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杰森试探性的开口, 并往前走了一步。

　　蝙蝠侠极其夸张地往后躲闪了一下, 他的穿着打扮都是最高规格的那种——下一秒就可以去单挑达克赛德，这样一个充满威严的蝙蝠侠现在却软的不成样子, 他看上去竟然有些滑稽好笑。

　　他的身体微微蹲下, 整个人都藏在披风里, 而拿着撬棍的那只手仍然藏在身后。

　　“他看上去有点不正常, 我们见过的父亲至少都能清晰的表达自己, 并且也不会做出这种情绪化的事情。”达米安说。

　　“情绪化……”杰森叹息, “这是被污染后产生的一个纯粹负面的影子，你没有发现他比起蝙蝠侠来说, 更像小丑一些吗？”

　　他安静地看着有点乖顺的蝙蝠侠, 忽然笑了，这个笑容显得格外古怪, 带着一丝庆幸, 又像是找到了本以为早已失去的东西一样, “也不能这么说，他和小丑终究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你看, 他就没法对我敲下那一棍。”

　　“如果这个影子是布鲁斯的潜意识的话，那对我们可能是件好事。”提姆思索了一下, “他不会被布鲁斯的内心世界所排斥, 但同时他又不会伤害我们。”

　　“过来。”达米安皱了皱眉，冲着那个蝙蝠侠招了招手。

　　蝙蝠侠乖乖地走了过去，他老老实实地站在身量不高的罗宾面前, 低下了头。

　　“伸、伸手？”提姆将右手掌心冲上，不确定地说。

　　蝙蝠侠转了过去，平静的抬起戴着尖尖的手套的那只手，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提姆的掌心里。

　　提姆控制不住的露出了有些幸福的笑容。

　　“德雷克！”达米安气势汹汹地警告道，“对父亲尊重点。”

　　他一脸凝重地看了蝙蝠侠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思考的时间是如此的久，久到连杰森都跃跃欲试起来。

　　“你到底要不要做点什么？”杰森不耐烦地说，“不然就让开。”

　　“闭嘴。”达米安斜着瞥了杰森一眼，然后他又把目光投向蝙蝠侠的脸上。

　　他的口吻是庄严而又严肃的，但声音莫名其妙地带点勉强的意味，“低下身体来。”

　　蝙蝠侠一脸莫测地看着他。

　　“是声音太小了吗……”达米安暗自嘀咕，他努力让自己忽视旁边两个正在憋笑的家伙，这有什么？他在心里愤愤不平的想，老天！这是蝙蝠侠！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甚至可以当提图斯养的蝙蝠侠！

　　“你崩人设了。”提姆好笑地看了达米安一眼，虽然杰森之前不耐烦地让达米安让开，但现在看起来他只是说说而已——他已经盘着腿坐在了地上，歪着脑袋，懒洋洋地用手撑起下巴看好戏。

　　达米安恶狠狠地瞪了提姆一下，提姆艰难德控制住自己的嘴角不要上翘，这可以堪称他人生中第一次欺负达米安？达米安远远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智慧早就让他失去了这个乐趣。

　　啊……罗宾宝宝的耳朵红了。

　　但提姆识相地没有再刺激达米安，原因很简单——打不过他。

　　“低下身子来。”这一次达米安用正常地音量说，并满意地看着蝙蝠侠半蹲了下来，这下他们的视线是齐平的了。

　　“抱我一下。”

　　杰森挑了挑眉毛，觉得这个命令挺好的，并考虑是不是一会自己也可以这么做，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蝙蝠侠略微抬起头，轻柔地亲了达米安一下。

　　达米安呆愣地捂住额头，直到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开，“你不是个影子！”杰森把达米安拦在身后，一脸不善地看着蝙蝠侠。

　　蝙蝠侠露出了茫然的表情，虽然他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面罩，但小鸟们都能察觉出蝙蝠侠的感情变化。

　　他——有点委屈？

　　“看什么看！”杰森恶声恶气地吼道，他的判断出错了？但蝙蝠侠孤零零地站在他们对面，身上散发出一种被遗弃的气质。

　　“没准布鲁斯想亲达米安很久了呢？”提姆及时把杰森从尴尬地气氛里拯救出来，“你能带我们去那座城堡吗？”

　　他没抱希望地指了指那座被荆棘缠绕着、有蝙蝠群在头顶盘旋的大宅。

　　蝙蝠侠没有说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站在那儿。

　　“那是我们的——”杰森梗塞了一下，他不自在地抠了抠自己的裤缝。

　　“家。”提姆补充道。

　　蝙蝠侠摇了摇头。

　　“为什么？”

