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还能勉强保持平静, 而达米安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而布鲁斯的反应和过去一模一样。

　　“已经过去一周了。”

　　杰森微微抬起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动作, 他向前走了一步，“屏幕上的是什么？”

　　“我的大脑。”布鲁斯飞快地看了一眼屏幕，“病毒已经发作了一个星期, 它整合了我的大脑, 使它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异变。”

　　“也就是说……”杰森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布鲁斯。

　　“我还保有过去高度理性的思维能力, 但道德核心会被邪恶所取代。”

　　迪克他们也顺理成章地走了过来, 他们心照不宣地围在布鲁斯身边, 表现出担心的模样。

　　“你有告诉过其他人吗？”提姆问道。

　　布鲁斯摇了摇头, “所以我才叫你们来训练, 以确保可以制服我。”

　　杰森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旁边的空地, 过去那里是布鲁斯输入的对练程序, 而现在他只在那里看见了层层叠叠虚幻而又污秽的存在。

　　他换了一个姿势。

　　迪克和布鲁斯的对话还在继续, 并且很快转入了关键的阶段，杰森耳畔重叠的呓语愈发具有诱惑力，并且伴随着持续性的耳鸣。

　　他勉强集中了注意力在迪克的嘴唇上, 他已经不敢再向布鲁斯投去半分视线。

　　“我们是来帮忙的……”迪克面无表情地说：“布鲁斯？”

　　杰森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就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喊出声。

　　杰森毫不犹豫地从虚空中抽出大种姓之刃, 用力朝布鲁斯砍下，而迪克反身一个回踢, 干脆利落地踹掉了布鲁斯刚从怀里掏出的枪，提姆在他的背后高高举起了长棍。

　　达米安直接用武士/刀在布鲁斯的喉头划过。

　　“抱歉。”杰森按压着自己的眼球，极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出现颤抖, “这次是我们先走了一步。”

　　布鲁斯脸色不变，他后退了几步，捂住了喉间的伤口, 嘶哑着嗓子，“你们做的对。”

　　“你到底是什么？”杰森脸色一变，在阿戈摩托之眼的照映下，他看透了一部分真实，“你根本不是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些。”

　　布鲁斯意味地眨了眨眼，他缓慢地站直，手从喉咙处放下，“你忘记了吗？”

　　“你——”

　　杰森环顾了一圈四周，“你是那个灵魂碎片！”

　　“我很感谢你们让我有了一个永不消失的锚点。”布鲁斯笑了笑，“你们做到了。”

　　“所以？”迪克沉着脸说，他现在终于恢复了全部的记忆，身体也微妙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但之前被缩小时的那些记忆，现在让他有了一种被社会性死亡的感觉。

　　“所以你们可以出去了？”布鲁斯不确定地说，“还有什么别的吗？”

　　“所以你一直在为感染了我们这件事……”杰森闭上了嘴，这个时候什么言语都没有用处，他愤怒地握住拳头，用力地朝布鲁斯脸上砸去。

　　“你知道在这个地方，只要我不允许，你们就什么都做不了吧。”布鲁斯有些好笑地看着僵硬在原地的杰森。

　　“可你拖了这么久。”杰森的声音里尽是怒意，“只是这样？如果你早一点说，如果你别把提姆和达米安丢下……”

　　“如果你早一点……为什么要放任你的状况恶化到这个地步？”

　　“如果在你的内心世界重新改写一次过去的走向？”杰森已经顾不得那些一直梗在他们中间的东西，他急切地问道：“克拉克、戴安娜……我确定他们都会愿意。”

　　布鲁斯平静地笑了笑，“现在我已经用不着了。”

　　他用一种饱含着无数杰森无法理解的感情注视着他，“你……你们永远不知道你们帮了我多少。”

　　“这样就够了。”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布鲁斯转过身去，他在控制台上按了按，杰森却突兀地抓住了他的手——在他即将关掉背后的屏幕时。

　　“过去了多久？”

　　他苍白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布鲁斯。

　　“什么？”

　　“病毒已经发作了一个星期，它重新整合了你的大脑。”杰森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布鲁斯刚才说过的话，然后强硬地命令阿戈摩托之眼陷入沉睡状态。

　　那种不可名状的景象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顺着自己握住的地方缓缓向上看，这个视觉下布鲁斯已经不再是一个正常人的样子，他的背后出现了无尽的臃肿，而虚空中富有魔力的漩涡正在缓缓转动，一些不可名状的触手正在纠缠结绕，它们身上爆发出细小的眼睛，污秽之语再一次充斥着整个空间。

