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 大家照旧去操场上遛弯。

　　许晨阳跟林安去吊单杠了，中考男生传统项目要考引体向上。自从体育老师在课堂上说过之后，好多初二的学生都未雨绸缪, 赶紧练起来, 生怕到时候考不过白白丢了分。

　　女生倒没这个担忧，宋楠楠记得他们这一届考的应该是跳绳、立定跳远、还有掷实心球跟仰卧起坐，4选3，跑步都没包含进去, 相当的善良。

　　她俩绕着操场慢慢晃悠消食, 顺带着背诵语文名句默写，背到“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的时候，舒方圆一抬头就瞧见了熟悉的人。

　　她赶紧拉同桌的胳膊：“哎，张强过来了。”

　　她还以为张强已经被抓了呢, 没想到居然放了出来。

　　宋楠楠先是惊讶, 旋即又觉得理所当然。张强毕竟还不满14周岁，小孩一个，就算倒□□.秽光碟, 但这种倒卖也不成规模，造成的影响有限，如果严格走法律程序的话，他的确不至于要受什么严重的处罚。

　　只不过这种事情向来是可轻可重, 他能够全身而退, 也算是运气不错了。

　　张强不是一个人到的学校。走在他前头的是个身形干瘦的中年男人，眉头皱得紧紧的, 眉心间刻出了深深的川字形。

　　“张强他爸也来了。”舒方圆小心翼翼问自己的同桌，“是不是学校要给他处分, 该不会开除他吧？”

　　宋楠楠斩钉截铁：“不可能，九年义务教育阶段不允许开除学生的。”

　　不过规矩是规矩，现实是现实，她也搞不清楚这个时代到底会不会开除学生。

　　午休时间不少学生都在校园里活动。认识的人见到了张强还主动打招呼：“你回来啦？”

　　张强没有搭理朋友，头垂得低低的。他身上穿着校服，因为低头的动作，肩胛骨都拱了出来，看上去分外瘦削。

　　他的脸也瘦，少年常见的婴儿肥在他脸上丝毫不见踪迹，只露出了高高的颧骨。

　　宋楠楠以前没跟他打过交道，对这人毫无印象，就觉得他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舒方圆倒是叹了口气：“他瘦了好多啊。在派出所肯定没少吃亏。”

　　宋楠楠下意识反驳：“那也不一定，可能就是压力大吧。谁进了派出所都要害怕的。不管了，说不定他就是回来复课的，他爸带着他跟学校道歉。这都初二下学期了，也不能一直在家歇着呀。”

　　舒方圆点点头：“希望如此吧，哎，这人也真是的，搞出这种事情来。”

　　两人在操场上逛了几圈，时间差不多了，又结伴去小卖部买椰蓉面包。

　　宋楠楠感觉自己的个子长得实实在在的，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她现在也特别容易饿。上午跟下午都得加餐，晚上也得来个荷包蛋当夜宵，不然就肚子咕咕叫。

　　舒方圆看她买了椰蓉面包，自己要的芝士味的，其实就是中间加了炼乳。这样她们可以交换着吃。看到锅巴时，她又没忍住，来了一袋给嘴里头添味道。

　　俩姑娘拎着吃的回教室，才发现班上已经炸开了窝。大家都在讨论张强他们的事。

　　学校肯定会让他写检讨的，起码得在国旗底下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读出来。

　　可要是读的话，那该多尴尬啊。那些东西能说吗？一说就完蛋了。

　　宋楠楠听得囧囧有神，孩子们，你们是不是关注错了重点？

　　顾晶晶还气呼呼的：“就读个检讨吗？学校也太放纵他了。他都已经这个样子了。”

　　不少同学也点头附和，没错，坏心眼呢。居然把生意做到自己同学头上，害得这么多人跟着他一块儿倒霉。学校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以后他肯定还得使坏。

　　顾晶晶跑过来推宋楠楠的胳膊，满怀期待地看她：“你说是不是起码得记个过？”