　　蝙蝠侠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杰森顺着那个方向看去，他艰难地辨识着那儿的建筑，这倒不是因为他对哥谭不了解，而是在一堆异化的东西里辨认出本来的面目实在是困难了些。

　　“那不是。”提姆远远地看了一下，他收回了视线，“家不是一栋房子，而是一个有家人的地方，那里没有阿尔弗雷德。”

　　空间开始剧烈震荡起来，大地开始龟裂，裂成一块一块的，天空中泛起诡异的红色，杰森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建筑活动了起来，扭曲成混乱的形状，而蝙蝠侠的身影也快要消散了。

　　“你做了什么！”他冲着提姆大喊。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阿福！”狂风暴雨中，杰森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阿福后面怎么了！”

　　杰森被感染的时候，阿福不在蝙蝠洞里，之后他就被魔法变成了小鸟去了另一个世界，他在心里疯狂祈祷老管家不要出事，虽然他知道这个可能极其渺茫——狂笑之蝠的内心世界光是听见这个名字就几近崩塌。

　　“阿福——”提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老管家抵抗到了最后，但狂笑之蝠那会被污染地不存在任何善意的人格，他通过伪装让老管家相信自己还有变回去的可能性，从而把老管家困在了一个陷阱里。

　　他被驯化的时候还往陷阱里扔过食物。

　　“行了不用说了。”杰森用指甲用力地刺了刺掌心，“我们得趁着这片空间崩塌前完成任务！”

　　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而被激活的环境生出了黑漆漆的爪牙，他们凶恶地吞噬着杰森走过的一切。

　　提姆和达米安也跑了起来。

　　鬼使神差之下，达米安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见那个蝙蝠侠沉默地站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地就像一个虚无的影子，就好像之前那个温柔的吻自始至终都不存在一样，他的背后有大片大片的建筑物正在坍塌，灰尘扬了起来，把他弄得灰头土脸的。

　　达米安突然意识到，那个蝙蝠侠正目送着他们的离开。

　　“他呆在那里会有什么后果？”达米安咬着牙问杰森。

　　“他会消失！反正这是内心世界，消失了也会再出现另一个影子。”杰森迅速地解答了达米安的疑惑。

　　“那就不是原来的他了，是这样吗？”

　　“没错。”杰森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达米安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发自内心地感觉自己正在发疯，或者是被陶德的疯狂所感染——

　　他掉过头，朝那个已经快被废墟砸到的蝙蝠侠跑去。

　　他跑的快极了，所以没有注意到追着他咬的那些东西都停滞了几个瞬间，才又恢复成凶恶的样子，提姆和杰森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困难的躲闪着那些怪物，他们不能把达米安一个人仍在这儿。

　　达米安一口气跑到了蝙蝠侠面前，一路上没有被任何障碍所阻挡。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略带喘息地开口：“不管怎么样！我们要进到那个房子里！如果你消失了，我们就一辈子也回不了家了！”达米安破釜沉舟地抓住蝙蝠侠快要消散地披风喊道。

　　蝙蝠侠的神色出现了动摇。

　　“和我一起走！”达米安抓住了这个微表情，他再接再厉地喊道，并用力拽了一下蝙蝠侠的披风。

　　“……震荡在变弱。”杰森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他和提姆终于有空腾出手反击，之前被追的只能像躲躲闪闪，但这一切确实像童话一般，那些怪影缩了回去，消失在他们的眼前，但建筑物的异化却回不去了，并且异化到即使是提姆和达米安都能看见的地步。

　　杰森按压了一下自己的眼球，一直盯着那些东西看，他现在感觉自己也在发疯的边缘了，但他突然想起来了点什么。

　　他抬起眼睛，发现蝙蝠侠沉默地跟在达米安身后，向他们走来，他的身影又恢复成那副凝实的样子。

　　提姆若无其事地开口：“现在我们往哪走？”

　　杰森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在恢复平静之后他察觉到了之前被忽视的地方——达米安向蝙蝠侠跑去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被攻击。

　　为什么这个老家伙总是这样？他连近乎本能的潜意识都不能坦诚一些？如果这个蝙蝠侠都会平静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毁灭，看着亲人朋友离他而去——那外面那个能正常思考，拥有理智的蝙蝠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垂下头，好把那些一瞬间汹涌扑来的感情藏在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