　　杰森选择了直面这种形态的布鲁斯。

　　他在打赌，打赌布鲁斯不会让他陷入永恒的疯狂。

　　“无论是病毒还是污染，它们都不可能在短时间达成这个效果。”杰森缓缓地说，“一周的时间，它只能影响到你的部分大脑。”

　　杰森古怪地注视着那仿佛占据着整个宇宙的不可名状之物，“而达成这样的深度污染。”

　　“不，这已经不是污染了，该死的，你究竟在虚空里呆了多久？”

　　“你就是祂。”

　　布鲁斯抬手遮住了杰森的眼睛，“别去直视不可直视之物。”

　　杰森却非常不领情地拽下布鲁斯的手，执拗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我想知道，在我们还在-22号地球的那段时间，对你来说是多久之前的事？”

　　布鲁斯没有回应。

　　杰森做出了一幅决不罢休的姿态。

　　“你对克拉克说有办法了。”杰森说道：“在这之前，你为了寻找这个方法用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布鲁斯轻声回答：“我是在最后才出现的。”

　　“不过他经历了很多个世界。”布鲁斯这样说，“我也记不得是多少个世界了，多元宇宙中的任何一种可能性他几乎都去做了一番探查。”

　　布鲁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些记忆对我来说已经模糊的不像话，我只知道是一段极其漫长、令人发疯的时间。”

　　“所以你在漫长的岁月里变成了这副模样。”杰森木然地说。

　　“是他。”布鲁斯强调道。

　　“不管过去了多久，他也不会忘掉自己亲手造成的一切。”布鲁斯补充道。

　　“所以你才分裂了灵魂……”杰森这样说，他丝毫不去承认布鲁斯这种把自己分成两个不相干的表现的做法。

　　“你们的努力是卓有成效的。”布鲁斯说道，他启动了时间宝石，让保护再一次出现在杰森身上，“为什么要这么沉重？事情已经解决了。”

　　他看着小鸟们不信任的目光，哑然失笑，“我保证。”

　　“哥该去为金主爸爸干活了。”雇佣兵突然起身，他拍了拍彼得的脑袋，“下一次我请你吃世界上最棒的墨西哥鸡肉卷。”

　　彼得撇了撇嘴，“你掏钱？”

　　“我掏钱。”雇佣兵面罩下的嘴角高高扬起，他开始盘算着找个什么地方才能安全的死一死。

　　“史蒂夫。”布鲁斯熟稔地叫出了奇异博士的名字，“他们应该回去了。”

　　“……我知道了。”奇异博士打出几个玄妙的手势，他毫不客气的把冻结着几只小鸟的水晶往通道里一扔，“你可以带他们出去了。”

　　这是小鸟们意识中残留着的最后一句话。

　　杰森率先睁开了眼睛。

　　一盏装饰豪华的吊灯，他想着，并察觉到了身下有些硌的触感。

　　他不自在地从提姆身上滚了下来，随即被克拉克吓了一跳。

　　“拉奥——”克拉克震惊地看着他，“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意识渐渐回笼，他手忙脚乱地坐了起来，并粗暴地拍醒了提姆和达米安，“韦恩庄园？”

　　“呃……这样说也行。”克拉克老实地回答，“虽然我不知道如果不在哥谭还能不能这样称呼……”

　　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杰森恍惚间这样想。

　　然后他看见杰森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被他叫醒的提姆和达米安也一样，他们的身体显得非常不自然，就像大脑不知道怎么控制一样，但就是这样，他们却飞快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布鲁斯还在睡觉。”克拉克小声的提醒了一声，毫不意外地发现没有一个人理他。

　　好奇心驱使着克拉克悄悄地飘在了半空中，并支棱起自己的耳朵。

　　杰森又一次踢开了门。

　　“老头子……”

　　他忽然忘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提姆和达米安也走了进来，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愣在了原地。

　　狂笑之蝠没有像克拉克说的那样正在睡觉，他坐在床沿平静的看向他们，手里拿着一本书，一切都显得日常极了，就像很久之前一切都没发生时那样。

　　躺在他身旁的迪克正悠悠转醒。

　　杰森怔怔地看着狂笑之蝠，比起那些在内心世界见到的布鲁斯，狂笑之蝠的面容多了几分风霜，可这些风霜凌冽了他的眉目，让他身上的人气越来越少，可现在那些冷硬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温和。

　　狂笑之蝠看了看有些狼狈的小鸟们，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温声说了一句——

　　“回来啦。”

　　疲惫的灵魂终于有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