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舒方圆打电话回家，她爸妈没多久也骑着自行车过来找宋奶奶了。

　　临上楼前，舒母还特地敲开了一楼的房门，给屋里的三小孩塞了包她自己做的奶香薯条，让他们当零嘴吃。

　　宋楠楠惊讶：“我奶奶这么厉害啊？我都没看出来。”

　　许晨阳跟舒方圆一道瞪眼睛：“你奶奶可是我们国家第一代会计师，高级的，厉害得很呢。听说我们厂当时为了接你奶奶过来，特地派了艘船去的湖南。”

　　宋楠楠肃然起敬，她实在对老太太大不敬，暗地里头还没少骂人家是老糊涂。

　　舒方圆叹气，一派老气横秋的模样：“我妈说，你奶奶就是愧疚当初跟你爷爷一心扑在工作上。你爷爷因公牺牲后，她也没多关心你妈，所以才害了你妈。现在啊，她就是那个什么，补偿心理。”

　　宋楠楠点头：“是有点儿，我觉得她把我妈当小孩带。”

　　舒方圆吞吞吐吐的，看宋楠楠的眼神犹犹豫豫，瞧得宋楠楠不耐烦：“你有话直说成不？瞧你这个墨迹的。”

　　同桌姑娘这才鼓足勇气：“那个，我说了你别生气。我妈让我劝劝你，对你妈软和点儿。其实你妈人不坏，就是怎么说呢，她不会当妈。听说你小时候，她还因为你奶奶把牛奶给你喝，没给她喝，气得绝食。”

　　宋楠楠惊悚，旋即又觉得正常。这的确是宋晴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她可不承认她欺负宋晴了，她振振有词：“我妈就跟小孩子一样，我跟我奶奶才是家长。你们说我奶奶都这么惯着她了，我要是再不好好管管，她还不得上天啊。”

　　许晨阳抓了把脑袋，困惑不已：“好像也是。算了，不管了，你长这么大你妈也没少祸害你。咱们是先做语文还是数学？”

　　“先做语文吧。”舒方圆提议，“循序渐进，不然我都不想写作业了。”

　　其他两人没意见，赶紧拿出练习册开战。好几门呢，语数外政治跟物理，哪门都有作业。好在他们市中考不考生物跟历史还有地理，初三才学化学，否则大家要更疯。

　　三人奋笔疾书，中途除了停下来分析过语文阅读题跟作文的结构外，大家就连话也没多说两句。

　　等到傍晚天色发暗，许家爹妈跟舒家父母一块儿下楼，瞧见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认认真真的样子，全都笑得合不拢嘴。

　　天底下，但凡脑袋瓜子正常的家长就没有不喜欢孩子好好学习的。社会的摸爬滚打让所有成年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学习是正儿八经一本万利的事。

　　宋楠楠回楼上时，左手一串香蕉，右手一袋子卤肥肠。

　　她发誓，她推辞了来着，但没推的过家长。

　　她承认，她推辞的不坚决，不过是做做样子。因为她感觉自己不至于受之有愧。

　　家教可是按小时收钱的。像她这样立竿见影的好家教，都不收钱，不过是蹭吃蹭喝，有啥好心虚的？

　　宋楠楠哼着小曲儿进家门。

　　宋奶奶看着她手里的水果跟卤菜，嘴上抱怨了几句，动作却不慢，直接拎了过去，还剥了根香蕉给宋晴吃，特地强调：“吃香蕉好，美容养颜，不怕发胖。”

　　宋楠楠朝天花板翻白眼，直接回屋放书包去。她到底没再刺激吃香蕉吃得欢天喜地的宋晴。谁说吃香蕉不会长胖来着？香蕉的热量值出了名的高，还有人拿香蕉汁补充能量呢。

　　卤肥肠是现成的，所以今晚宋家吃的是肥肠打卤面。

　　宋楠楠看着自己碗里头厚厚的肥肠跟香菇还有木耳，心中呵呵。

　　宋晴嫉妒地瞪着她的碗，嫌弃不已：“肥死了，丑死了。”

