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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归妹卦 送给姐夫做滕妾的嫡女18

肉肉喵 19070字 2022-11-07

  秦无咎立时恼了,你算哪根葱就这般指手画脚,再是上官的女儿,那也是个白身,哪来的脸面当面指责朝廷命官?

  “姚娘子慎言!你也说谢明府,我自姓谢,他们自姓陈,别说谢某自幼长在谢家,就是没被人卖掉,也合该随公主姓赵才是。礼法上我是谢家子,姚娘子张口礼仪闭口法统,难道不明白?想来是对谢某故意诘难!谢某倒要问上一问,这是姚刺史的意思?”

  姚娘子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了半天,也只冒出一句“不可理喻”。秦无咎却没打算轻轻揭过,命衙役提了陈无忧等人来,升至大堂审案。

  “既是姚娘子的人,就请姚娘子堂前旁观,省的又不知哪里编排出歪话来。”

  许是姚娘子的到来给了陈无忧勇气,她在公堂上面对秦无咎的讯问振振有词:“山民女头领,她一个妇人家抛头露面打理部族,不是牝鸡司晨是什么?她有夫有子,把头领之位让与其夫,她依旧是尊荣的头领夫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此言一出,公堂下来看县令审案的百姓“哄”的一声议论开了,不是是谁喊了一嗓子,“山民女头领的头领之位是娘家传下来的吧?为何要让给夫婿?败家啊,我要是老头领,哎哟,我得气活过来!”

  有人开头,县令也没禁止,底下顿时议论纷纷。

  “还说什么娘子妇人该留在家中相夫教子,不要出来抛头露面,我的乖乖,我家男女老幼一起起早贪黑的劳作,才得一口饭吃,要是娘子们不出门干活,一家人饿都饿死了,还相什么夫!”

  “可不是吗,别说娘子们,就是几岁的顽童也要春挖笋夏拾菌,谁耐烦听这个?要我说,抓的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净弄这些花活。”

  秦无咎当看不见姚娘子难堪的脸色,只问陈无忧,“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那我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请教,昔日你家那般慢待公主,难不成是因为公主没有把娘家的皇位送给夫家?”

  秦无咎语气轻描淡写,话里的意思却重若千钧,姚娘子脸都白了,陈无忧更是语无伦次的反驳,“不,不是,你污蔑,对,你这是污蔑!”

  “哦?如若不然,你怎会有那般想头?还不觉得那是错的?不肯认下扰乱人心之罪?”秦无咎好整以暇的问道。

  陈无忧被逼到死胡同,眼中的不甘和恨意黯淡下来,俯身委顿在地,“陈无忧认罪。”

  秦无咎点点头,“你比凉国公一家识时务,所以你活着,他们死了。”

  陈无忧霍然抬头,颤声道:“谁……谁死了?你说清楚!”

  “你不知道?”秦无忧眼神睥睨,“凉国公与世子谋逆,夷三族,不过你儿子虽然没了,但女儿还在,只是没入掖庭罢了。

  秦无咎的声音犹如魔音入耳,陈无忧的心直坠深渊,喉中一片腥甜。原来,被流放时滋味并不是最令人绝望的,真正绝望的滋味是这般的心如死灰,眼前再看不到一丝光亮。

  秦无咎心中冷哼,比起梦中原身的遭遇,陈无忧这才到哪儿,还远远不够。

  “判:首犯陈无忧,杖三十,徒一年,押送边境修筑城墙;其余人等杖二十,徒半年,许赎铜。”

  秦无咎抿紧的唇角带出一丝残酷,别人可用铜赎罪,陈无忧不行。

  几人被拖下堂去,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传来,姚娘子面色惨白,两股战战,再说不出一个字来,急急忙忙告辞而去。要是知道谢昌面冷心硬,敢当着她的面杀鸡骇猴,她绝不会自己前来,只求父亲发句话,谢昌哪里还敢这般对待她!

  秦无咎可不管姚娘子心中如何作想,她看了眼冯县尉,冯县尉心领神会,几步来到公堂外,“各位父老,明府欲招募青壮修路修渠,管吃有工钱!稍后我把告示贴衙门口,大家互相转告,愿意来的尽快到各自里正处报名。”

  管吃有工钱!百姓们只听见这一句就炸了,有这样的好事?一般每年农闲都有兴修水渠等举动,但那都是徭役,没工钱还要自带干粮,若是县尉所言是真,那这一个冬天的嚼裹岂不是有了着落?