　　宋楠楠本能地眼皮跳，姑娘这事儿跟姐姐有什么关系呀？你干嘛非来找我？

　　她无奈极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还是看看校规吧，学校应该会按照规定办事。”

　　顾晶晶又跑过去喊班长，学校的校规在哪儿？是上的墙还是放在老师那里？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教室里头乱哄哄的，男生看女生这么积极，还有人推陈思源，意有所指：“最毒妇人心啊，你可千万得小心。”

　　“滚!”陈思源脸红了，直接将说怪话的男生攘到了边上。

　　舒方圆立刻跟宋楠楠咬耳朵，兴奋的不得了：“看，他们果然谈了吧。”

　　宋楠楠哭笑不得，姑娘，你激动什么呀？

　　舒方圆撅着嘴巴，不满道：“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好奇呀？我都没想到他们会在一起。”

　　宋楠楠阴险地提醒小姑娘：“我觉得杜老师不会让他们谈下去的。”

　　陈思源跟顾晶晶成绩都不错，起码考高中问题不大，再努努力的话，冲个重点之类的也有希望。

　　这样的好苗子，班主任会放任自流才怪。

　　围观谈恋爱的舒方圆真情实感地替小情侣担心：“那怎么办？杜老师会找家长吗？”

　　宋楠楠摇头：“这我就搞不清楚了，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吧。”

　　其实让她说，班主任才不用搞得这么复杂呢，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换座位。只要把陈思源跟顾晶晶的位置调远了，两人日常接触减少，感情转淡，最终无疾而终的概率其实非常大。

　　毕竟这个年纪，大家的好奇心都强的很。很快就能交上新朋友。

　　舒方圆奇怪：“那杜老师是怎么知道的呀？谁去打小报告？”

　　宋楠楠头痛：“班上都已经这么多人知道了，你觉得老师是傻子呀，老师对我们的了解程度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有些事情老师不管，仅仅是觉得无伤大雅而已。动了根骨的事情，老师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她拨了下垂落的额发，无意间一抬头，就瞧见杜老师的脸出现在窗户外。吓得她立刻挤出笑，喊了一声：“老师好!”

　　原本热闹非凡的教室瞬间跟火队被泼了冷水一样，立刻冷却下来。眉飞色舞的少男少女们赶紧回自己的座位。

　　班主任走上讲台，敲了敲桌面，提醒同学们注意听她说话：“你们也这么大了，有些道理该明白了。”

　　舒方圆浑身一抖，立刻紧张地拽同桌的袖子。完蛋了，老师该不是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拆散陈思源跟顾晶晶吧，好杀鸡儆猴。

　　宋楠楠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姑娘，我真没发现，原来你是戏精学院毕业的，怎么这么会脑补过度呀？

　　杜老师的表情严肃起来。等到班上静悄悄的，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的时候，她才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就是跟你们说一声，今天下午最后一堂自习课，大家排队去礼堂。”

　　就是你想起了小小的哀嚎声，什么是自习课呀？明明最后一堂是活动课。老师这是在偷换概念。

　　班主任却没理睬他们，只强调了一遍纪律问题：“到了礼堂以后不许吵，不许闹，咱们班的流动红旗必须保住。谁要是让班上扣了分，我惟他是问。”

　　大家赶紧识相地应声。

　　预备铃响了。Miss高夹着教案出现在教室门口。

　　杜老师朝她点点头，离开了教室。

　　英语老师走上讲台，原本还想讨论一下为什么要去礼堂的学生赶紧正襟危坐。

　　班长喊了一声：“stand up!”

　　所有人都大声朝老师问：“Good afternoon teache.”

