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哼着小调归了队。

　　他已经换上了军服,做到最干练的模样，背包里的东西原缪也在最后的时间将所有使用说明都和他讲了一遍。

　　原缪甚至私下给了一个直线求救的权限，只要遇到危险,无需通过秦觅雪，他一样可以进行呼救。

　　“有男朋友陪着就是不一样啊……”祖飞洲感慨道,“我们是训练,你这情绪搞得跟来度假一样。”

　　“不至于不至于。”余乐虚伪一笑，“但一想到不用分别一个月，就有点小开心。”

　　众人齐齐转身,不准备理他了。

　　此刻无人区正是傍晚,卡修尔的新生们以小队为单位分批离开星舰站点。

　　余乐边走边望：“这站点弄得跟军事基地似的。”

　　“没办法，无人区就这么一个站点，防卫不够一旦被虫族攻陷,这个星球就会彻底沦陷，成为虫族的根据地之一。”

　　他们此刻正处于星舰站的接纳舱内，星舰都是从接纳舱的天顶进入其中停靠。

　　人走在下面，就像是篮球场上的一只蚂蚁那么渺小。

　　军靴踩在冰冷的机械地面上,会发出空灵的砰击声，还会有轻微回音。

　　不过此刻没有时间让他们多欣赏什么了，他们走了半个小时,才来到一座通往无人区的地下行梯。

　　秦觅雪最后严肃地说了声：“出去后，我们需要先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进行扎营,天已经黑了，夜晚不适合再往里走,虫族在晚上的视力要比白天好很多。”

　　“明白！”

　　行梯的通行了将近十分钟，才缓缓放慢速度停下。

　　门打开后，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夜色已经压了下来，林子里在黑幕下透着淡淡黄昏光晕。

　　余乐感觉自己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总觉得眼前的这片林子，覆盖着死亡的气息。

　　这里也确实死了不少人，余乐跟着队伍走了一步，才恍然惊觉这里不对劲的地方：“这里没有风！”

　　“有风，只是很难感觉到，你可以理解为此处是静止的。不仅如此，到了晚上后，这里的温度还会降到零度以下。”秦觅雪踩在地上脱落的枝丫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难怪感觉这么冷。”洛玧抱了下手臂，皮肤一层鸡皮疙瘩。

　　“速度要快点了，这里温度下降很快。”秦觅雪边走边观察全息地图，“再走五百米吧，那里相对安全。”

　　“是！”

　　五百米处，这里有一颗又高又壮的老树，秦觅雪便是看中了这点，所以扎营地点选择了这里。

　　秦觅雪先让众人退开了些，她轻轻在树身上一蹬，左手微攀便爬上了一截粗壮的树枝。

　　“再退远点。”看余乐几人退到了二十米远，秦觅雪踩继续道，“你们用蓝色瓶子里的药粉画一个大圈，都站进去。”

　　余乐知道这个驱蛇粉，原缪给他介绍过。

　　他依言将其洒在四人周围，朝秦觅雪大声道：“队长，好了！”

　　秦觅雪点点头，她带上防护面罩，掏出一个同样装着蓝色粉末的瓶子，轻轻按了一下底部的按钮后，淡蓝色粉末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喷/射出去，再散落下来。

　　她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不过几秒钟，本来寂静的林子里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来源正是秦觅雪所在的这颗大树。

　　洛玧惊恐地看到，无数条小蛇从以极快的速度从树上爬下，朝四周散去，甚至有些蛇因为在树干上，直接就掉落在地上。

　　难怪秦觅雪让他们走远点，要是站在树荫下，这蛇怕不是要掉到他们头顶。

　　至少上百条蛇离开了这颗大树的范围，不过都是小蛇，一条大的也没见着。

　　“这我知道。”原缪给余乐普及过，“这颗大树是母蛇产卵的地方，产卵结束母蛇就会直接离开，回到原来的领地。”

　　“为什么不在自己领地里产卵？”何械好奇地问。

　　“因为母蛇领地都在无人区深处，虽然资源丰厚，但也更容易遭遇虫族侵袭。虫族最喜欢这种含有高蛋白的生物，对它们来说，这些小蛇就跟我们吃虾条一个概念……”

　　“把这些小蛇当零食吃？”洛玧打了个寒颤。

　　“对。”秦觅雪摘下面罩走过来，“这个地方很少遇到虫族突袭，所以母蛇在这产卵，而这些小蛇长大后，会自己回到无人区深，进行地盘的争夺。”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开始扎营了？”

　　“嗯，开始吧。”秦觅雪放下背包，“围成一个圈，祖飞洲，围着叔撒一圈驱蛇粉，不用撒很多。”

　　“是！”

　　何械走到树荫下，刚准备打开自己的背包，就听见洛玧惊恐的声音：“你别动，何械……不要动……”

　　余乐闻言看去，何械的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一条黑色的蛇。

　　蛇的样子很怪，它的头上有一颗指甲大小的囊袋，腹部隐约可见几片白鳞，原缪说过，这种蛇只要腹部黑鳞全部替换成白鳞后，就意味着它成年了。

　　眼看着那条蛇就要咬上何械的小腿，秦觅雪此刻离得有些远，洛玧站着没敢动，余乐只得以最快的速度掏出原缪给的匕首，朝那条蛇的头部划去。

　　一阵黑色的液体爆了出来，喷洒在何械裤脚上，那条蛇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脱落在地上。

