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裴琛点点头，又有些担忧道：“你，没事吧？”

　　沈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会伤心，会痛苦，会绝望，但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他已经死了，然后去到了源空间，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然后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已经，告别了地狱。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想起来你是怎么死的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南裴琛知道自己问这些不太好，但是他刚才听到了沈尹说的那些，心里就止不住的感到愤怒，那种想要将伤害过沈尹的人全都消灭的欲望，像是一把大火，在他身体里面熊熊燃烧，足以燎原。

　　“抱歉。”南裴琛道。

　　“你不需要道歉的，是我的错，我总是希望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却对我自己的事情避之不提。”沈尹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可怜，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会。”南裴琛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手。

　　他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生对方的气？

　　再说了，刚才沈尹虽然是面对着杨医师说出那些往事，其实本意是在说给他听的。

　　南裴琛能感受得到，因为沈尹根本就不敢看他的眼睛，像是在担心自己在回忆往事时，眼中泄露的情绪会颠覆他曾经塑造出来的美好形象。

　　情人之间，总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这是本能。

　　不过，南裴琛并不希望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仅仅停留在情人这一层上。

　　相信沈尹也是这么想的。

　　“我确实想起来我是怎么死的了。”沈尹道：“不过在说这件事之前，我想带你去看一些别的。”

　　沈尹一边说，一边挥手推开了层层迷雾。

　　南裴琛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还没等看清，就首先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惨叫声，以及一种不似人的嘶吼声。

　　“你知道，沈霄白的最优基因计划最后怎么样了吗？”沈尹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就是那样。”

　　一个面色清灰，双目泛黑，皮肉翻卷，口齿间流淌着黄褐色浓液的人形东西出现在他们面前。

　　南裴琛当然不会觉得这东西陌生。

　　因为这是，丧尸。

　　“可笑吧，他嘴里所描述的新人类世界，到最后就变成了这样，末日世界，那些接受了他所谓的基因优化实验的人类，变成了一个个行尸走肉的怪物，而且这些怪物的唾液具有很强的传染性，也就是强大的基因链重组功能，所以被这些怪物咬过的人类，也会在短时间内变成这样的怪物，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整个地区，整片土地，整个世界，一起沦陷。”

　　“这感染程度实在是太可怕了，甚至能感染到水里的生物，水融入海中，感染了海生物，海里的生物漂洋过海，将病毒感染到所有人的地方，防不胜防。”

　　于是，这个世界的末日来临了。

　　南裴琛总算明白沈尹为什么可以在刚刚被吸纳到源空间世界时，就能通关一个S级世界了，因为沈尹死前曾经活在一个末日世界里，在那真实的世界中，没有任何的工具和技能傍身，想要活命，就需要靠自己去拼。

　　“我在末日里存活了十年。”沈尹眼神放空，陷入了回忆。

　　“那个男人，明明就是这一切的元凶，可他却将自己标榜成了唯一的救世主，忽悠别人给他建立起了末世里的地基，并源源不断地给他提供样品，继续支持他的研究。”沈尹嗤笑一声：“而那些人，明明知道沈霄白就是造成这一场人类灾难的罪魁祸首，却仍旧支持他的研究。”

　　“他们做了交易？”南裴琛道。

　　沈尹点头：“是啊，沈霄白和那些人做了交易，他答应了那些人，只要研究出了正确的改造人类的办法，就首先用在他们身上。”

　　“有我这个例子在前，那些人就像是疯了一样坚信着沈霄白会成功。”沈尹又抬手拨开了另一层迷雾，向南裴琛展示了一个布满了仪器的金属质的房间。

　　那房间里有一张小床，小床只有一米左右的宽度，上面铺着一层雪白的床单。

　　“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估计是沈霄白为了抓住我继续实验，所以就骗他们的吧，总之，他们可笑地认为我的血能有助于实验的进展，于是千方百计地将我抓来，捆在了这张床上，一捆就是三年。”

　　南裴琛盯着那张床，如果不是清楚这是沈尹的梦境，这些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他肯定会冲过去这些全都毁了。

　　“后来我找了一个机会，遛了，从此过上了被所有人追杀的日子。”沈尹勾起唇角：“好笑吧，身为罪魁祸首的他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尊敬和拥护，而身为受害者之一的我，却成为了众矢之的。”

　　“当利益，尤其是集体高昂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真相往往已经不重要了，颠倒黑白更是常态。”

　　“沈霄白提出的新人类计划实在是太具魅力了，越来越多的幸存者都站到他了他那一边，少数的反对派根本无法阻止。”

　　沈尹揉了揉南裴琛的毛发，又道：“可惜啊，他的最后还是失败了，十年的消磨，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人类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因为每年出生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到了最后，甚至变成了零。”

　　“已经归零的出生率，这意味这什么呢？”

　　南裴琛默然。

　　生物是需要靠子嗣来代代延续的，一种物种的灭绝，不是突然的消失，而是因为没有新的幼崽，亦或是幼崽没能活到成年就夭折了。

　　于是当最后一批年迈者死去，世间便再没有这样的种族。

　　“最后，我找到了他，杀了他。”沈尹又拨开了一层迷雾，这回却不是一直站在原地观望，而是抬脚走了过去。

　　白色的雾气从他两边散开，沈尹手里出现了一把手枪，对准了那个站在实验台前，身穿着白色大褂的身影。

　　“沈霄白，你后悔吗？”沈尹语气冰冷。

　　被沈尹用枪指着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那人有着一头茶色的卷发，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下，能看到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尽数被掩盖在宽大的白大褂里。

　　他生着一张很容易博得人好感的脸，弯弯的眉眼，笔挺的鼻子，勾起的淡色薄唇，尖俏的下巴。

　　除开肤色，这人简直就是沈尹的翻版。

　　“后悔？那是什么？探索永无止境，我始终坚信我走在通往未来的路上。”沈霄白丝毫不惧沈尹手上的枪，张开了双手：“我的孩子，你是那么的完美，你就是我的灯塔，是我的绿洲，是我的指向标。”

　　沈尹：“少自以为是了，我就算是灯，也不是为了给你照明才亮的，我就算是绿洲，也不是为你果腹饮水准备的，我就算是指向，也不是给你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