　　每次宋楠楠念这句的时候都忍不住想笑。因为这就是句典型的Cnglish，不过是堂而皇之印在教科书上的Cnglish。英语里头原本没有这样的叫法。

　　Miss高看了圈下面的学生，突然间笑了起来：“怎么，你们想讨论什么问题呀？”

　　正式铃声还没打响，面对年轻的女老师，大家胆子也肥的很。英语课代表陈思源同学首当其冲：“老师，下午叫我们去礼堂做什么呀？是要看电影吗？”

　　Miss高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主任没跟我说。你们也别猜来猜去了，等下午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好了，把练习册拿出来，这堂课我们讲解练习册。”

　　大家发出一阵嘘声。

　　舒方圆拿练习册的时候，十分肯定地跟同桌强调：“Miss高肯定知道，她就是不肯告诉我们。你说到底什么事啊？为什么老师们都这么神秘？”

　　宋楠楠还真想象不能。如果是在工作单位，那么有可能是给某位同事过生日，想来个surprise之类的。

　　可这是在学校里，这种事情应该不可能发生。

　　“我不知道，快点打开练习册吧，Miss高在看你呢。”

　　果不其然，第1道题Miss高就喊舒方圆起来回答。小姑娘受到了惊吓，后面再也不敢开小差想什么自习课学校到底让他们干嘛的问题了。

　　因为有了未知的期待，一下午的课上的无比煎熬。下午第3堂生物课铃声打响的时候，就连教他们生物的高老师都忍不住笑了：“好了，恭喜你们终于熬过去了。下课!”

　　教室里发出轰然的声音。

　　班长赶紧走上讲台，招呼班上的同学：“按照体操队形排队，男生一队女生一队，并排走。”

　　他下讲台时，前排同学好奇地问：“干嘛要分开？不都是去小礼堂吗？”

　　“不。”班长的表情严肃起来，“杜老师说了，男女生分头行动。”

　　学校有两座礼堂，一座大一些，一座小点儿，其实里头的座位数量倒是差不多，差别就在于前面的活动场地范围大小。

　　一般学校有文艺演出的时候，会选择大理堂领导给他们开会的话，就可能直接拎去小礼堂。

　　这会儿男女生分开，分别去了不同的礼堂。大家心里头更是打鼓，完全不明白学校到底想干嘛？

　　班长不在，学习委员顾晶晶带领班上女同学进礼堂，她点了一遍名之后，才让大家都坐下。

　　宋楠楠刚落座，还没有来得及拿出单词本趁机再记几个单词。顾晶晶就侧着头过来问：“到底喊我们来干什么呀？”

　　宋楠楠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是在问自己，顿时无奈极了：“我哪知道啊，你才是学习委员。”

　　顾晶晶难掩失望：“我还以为杜老师会跟你讲呢。”

　　宋楠楠默然，跟她说有什么意义呀？她又不是班干部。

　　“好了，马上就知道了，又不急这几秒钟。”

　　礼堂里头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坐下的时候，穿着白大褂的校医走上了主席台。

　　大家都满脸惊讶，她们还以为会是校长或者教导主任之类的领导来给他们讲话呢。让校医老师过来做什么？

　　舒方圆地问宋楠楠：“难不成要教我们急救，可为什么不去操场啊，在这儿又躺不下来。”

　　宋楠楠摇头，心中了然：“我估计是上生理卫生课。”

　　如果急救的话，没必要特意将男女生分开。

　　生理卫生课，照他们这个年纪其实早就应该学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宋楠楠印象当中小学时就发过生理教育课本。不过老师上课不讲这些事。

　　她倒没想到，热电厂学校还真管。

　　顾晶晶捂住了嘴巴，脸都红了：“该不会说是来那个了吧。”

　　初二的女孩子其实已经有不少人经历过初潮了。

　　宋楠楠点头：“有可能吧，我也不清楚。”

　　主席台上的校医调试好的话筒，看着众人，打了声招呼：“那行我，就开门见山了。应该有不少同学猜到了我们今天大概讲什么内容。之所以把男女生分开是怕你们尴尬，也怕有些坏小子会趁机捉弄你们。”

　　教室里头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顾晶晶想跟宋楠楠说话来着，看她眼睛盯着主席台，又闭上了嘴巴。

　　校医开场白结束，直接切入主题：“那好，今天我就给大家讲解一下性知识。”

