想喝水吗？”

　　输液室就有饮水机，很多病人的手边也都摆着纸杯。

　　姜栀刚想说不用麻烦了，就见妹妹根本不听自己讲话，径自地便小跑着去饮水机面前接水了。

　　很快姜棠就端着一杯七分满的水杯回来了，姜栀在接过后就感受到了水是温的，想来应该是在热水里掺了冷水的缘故。

　　“谢谢。”姜栀对她笑了一下，其实他们家里所有人都一直默认地把姜棠当成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默认她是最需要被照顾的那一个，但其实小姑娘在不知不觉中也已经会贴心地照顾别人了。

　　她们姐妹俩的相处从很早开始就是这么客客气气的了，在姜栀刚搬来姜家的时候，姜棠其实本能地不喜欢自己这位继姐，或者说换做任何人都不会那么坦然地接受对方。

　　刚开始相处的那段时间，姜棠很喜欢故意耍小性子，因为姜承林宠她，叶茗也会偏向着她，所以她可以一直肆无忌惮地小闹着。倒不是说想故意欺负姜栀什么的，更多的可能还是一种小孩子排外和逞能一般的想法。

　　但后来姜棠就发现自己这位继姐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的小打小闹，只要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她好像都能一笑置之。跟电视剧里那些两姐妹互相撕扯头花的剧情一点都不一样，姜栀什么都不想跟她争，姜棠近一步，姜栀就退一步，就算姜棠把她逼到了门口，她还是能笑笑，然后打开门走出去。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其实让姜棠很不舒服，但在一段时间后，她也不得不承认，姜栀是真的什么都不想和她争也不想和她比。即便是成为了姜家的小姐，姜栀的生活圈子也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她从来不去主动结识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也不想掺合任何事儿。

　　仿佛她就只是一个暂时搬来姜家住一段时间的人而已。

　　甚至因为刚来时她就已经高三了，在学校里待的时间都比在姜家的时间长。

　　后来姜棠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如果说要像狗血电视剧里演得那样两个人每天互相看不顺眼每天有吵不完的架什么的，起码她们之间得有很深的矛盾才行。

　　但在和姜栀相处的每一天里，她都找不到任何矛盾，不仅如此，两个人可以说连最基本的斗嘴都从没有过。反而姜栀一直非常完美地做好了自己，她是一个让姜棠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姐姐，甚至有时候姜棠还会在想，如果她们是亲姐妹的话，那她们的关系绝对会很亲昵。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久而久之地演变成一种亲近却疏离、熟悉又陌生、可以再近一步但脚步又不知道该从何迈起的尴尬关系。

　　就像从始至终，姜棠都没喊过姜栀一声“姐姐”那样。

　　也不是她不想喊或者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就是一直都没喊过，到现在更觉得不知道该怎样去开第一次口，所以就一直一直地拖了下去。

　　不过虽然她没主动喊过姜栀姐姐，但在某些侧面，却已经非常地接受她了。

　　比如九月份她开学就读宁承私立高中的一年级时，校内的宣传栏里会贴着往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和资料，姜栀作为全市屈指可数地考入S大的学生自然是要被校方大肆宣传的。

　　好几次姜棠和朋友一起在学校里路过宣传栏都会看到姜栀的照片，好友也是圈里的人，自然知道姜栀的身份，所以他们总会顺口提一句：“哎姜棠，那个是你姐的照片吧，高考居然考了那么高的分数，她还是人吗！”

　　那时候姜棠也总会哼笑两声：“那没办法，她就是牛啊。”口吻里大概是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自得与骄傲，大概也叫做与有荣焉。

　　……

　　这边姜栀喝了两口水后就把杯子搁在了一边。

　　然后就见姜棠拿起了之前取来的一袋药研究了起来。

　　“这几个是饭后吃的，但这两种是要空腹吃的。”研究完之后，姜棠把几种药放在大腿上分成两堆，然后把挑出来的两盒药拿起来说，“你没吃过午饭，那就先吃这个空腹的药，其他的回家吃完饭之后再吃。”