  衙门前人越聚越多,焦急地等待张贴告示。

  这些用不着秦无咎操心,别说,有冯县尉这样的地头蛇投诚,衙役皂吏中刺头儿全换了听话的新人,她令下马上就能执行,着实省了她不少事。

  秦无咎的此番举动,势必惊动那些不肯买账的富商士绅,以县丞杨明为首的这帮人都等着看秦无咎的笑话。

  “修路修渠?哪个不是往死里造钱的买卖?年纪轻轻没成算,倒要看看谢县令如何收场。”杨明冷笑出声。

  “莫非县令想从咱们身上搂钱?”一个富商有些担心,修桥补路让富商大户出钱屡见不鲜,谢县令莫不是这个打算?

  坐在上首士绅打扮的老者开口,“谁都不准出一文钱,他要是敢来硬的,咱们正好……”压低的声音让屋子里的人安了心。

  安心了一天不到,这些人就被打了脸,谢县令的侍卫去了趟茶商宋家,宋家家主取了几千贯铜钱,亲自送到了县衙。

  杨明带着人怒冲冲的上门问罪,宋家主苦笑连连,这几年他与各地茶商联号代营“便换”牟利,谢县令的人,拿着扬州连号商家开的飞钱凭证来兑换铜钱,他能不给吗?商人经商凭借的就是“诚信”二字,开门做的飞钱的生意,就得按照规矩来。

  谢县令取的是自己的钱!

  杨明哪里肯信,谢昌年纪轻轻,虽说沾了个皇亲的边儿,可爹不亲娘不爱的,不然也不会被撵到这地界儿来,他哪来的那么多钱?肯定是宋家主想两下里讨好,左右逢源!

  这伙儿人互相猜忌,又见修渠修路红红火火的动了工,一天两顿饭管饱,月底还能领一份可观的工钱,确实不差钱的样子,渐渐的心思就动摇起来,先后找秦无咎示好,有出钱的,有献物的,秦无咎一律不客气的笑纳。

  冬天还没过去,杨明的势力就宣告土崩瓦解。

  转眼到了年底,整整一个冬天,秦无咎的日子只能用一个“忙”字来概括,万般头绪都要一一理顺不说,休渠修路她又是生手,处处都是难关。好在谭宁及时回了信,竟真让他讨到了水部郎中的指点,并且随信给秦无咎送来两个在这方面颇有造诣的工匠。

  不等松口气,又到了年终考课的日子,以及年底迎来送往诸多俗务。把这些折腾完,秦无咎才恍然发觉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

  谢佑这几天在院子里欢快的跑来跑去,对于过年极为期待,秦无咎却意兴阑珊,提不起精神。实际上来到这个世界五年,她每次过年心情都会低落几日。

  秦无咎在书案前坐了半天,书页未曾翻动过一次,她把书一扔,唤何进:“柏将军还在军营中?”

  入冬之后,柏擎苍带兵击退了白象国的进犯,差点追到他们的老巢去,因此这个冬天昌和县过的极其安稳。但也因为如此,秦无咎已经两个多月未曾见过柏擎苍。

  何进叉手道:“是,属下去送年礼的时候,柏将军还在忙着整顿防务。”

  “劳你再走一趟,若是柏将军得闲,请他到县衙来与我们一起过年。”何进领命要走,秦无咎又喊住他,“置办一些过年用的吃食带着,万一他来不了,年夜饭总要吃的比军营中丰盛些才是。”

  何进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又折了回来,秦无咎还未来得及疑惑,就看见何进身后高大英挺的身影。

  对上柏擎苍略带笑意的双眼,秦无咎不禁笑了起来,连日来的不自在一扫而空。

  年底对吏部考功司来说,是最为忙乱的一段时日,考功令史们都在兢兢业业的考评各州府送上的官员评判文书。其中一人看到交州的一份文书,皱了皱眉,下值后立即去了东宫求见。

  第26章 归妹卦 送给姐夫做滕妾的嫡女26

  “无咎这是得罪了姚敬之?”太子把文书一扔,“无咎到任后的所作所为,评个上等并不为过,照姚安之的说法,最多也就是个中下。还真当无咎是谁都可以欺负的小可怜?”

  考功令史小心措辞,“那殿下您看……姚刺史这个不作数?”