　　哇!礼堂里头炸开锅了，大家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不是说生理发育吗？为什么会说这个呀？

　　舒方圆吓得不清，紧紧抱住宋楠楠的胳膊，结结巴巴道：“我……我想出去。”

　　“出去干什么？”宋楠楠莫名其妙。

　　“我不想听。”

　　“你不听就不用经历了吗？就算你不经历，你还得懂，不然有一天有人要欺负你，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舒方圆眼睛都红了，伸手想捂耳朵。

　　宋楠楠强行将她的手拿了下来，皱着眉头道：“这非常正常，食者性也，这跟吃饭睡觉一样，都是正常的事情。你们干嘛，一个个搞的。”

　　她平常就有些小老师的意思，比教导主任还教导主任。

　　周围同学其实有些怕她，这下子她板起脸来更加威严，一众女生都松下了捂耳朵的手，只大家都低着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脸。

　　校医态度如常，像是没有发现学生的不安一样，按部就班一条条的讲解两性知识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说到性.交的时候，礼堂里头又炸开了锅，还有女生叫了起来，一副快要哭的模样。

　　校医放下了手中的粉笔，转过头来，面色变得严肃：“我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你们都是从母亲的子.宫里头出来的。这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活动，生而为人，为什么要嘲笑自己的本能？好了，不要吵也不要闹，今天我就给大家简单的讲解一下。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一堂课不过40分钟，能说多少内容，等到铃声响起，校医才放下粉笔朝大家点点头：“好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你们这个年纪也不需要知道的太详细，就简单了解下，以后不吃亏就好。老实告诉你们这些不是鼓励你们去尝试，而是担心你们因为无知心里糊涂，就犯下了自己根本没办法承担的错误。

　　每年都有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怀了孕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月份大了，流产都不能做，只能生下来。你们想想看，像你们这么大就当妈妈。你们能当得起来吗？一辈子就彻底毁了。

　　以后有任何这方面不了解的知识，都可以去医务室找我。不要自己搞稀奇古怪的事情，最后伤害的还是你们自己。下课!”

　　宋楠楠早就饿了，碳水化合物果然不抗饿，那个椰蓉面包，她感觉一堂生物课就消化光了。

　　校医一宣布结束，她就迫不及待地往前冲。

　　一直冲出了小礼堂，宋楠楠才惊恐的发现他的同学们居然一个都没跟出来。唯一一个被她拖着的舒方圆也是满脸恍恍惚惚。

　　哇，至于吗？21世纪的初中生了，言情小说不知道看了多少本，一个个还表现的这么夸张。

　　不管了，你们不过来跟姐姐抢吃的最好，今天我一定要打到最大的鸡腿。

　　她挑了黄金位置坐下，又打了免费汤，男生们这才陆陆续续的进了食堂。

　　瞧见了林安跟许晨阳，宋楠楠主动招呼：“这边。”

　　一般没什么特殊情况，他们4个人都是一块儿吃饭，刚好可以趁机讨论一下今天学习的内容，为晚上的小课堂做热身。

　　至于周伟，没办法，谁让桌子只能坐下4个人呢，新人总是要吃点亏的。

　　不想这回舒方圆却突然间跳起来：“别过来。”

　　小姑娘脸通红，态度强硬的拉着宋楠楠，“我们一块儿吃，别喊他们。”

　　宋楠楠莫名其妙：“这桌子能坐4个人呢，就我们俩干嘛呀？”

　　舒方圆急死了，脸红的愈发厉害，都跺脚了：“不要了，就我们坐。”

　　林安跟许晨阳走近了，两人并没落座的意思，反而都有些尴尬的模样，匆忙丢下一句：“我们跟周伟他们坐一块儿。”

　　宋楠楠哭笑不得：“你们到底搞什么？”

　　不仅仅是这三个小朋友。几乎整个初二年级的学生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男女之大防瞬间上线。大家泾渭分明，没有一张桌子是男女混坐的。

　　宋楠楠目瞪口呆，这事儿的走向，完全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