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平静的一天, 很多年后，克拉克都没在记忆里发觉那一天有什么特别的，庄园里的猫正在慵懒的打滚, 街上的行人很平常的走着，一丝风吹过，云渐渐变幻了形状, 太阳也不知疲倦地散发着自己的光和热——

　　那是毫无征兆的。

　　他突然从心底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克拉克定了定神, 他打开了自己的超级听力, 在几个瞬间之内, 大脑已经分析了无数信息, 这些信息都告诉他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正义领主的统治下仍然是风平浪静。

　　他把手从耳朵旁放下, 暗自嘲笑自己也许真的多愁善感了起来, 随后就看见杰森神情急迫地从房间里跑出来。

　　“杰森？”他很自然地转过身问道。

　　“我……”杰森的手指不安而又细微的颤抖着, 他抬起眼睛, 绿色的瞳孔暗淡而又幽深, “我感觉……”

　　“嗯？”克拉克点了点头。

　　“我……我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说。”杰森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突然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但身体却残存着一些异样的反应, 他的眼前有光斑迅速的闪过, 而心底还残留着一些恐惧。

　　“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克拉克微笑着问。

　　杰森摇了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说着, 他习惯性地抬脚向楼上走去，身体仿佛自发地打开了一道门，“嗨——”

　　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他懊恼地摇了摇头，关上了门。

　　那是一个整洁地、没有任何痕迹的卧室, 每一样东西都按照最标准的客房要求摆放着，却无端给人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只有床单的一角有些杂乱地褶出一些印记。

　　这间卧室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白色的砂质窗帘被风吹的微漾，掀起柔美的弧度。

　　杰森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不知怎么，他住习惯的城堡却让他无端地寂寞起来。

　　*

　　狂笑之蝠独自一个人穿梭了世界通道，就像过去的许多次一样，他平静地落在了那个被称为主世界的地球上。

　　“出乎我的意料。”狂笑之蝠说。

　　【怎么？】

　　“那个世界——”

　　【我说过。】

　　布鲁斯显露出身形，但这一次他没有飘在空中或者是找个地方一靠，他平静地站在狂笑之蝠的身侧，就像他真实存在一样。

　　【真正的离别总是悄无声息的发生，那只灰蝙蝠就停驻在我的记忆里。】

　　“你越来越冷静了。”狂笑之蝠抿了抿唇，侧过脸看了布鲁斯一眼。

　　【记忆。】布鲁斯的手在太阳穴处轻轻地划了一下，【它们正在冲刷。】

　　“不要让它们冲刷走你自己的记忆。”狂笑之蝠提醒道，“也许你还有机会……”

　　【回家？】布鲁斯笑着摇了摇头。

　　*

　　一望无际的冰原。

　　狂笑之蝠的衣摆被狂风挂的猎猎作响，他胸前的那些金属制成的铁箍在极寒之下已经蒙上了一层冰霜，而他的身边涌动着层层叠叠的黑色雾气，它们无边无垠地展开，远远望去，雪原竟然变成了浓青的颜色。

　　绚丽的银河在他头上的天空铺开，而不知名的阴影在这片万古的寒冰下滚动着，碧蓝的海平面上，一座冰山忽地裂开。

　　被海水浸透的、那种剔透到无法形容的蓝色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这很像克拉克的眼睛。”

　　狂笑之蝠回过身去，毫不意外的和蝙蝠侠打了个招呼，“时间到了。”

　　蝙蝠侠微微颔首。

　　月亮正在升起，此时仅仅是黄昏时分，可月亮却已经挂在了天上，这枚月轮在昏黄色的天空中显得出奇的巨大，蝙蝠侠仅凭借肉眼，那些环形山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狂笑之蝠则是看见了无数扭曲邪恶的影子正在纠缠。

　　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声。

　　又是一阵。

　　这些响声逐渐连成片，冰原上如蛇般地窜起一些黑漆漆的裂缝，这些裂缝越拉越宽，越拉越宽，直至像蛛网一样细细密密地将这片古老的冰原切割。

　　暗蓝色的海水在夕阳下闪着磷光，只是几个呼吸，日轮就已经坠落进深不见底的深渊，这些磷光越来越暗——

　　月色突兀地洒下。

　　一个巨大地存在从深海中拔地而起，祂的身体蜿蜒成星球的形状，手脚拥有巨大的钩爪，湿哒哒的身体上有黑色的鳞片不住地张合，他的背部是蝙蝠般的皮质膜翼，纠缠扭绕的腕足缓慢挪动着自己的位置——