  太子摆了摆手,“不用,今年就这样吧,碍不着无咎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无咎如今低调行事反而对她有好处。

  之前无咎送回来那叫做三七的药材,已经引起了不少消息灵通之人的关注,御医试用之后,发现三七既能止血消肿,又能活血化瘀,对此药大为赞赏。朝中官员勋贵多数颇为肥壮,血弊之症盛行,如今有良药可医血弊,听到点风声的无不蠢蠢欲动。

  无咎本就因那事为人诟病,如今又手有良药,暂时泯然众人不是坏事。

  不过这个姚敬之……太子心中慢慢升起一个念头。

  太子和秦无咎都没有想到的是,姚刺史对给秦无咎使绊子是如此执着,接下来的两年里,只要涉及对官员的评价,他对秦无咎的功绩不是刻意抹杀就是曲解污蔑,一幅弄不死你也要膈应死你的架势。

  秦无咎明白这是因为姚娘子,据说那次姚娘子回去就病了一场,姚刺史就怪罪到了秦无咎身上。对这么个公私不分的人,秦无咎相信,若不是柏擎苍镇着,他能做出更多的动作来。

  不过到了安庆十一的年的时候,秦无咎的光芒已经无法掩盖,姚刺史的抹黑反而把他自己架在了火上。

  三年的时间,昌和县从一个赋税都收不齐,年年靠朝廷救济活命的边远穷县,成了闻名整个大周的富足之地。

  县境内道路通畅,水利网络纵横交错,引水灌溉极为便利,因此山中开拓出了大片梯田,用来种植粮食和三七等作物,收获的粮食缴纳赋税后足够自给自足,三七更是已经成为名贵药材,供不应求。昌和县无论山里山外,都再无饥馑,保暖富足的生活让世世代代的纷争远去,各部族相处和谐。

  道路的四通八达,三七、茶叶等药材山珍的有利可图,吸引了大量商人来到昌和,也昌和的繁华热闹,西南诸州府已多有不及。昌和走出的豪商,往来于京城、洛阳、扬州等地,交州昌和县的名头随着他们的足迹逐渐在大周传扬开来。

  昌和县令谢昌,也成了“能吏”的典范,甚至得到了宰相范相公一句“假以时日,当为治世之能臣”的评价。

  安庆十一年八月,朝廷罢姚敬之交州刺史,以昌和县令谢昌为新任交州刺史。

  谢刺史上任后,大力发展海贸,以丝绸、茶叶等货物,通过交南港运往外番,换回大量珠宝香药和新奇的良种作物,交南船桅林立、诸番云集的繁盛忙碌景象,让这个港口随着大周的许多传奇故事而耳熟能详。几年后,朝廷开始在交南设置了市舶使一职,专管海路邦交外贸。

  星移斗转,光阴似箭。

  安庆十六年,安庆帝驾崩,太子赵朔即位,第二年改年号为元平,是为元平帝,大赦天下。

  昌和县边境,离军营不远的一个大杂院中,几个兵卒正在吆喝,“赶紧赶紧,都利索点,也是你们幸运,赶上陛下登基大赦天下,不然流放到这里来的,基本都待到死。都赶紧着啊,愿意回原籍的回原籍,不愿意回的去昌和县衙,找书吏在昌和落籍。”

  一群木愣愣的人满脸茫然,在兵卒的指点下结伴离开。一个面容苍老,头发花白的妇人慢腾腾的移动着步伐,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双腿已经变形,难怪走路都艰难。

  踏踏的马蹄声传来,带起飞扬的尘土,这些人纷纷往道边躲避。一队骏马飞驰而来,打头之人紫袍玉带,姿仪俊美,凤眼开合之间威仪甚重,让人不敢直视。

  苍老妇人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马上之人,似要把那人身上盯出一个洞来。然而那人纵马呼啸而过,连一个眼风都没扫过来。

  一旁的兵卒看到妇人神色有异,喝道:“看什么看,贵人是你能看的吗?那是谢刺史,哦不,刚刚升任交南都护府大都护,管着十三州、三十九县、三十二羁縻州呢!长点眼,好好走你的路,冲撞了贵人,再被治了罪,白瞎了大赦的恩典。”

  有人刻意讨好兵卒,问道:“原来是大都护,怪不得小人被这气势排场镇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大都护怎会来到边境,难道白象国又不老实了?”