　　姜栀看着她，弯着嘴角轻轻地嗯了一声。

　　姜棠又仔仔细细地看着说明书取出相应的药量，因为说明书的字有点小，加上她稍微有一点近视了，所以她是凑近了很认真地看的。

　　趁她不注意，姜栀没打针的右手偷偷打开手机的相机，给正在帮自己认认真真地分药的小姑娘拍了张照片。

　　吃完了药之后似乎就没什么事情可干了，输液的时间漫长又无聊。

　　姜棠刷完一遍手机后，也不想追偶像的综艺或电视剧，便打开了手机里的游戏。

　　姜栀在看到她打开王者荣耀的时候还有点惊讶，毕竟印象里姜棠似乎不怎么玩游戏，至少她每次上游戏的时候，姜棠的那个号一般是不在线的，而且之前姜栀还特意看过她的游戏资料，游戏对局不过两百多场，最高段位也才铂金。

　　不过她在刚登上游戏就退了出来。

　　让姜栀忍不住地问：“……怎么了？”

　　姜棠瘪嘴：“防沉迷。”

　　王者荣耀在实名制后会对未成年的玩家施行防沉迷的措施，简单来说，就是一天只能玩一个半小时，而且登陆的时间还有明确的规定。

　　今天上午赖床时姜棠就把这一个半小时的游戏时间给用完了，现在想玩也玩不了。

　　“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不玩这个的？”姜栀好笑又好奇地问。

　　“本来是不喜欢，但越尧喜欢啊，作为合格的粉丝当然是要追随偶像的脚步了。”姜棠说得理所当然。

　　越尧就是她最近很喜欢的那位男演员，也是前不久刚拿了影帝的那一位。

　　说完之后姜棠还补充了一句：“不过以前还不觉得这个游戏好玩，玩多了才觉得是真的上头。”

　　那确实。姜栀在心里认同了她的说法。

　　然后在看到妹妹实在无聊后，她提议道：“那要不要玩我的号？我已经没有防沉迷了。”这大概是来自一位成年人的底气。

　　听后姜棠似乎有点心动，但没立刻应下来。见状姜栀便直接把自己的账号密码发给了她，而后道：“没事的，什么英雄都有，铭文也是满的，你可以随便玩。”

　　“那好……谢谢你了。”小姑娘最后别别扭扭地应了。

　　姜棠因为本身QQ好友就很多，所以游戏好友也不少，每次她自己登陆游戏的时候都不会去想翻自己那个好友排行榜，所以也一直没有关注过姜栀的号。

　　她原本也就只是以为姜栀比自己玩的时间长了一点，所以英雄和铭文都是满的而已。

　　但没想到她一登上去，就发现姜栀的号就连皮肤都基本上是满的，除了那些需要限时获取或是限定购买的。这还不算什么，毕竟在游戏里充钱就行，姜棠自己也充了不少了。

　　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家姐姐这个号的段位——

　　荣耀王者？？？

　　甚至游戏邮箱里还有一封本周未领取的荣耀称号的邮件通知，点开一看，本周待领取的高级荣耀称号有两个、中级荣耀称号有四个、初级荣耀称号有两个。

　　分别是金牌的上官婉儿和不知火舞、银牌的嫦娥、诸葛亮、元歌、娜可露露以及铜牌的公孙离和小乔。

　　“……”这华丽的战力让姜棠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毕竟她自己只是一个刚玩这个游戏没多久，好不容易才打上了钻石的小萌新啊！突然把这么牛的一个号塞到手里，她就是想玩也不敢啊！

　　但还没等姜棠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忽然游戏界面就弹出了一个邀请游戏的消息。

　　她眯了眯眼，然后举着手机递给姜栀看。

　　“嗯……这个叫‘卿卿与我’的好友想邀请你一起排位，”姜棠顿了顿，“接受吗？”

　　姜栀的表情一瞬间就变得很复杂了。

　　豆沙月饼

　　姜棠其实在看到对方的游戏ID后第一秒就猜到他的身份了，毕竟姜栀的ID就叫“卿卿”，她要是这都看不出来什么问题那她就是瞎子。

　　“你的男朋友？”她看向旁边一时无语的姜栀。

　　同时屏幕上莫森再一次地发来组队邀请，并附上一句：卿卿？

　　姜栀啊了一声，到底还是说：“你点接受吧，他很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