　　宋楠楠二话不说，直接将宋晴的碗挪到边上，一本正经：“你都吃了根香蕉了。现在吃的面条全都会变成肥肉堆在你腰上。”

　　宋晴瞪大了眼睛，原本要抢回晚饭的手都呆滞在半空中，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宋奶奶赶紧将碗往回推，嘴里头嘀咕着：“哎哟，没有的事情。你都累了一整天了，吃点饭是应该的。这不是肉，这是大肠。”

　　眼看着宋楠楠似笑非笑，不晓得又会说出什么话，老太太慌忙转移话题，“楠楠啊，你说这股票是应该留着还是卖掉？”

　　宋楠楠惊讶，心中好笑。老太太这转移话题的功力实在太low了，家庭投资问她一个初二的小姑娘做什么。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晓得房价肯定会涨。至于股票，我不懂。”

　　这话不晓得哪儿触到了宋晴的逆鳞，她气呼呼的：“你说涨就涨啊，房子是你盖的？”

　　宋楠楠耸耸肩：“国家正在大力投资基建，房价当然会涨。我们思想政治课上都说推进城镇化建设。什么叫城镇化？说白了就是消灭农业人口。十七十八世纪，以英国为代表的欧洲资本主义国家通过“羊吃人”运动实现了农民向工人的转变。我们国家没有经历过资本主义阶段，城镇化就是实现这种人口迁徙的方式。是人就要吃喝拉撒睡，大量农业人口涌向城市，你说房价会不会涨？”

　　宋奶奶皱起了眉头，似乎有点儿不满的模样：“我们可不是资本主义国家，不要讲这种话。”

　　宋楠楠没跟老太太争执，反正老太太也不是正经想听她的意见。

　　她清楚地明白，宋楠楠是这个家庭食物链的底层。靠人过日子的小孩，没事少掺和大人的事。这要是万一股票一路飞涨，她撺掇着老太太把股票给卖了，到时候她不是自找麻烦嘛。

　　至于股票跌了房价涨了，宋家母女估计也不会觉得是她多睿智多有眼光。

　　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干嘛非得上赶着。

　　“对了，奶奶。”宋楠楠从善如流地咽下了嘴里头的面汤，“我们四号准备去许晨阳他爷爷奶奶家玩，当天去当天回。”

　　许晨阳的爷爷奶奶在村里头承包了大沟跟鱼塘，他们可以去钓鱼钓海虾。所谓的海虾就是小龙虾，现在不是什么多稀罕的东西。

　　宋奶奶立刻皱起了眉毛，毫不犹豫反对：“不成，大人们都有事。要是你们被红衣女鬼盯上了，死都不晓得是怎么死的！”

　　宋楠楠叫这老太太逗乐了。开什么玩笑？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

　　没想到老人态度严肃的很：“不是你说那不是鬼，是人吗？你们几个小孩没大人陪，跑那么远做什么。就老实待在家里头。我跟你讲，你开学考试成绩一塌糊涂。咱家不比别家，我是没能耐花高价给你买高中的……”

　　哎哟，又来了，时刻提醒着她活着就是欠债。

　　宋楠楠恶狠狠地想，这老太太智商恐怕都用在工作上了，养儿育女都是一团糟。但凡自己再阴暗点儿，天天被她这么嘀咕，说不定哪天她就挥刀而向了。

　　宋楠楠翻着白眼进屋去，连碗都不帮忙洗了。

　　宋晴在外头愤怒地喊：“你凭什么光吃饭不洗碗。”

　　“我不争分夺秒的学习，我将来怎么挣钱养你啊？”

　　可怜的宋晴论起嘴上功夫完全不是女儿的对手，只能瘪着嘴巴老大不情愿地去洗碗了。

　　这活也是宋楠楠硬塞给她的，她对着宋家老太太的说辞是，总有一天老的会死，小的得上大学。到时候，她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在宋晴屁股后头吧。