　　一声无法感知的嘶声，祂突兀地尖叫起来，蝙蝠侠有些痛苦地皱起眉头，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他身上的血肉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异变，利刺和肉芽使得平滑的肌肤产生一个又一个的小突起。

　　狂笑之蝠正凝视着那个巨大可怖的存在。

　　蝙蝠侠的唇瓣中控制不住的溢出一声喘息。

　　狂笑之蝠愣了一下，他有些抱歉的将蝙蝠侠支撑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那些黑色的雾气在得到主人首肯后，顺着蝙蝠侠的披风，悄无声息地包裹在他的制服上。

　　“好些了吗？”狂笑之蝠轻声问。

　　蝙蝠侠没有作答，他有些疲倦，这种疲倦深深地刻在了他的每一寸身体之上，狂笑之蝠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你的感官会短暂的和我同调。”他解释道，“不过这不会持续很久。”

　　祂终于浮出了水面，没有人直到这片冰层下竟然有这样的存在，祂几乎要将整个天空占据，之前那片冰原已经化作泡沫融入漆黑的海水中，在这片海域里，只有狂笑之蝠周身还有一小块冰雪存在。

　　群星归位。

　　永恒的轮回中，那些特殊的星辰骤然爆发出不可直视的光芒，一阵轻柔的无法理解的歌声在这片星空中回荡，那些星辰的光芒逐渐褪去——只剩下唯一一颗星星，祂发出的光是棕红色的，犹如翻滚的闷雷。

　　狂笑之蝠漠然地注视着祂。

　　那颗星星上突然生出了一只眼珠，这只眼珠毫无生气地、直勾勾地盯着狂笑之蝠——

　　【格赫罗斯】

　　布鲁斯轻蔑地看着那只巨大的眼睛，他随即收回视线。

　　“那是什么？”蝙蝠侠颤抖着问。

　　“一个悄无声息的，喜欢唱着歌毁灭他途径的星球的家伙。”狂笑之蝠解答到。

　　“你一定要这样形容祂吗？”蝙蝠侠克制地低吼。

　　狂笑之蝠的嘴角翘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他小心地让黑雾留在原地，使得蝙蝠侠不至于在突兀的暴露下陷入疯狂。

　　他从虚空中拿出了一条无法形容、不可名状的线。

　　“这又是什么？”

　　狂笑之蝠将这条线拿近了一些，当蝙蝠侠仔细看的时候，他发觉那是由无数条细线构成的，它们长短不一，而上面都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结。

　　它们在某一个位置被系起。

　　“这个位置是循环的开始。”狂笑之蝠指了指那个结，这很奇怪，所有的线都在那个位置停下，就像是光碰到镜子一样反射回去，只有一条细线在那里打了一个微小的结，随后延伸了出去。

　　“这是你的线。”

　　蝙蝠侠狠狠的皱眉，他并没有百分百相信狂笑之蝠，所有世界的蝙蝠侠的命运都是注定的，只有自己的命运有着无限可能？

　　他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的线是哪条？”蝙蝠侠微微闭了闭眼睛，这些线看久了就会让人失去理智——凡人不可碰触命运。

　　“这个。”狂笑之蝠从里面拉出了一根漆黑卷曲的线，它破破烂烂地挂在那儿，不像其他线一样完整无暇，它像是断过无数次又被人强行接在了一起。

　　如果它断掉会怎么样？蝙蝠侠在心里想着。

　　“会被污染。”狂笑之蝠回答，蝙蝠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把问题问了出来。

　　“我需要你剪掉这个结。”狂笑之蝠的神情是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行走许久的人终于看见了一杯水，可是又因为干渴太久而倦怠到提不起精神挽救自己的性命。

　　蝙蝠侠恍惚地看着狂笑之蝠，他突然发觉自己无法将狂笑之蝠的脸留在脑海里，他只知道身边有一个存在，可他无法去看清、无法去说明这是什么。

　　狂笑之蝠正在向眼前的巨大古老存在走去，他就像一个苍白的影子一样行走黑雾之上，每走出一步，他的身形都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异变。

　　祂突然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狂乱，在祂的动作下，汹涌的波浪夹杂着腥臭的气息朝狂笑之蝠扑来，漆黑的海面上泛起令人作呕的白沫，而头上的那片天空氤氲着不详的暗红色，像是快要燃烧起来。

　　祂突然僵住了。

　　海水和天空突然换了位置，再搅合在一起，世界上的一切物质都不在遵守着过去的规律。

　　规则被重新覆写。

　　“我应该什么时候动手？”在一片异常中，蝙蝠侠剧烈地痉挛着，他大喊着，可他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你会知道的。】

　　他诡异的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