　　秦觅雪赶来后笑了一声：“原教官教你的？”

　　余乐“嗯”了一声，隐隐有些小兴奋，骨子里刚热起来的血液还未冷却，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种危险。

　　何械松了口气，他转过身拍了拍余乐的肩：“谢了，要不是你，我今晚难过了。”

　　这种蛇名为曼坦，小时候只有手指粗细，最大可长至十岁小孩手臂粗细，最长可至两米。

　　刚出生的曼坦蛇是虫族的零食，但长大后的曼坦蛇和虫族还真说不准谁更厉害点。

　　曼坦蛇有剧毒，它们的毒液都储存在囊袋中，幼时这个囊袋处于幼蛇头顶的位置，轻易就可以划破，长大后就会慢慢沉入鳞片中，很难准确地攻击到那里。

　　而被曼坦蛇咬了的人，会在二十分钟之内经历生不如死的剧痛后，慢慢沉眠，再也无法醒来。

　　听着虽然恐怖，但这种蛇只存在虫族出没的地方，且早已研制出了浓缩血清，余乐几人背包里都装有不少。

　　几人扎营速度都不算慢，帐篷因为是收缩式的，其他打开按钮让其膨胀起来即刻，帐篷材料坚固，即便是蛇的牙齿也无法刺破，且它除了门口之外，其他都是全封闭状态，很安全。

　　等一切收拾完，夜色已经降临，而此刻时间却显示在下午四点半。

　　无人区的夜色来得格外早些。

　　洛玧捋了下手上的鸡皮疙瘩：“好冷。”

　　秦觅雪看了眼星空：“晚上需要有人拉满警戒巡逻，虽然这还是最外圈，但你们也要早日习惯。”

　　“今晚谁先来？”

　　“我吧。”祖飞洲上前，作为学员里唯一的Alpha，他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那我值后半夜吧。”余乐，“到时间叫醒我。”

　　秦觅雪：“今天是第一晚，我先陪你们一起。”

　　因为夜晚太冷，巡逻需要穿上一件薄薄的隔寒外套。

　　虽然还是不够暖和，但至少没有那么冷了。

　　巡逻光是在那里坐着是不行的，除了需要时刻警惕周围环境外，还要关注光脑全息地图的变化，有没有不明生物靠近，温度是否异常这些。

　　没了交流的声音后，周边又重新回归寂静，只有全息地图上周围闪烁地星星散散的光点，证明着周围还有其他队伍。

　　夜色已深，除去值班的人，其他都沉沉睡去。

　　--

　　许洇站在星舰站的接纳舱里，头顶的辽阔显得他分外渺小。

　　他从脖子上取下一块比较破旧的怀表，现在极少人会使用这种饰品，既不实用又不够精致。

　　但许洇还是将它放在手心，用丝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

　　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着污垢的缝隙，冰凉的星光印在他半边脸上，含着捉摸不透的孤寂。

　　直到许洇的一位下属走过来：“报告！”

　　“说。”

　　“原上将在三天后抵达帝都。”

　　许洇垂着眼睑，缓缓将怀表打开。

　　不记得多少日子了，将近三十年的光阴，这块怀表极少离开他的身边。

　　他日日看着，夜夜摩挲，好似冰冷的饰品成了他多年来唯一的慰藉。

　　但即便他将其放在离心口最近的位置，也极少去看怀表中的照片。

　　那是年少的单宸，一头墨发，笑得狂妄张扬。

　　半晌，他轻声道：“那就看好戏吧。”

　　许洇打开光脑，找到自己刚刚拍下的、原缪主动亲吻余乐的那一幕发送给原木喜。

　　他万分期待，原木喜看到时会是什么表情呢？

　　下属犹豫了几秒：“乔医生让我问您，你的手术还如期进行吗？”

　　许洇这次来无人区，是所有人都意外的事。

　　卡修尔学院自然高兴，有许洇在，学员们又多了一份安全保障，但谁都不知道许洇来这里的真实原因。

　　“啪——”清脆的一道声响，怀表里的照片重新归于黑暗。

　　许洇将其收起来，又恢复平时的模样：“告诉她，我会如期回归。”

　　“是！”

　　许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而又轻快地笑了声。

　　下属早已习惯他这些年来的情绪多变，不动声色地退下。

　　许洇慢条斯理地从迈开脚步，身后只跟着两个亲卫。

　　无人区站是联邦星舰站点防卫级数最高的站点之一，但这并不妨碍它的美丽。

　　无人区站的天花板因为此刻夜色降临，已经打开透视，抬眼望去，浩瀚的星空落入眼中，像是一道黑蓝色的闪烁着金箔的巨幕。

　　这样的景色初见或许会觉得震撼，可许洇已经不知道独自看了多少遍。

　　他有时候也会想，单宸会不会没有死，会不会就活在他能看到的、某颗遥远的星系上。

　　他这样注视着星空，就好似注视着单宸。

　　他轻轻叹息一声：“还要多久呢？”

　　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又像是不吐不快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