  兵卒边走边笑骂道:“白象国早被咱们揍服气了,大都护来此,肯定是来探望咱们大将军的。”

  走出几步,兵卒突然发觉那妇人并未跟上,还愣怔的站在原地。兵卒颇不耐烦,过去推了妇人一把,“我说陈婆子,你再磨蹭我们就不管你了,由得你自生自灭吧。”

  他不过轻轻一推,陈婆子却直直的往后倒去,伴随着口齿见含混破碎的“陈无咎”三字,仰天喷出一口血来。

  兵卒吓了一跳,忙上前查看,发现陈婆子已经没了气息。他懊恼叫到:“你们都看见了,我可没动她,是她自己吐血而死的。真是晦气,让老子碰上这破事。”

  另一个兵卒也上来看了看,“死就死了,这婆子好像原先是个大家闺秀,叫什么陈……陈无忧,经不住多年劳作死掉一点都不新鲜,别看她面相老,其实只有三十几岁,身体早垮了。早不死晚不死非得大赦的时候死,只能说她没福气,怪不得咱们。”

  正在策马飞驰的秦无咎忽然觉得心中一动,全身上下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她狐疑了几息正欲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靖南军的军营。眉梢一扬,秦无咎抛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催马向前奔去。

  又十年,交南都护府大都护谢昌,右迁岭南节度使,尚不到不惑之年,已经是声震朝野的封疆大吏。

  随着秦无咎的升迁,贵人圈中,悄悄流传起她和左威卫大将军、靖南军兵马总管柏擎苍,似有断袖分桃之癖的流言,甚至有御史上书元平帝,言两人同镇南疆,又过从甚密,不得不防。

  元平帝留中不发,别人不知谢昌底细,有这般疑虑正常,他却知无咎以女儿身立大功业的艰难。即便与柏擎苍关系亲密几分,可她二人皆未婚嫁,更无子息,有甚可防之处。他作为皇帝,为有这样的能臣而欣慰;但作为舅父,唯有一声叹息。

  对这个流言,秦无咎略知一二,不过也仅仅是流言而已。位高权重到一定程度,这种风月之谈根本碍不着她什么。不过她很是为自己和柏擎苍叫屈,因为两人之间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一开始是秦无咎自知与柏擎苍之间无法正常婚娶,又顾虑自己于此世界乃为过客,说不定何时就被小易带走了,因此不肯耽搁与他。谁知柏擎苍也不挑破,也不婚娶,就这般不声不响的与她一起走过这许多岁月。

  后来也不知怎地,两个人就默契的保持了现状,关系亲近如密友,却也不越雷池一步。

  别人总是想歪她也没办法,就连多年来一直跟她保持友好往来的女头领护阿朵,都慷慨的教给她炼制情蛊的方法,直言要是柏大将军不从,就送情蛊给他,直教秦无咎哭笑不得。

  元平二十一年,元平帝崩,养子皇后膝下的三皇子即位,柏擎苍和秦无咎先后上书致仕,定居昌和,偶尔结伴游历四方。

  又二十年,秦无咎病重,把当年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已经在京为官的谢佑,谢佑被二叔原是女扮男装的事实震的魂飞天外,怪不得!他懂事后二叔不肯再如幼时那般亲近他;怪不得!二叔与柏大将军终身未娶!

  “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记住你舅父,真正的谢昌,如今你仕途顺畅,妻贤子孝,我也算完成了对你舅父的承诺。”秦无咎一边与谢佑交代身后事,一边用意识与小易沟通,“空间太小,只能放这么点东西,啧,有点可惜我的银钱。”

  “做人要知足。”小易是不久前醒过来的,秦无咎彻底改变命运终于让他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从小易醒来的那一刻,秦无咎就知道她要离开了。

  她的目光对上一直沉默守着她的柏擎苍,“对不住,还有,认识你真的很高兴。”柏擎苍握紧她的手,她对他微笑,心中却满是难言滋味。

  “我名秦无咎。”一声低喃消散在风中。

  耳边一片嘈杂,秦无咎不耐的皱了皱眉,眼皮却沉重犹如千钧般难以睁开,她心中烦躁,沉声喝道:“聒噪!”

  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这把柔然温和的声音与她特意练就的清雅中性的嗓音完全不同,秦无咎再次用力,眼前乍然出现的光明让她微眯了双眼。

  秦无咎不悦之下迫人的气势倾泻而出,做了几十年的封疆大吏,上位者的威压惊得对面正喋喋不休说着什么的人突然失了声,周围的嘈杂也戛然而止,满室为之一静。

  秦无咎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搀扶着的,说是搀扶,实际上则是钳制。她略一低头,只见自己着一身新衣,玄色深衣,绛红衣缘,足登赤履。

  这是一身婚服。

  再抬头看看周围惊诧却虎视眈眈的人群,秦无咎怎会不明白眼前的状况?

  秦无咎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这业务,我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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