　　热电厂都完蛋了，以后肯定没人再给宋晴发工资。青春献给厂子又怎么样？历史的车轮底下总要碾死一堆人。

　　所以，别没公主命一身公主病。

　　不想做家务也行啊，你来挣钱养家！

　　宋楠楠怼完了宋晴也没气顺点儿，主要跟战斗力为负五的渣渣对战，就是将对方摁在地上摩擦也毫无成就感。

　　她想去乡下玩啊，她要钓小龙虾。气死了，明明穿越前正是小龙虾上市的旺季，她都还没来得及吃几回呢。

　　大约是她怨念过于强烈，穿越大神良心发现丢给她的剧本过于惨烈，所以在云端眉一皱头一点，居然成全了她这点儿烂狗肉进不了大上海的念想。

　　七天长假的第四天，学习三人组还趴在许晨阳家的桌子上埋头苦学的时候，林安兴冲冲地过来敲门了。

　　“不是要去爷爷奶奶家吗？快点吧，我爸开车带我们去。”

　　刚摊开书本都没来得及进入状态的三人眼睛瞬间亮了。土豪，求抱大腿！

　　许晨阳更是直接跳了起来：“真的啊？你怎么不早点说。快快快，帮我收拾东西啊。”

　　本来他妈都收出来两个大包裹，结果因为没大人陪同，东西又塞回原处了。

　　林安有些不好意思：“我爸也是早上才松口的。他原先有事儿。”

　　宋楠楠似笑非笑：“去哪儿都比待在你家强。”

　　这世间事最讨厌的是什么啊？就是夫妻当中有一方自觉圣光普照大地，非得强行充当太平洋警察，不把自己家变成居委会调解室就心里不痛快。

　　界限感，成年男女，有家有口的人，确保家庭和谐稳定的基本条件就是必须得存在界限感。

　　俨然成了亲戚家庭纠纷协调员的林母，显然差点这点儿觉悟。

　　林安叫她笑出了大红脸，宋楠楠才只指挥许晨阳：“跑什么呀，听我的，直接收刮干净你家冰箱。反正等你晚上回来的时候，冰箱又会被你带回来的东西塞满的。”

　　许晨阳狐疑：“真的？你怎么知道。”

　　“生活常识。”

　　哪个在外的儿女带再多的东西回家都不亏，因为回头时，爹妈爷奶外公外婆塞的东西后车厢外加后排座椅都装不下。

　　舒方圆急着去钓鱼，直接推许晨阳去冰箱前头：“快点吧，别磨蹭了。听宋楠楠的准没错。”

　　许晨阳不是女同学的对手，只能跟着刮干净了冰箱，最后还垂死挣扎地又摸出袋壮骨粉，作为最后的倔强。

　　宋楠楠瞥了眼壮骨粉，言简意赅三个字：“智商税。”

　　“啊？”

　　“不管了，下回你直接买钙片就行。药店里头最便宜的那种，效果最好。话说你爷爷奶奶需要补钙吗？别乱补啊。”

　　四个初中生八只手，三下五除二，就塞满了林爸爸车的后备箱。

　　林安长得跟他爸有五六分相似，但更俊秀些。由此可见，林爸爸是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虽然人到中年，姚明都免不了发福，林爸爸也有微微的小肚腩，但整体来说，还是相当拿得出手的。

　　见到了儿子的朋友，他倒没有显出好学生不跟成绩差的小孩一块儿玩的家长嘴脸，反而笑着跟许晨阳打招呼：“那我们就去你奶奶家蹭饭了啊。”

　　舒方圆见到林安他爸先是脸红，等瞧见后备箱里还放了牛奶跟茶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空着手。

　　小姑娘跺脚：“哎呀，我妈本来给我准备了核桃的。我外婆家收的，我妈说上了年纪的人吃核桃好。”

　　可她以为去不了许晨阳奶奶家了，就没带过来。

　　老阿姨脸皮厚，完全无所畏惧：“好啦！我们过去多帮爷爷奶奶干活，就算是补偿了。”

　　林安他爸笑道：“小许一下子带这么多朋友回去，爷爷奶奶高兴还来不及呢。走吧，咱们早点过去，也能帮帮忙。”

　　他也想去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