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游戏就开了。”姜沉远远见着沐流年往这边走，目光掠过他身后的陈白，忍不住吐槽，“你俩真可以说是如假包换的连体婴了。”

　　沐流年懒得理他，坐回自己位置，拿起耳机戴上。

　　不同于从良的阶段性坐牢，他们这群人今晚过后可就要长久失去自由了，是无论如何都要通宵的。

　　之前一路通关刷连击已经够累的了，得到不赦业火更是拉高了仇恨，在场的队伍全都结了仇，放话下次定会不计代价来抢，虽说要保住奖励费力些，却是着实没必要也没精力去再来一次，几人最后合计了下，都想玩个轻松点的游戏放松下手指。

　　“……”顾星半垂着眼睑，看着屏幕上背着重剑的双马尾黄衣小萝莉，沉默了许久，突然转头看向身旁的陆言。

　　游戏是苏煜选的，江湖人称基三，顾星和陆言都没有账号，他们就给他俩借了两个满配号过来。

　　这会儿还没准备开始游戏，大家都在yy闲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陆言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顾星看过来的时候，他正好给手机调成静音，随手把它盖在桌角，陆言转头看着顾星问:“怎么了？”

　　想了想，又问:“是不是不想玩？”

　　顾星摇了摇头，沉默了会儿，还是开口问道:“你的是什么样的？”

　　“成年男天策。”陆言说着，还把电脑屏幕往顾星那边侧了侧，给他看。

　　顾星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前的电脑屏幕已经被他推的侧过去了。

　　“不喜欢？”陆言看了眼他屏幕上的小萝莉，问。

　　顾星低垂着眼睛不说话，其实对于喜不喜欢这种东西，在他看来是很难界定的，毕竟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只要是不够强烈的情绪，都会被他直接忽视，所有的思考最终都会奔向一个他并不在意的答案。

　　“那我们换？”

　　顾星抬起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亮了。

　　真好懂。

　　“来。”

　　“不……”那个“用”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顾星就被陆言拉起来换了位置，两人挨得近，等到顾星坐下了才反应过来。

　　“换位置比较快。”陆言侧过头来看了顾星一眼，壮似无意的问，“坐那儿会不会不习惯？”

　　“不会。”顾星看着陆言的侧脸，突然有些恍惚。他确实不习惯玩女号，只是角色性别对游戏结果而言并没什么影响，更何况是在号是借来的前提下，顾星就更不会在意这些了。

　　就像他刚玩重门那会儿，想玩的弓箭手没有男角，他也还是选了。这不过是放在以前，可以随意一笔带过的事情。

　　可陆言总能看出他那点刻意被忽略的极其微小的情绪，恰到好处却又极其精准的将它抓住并放大到明面上来，以一种温和又自然的姿态将之抚平。

　　顾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一些，又好像没有。

　　起码在陆言面前，他已经从最开始听之任之的不在意变成如今会主动表达出自己情绪的模样了。

　　顾星形容不来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就像是两个极端，一面继续沉沦，无法自拔且心甘情愿的溺毙在那样的温柔里，一面又恐惧于自己的改变，甚至因此产生出给对方带去麻烦的负罪感。

　　顾星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陆言也不像是个喜欢女号的人，可这会儿两人已经换了位置，他也不好提出再换一次，毕竟那样会更麻烦。

　　陆言见顾星盯着自己发呆，心下明白他是不好意思，就伸手揉了揉他脑袋安慰他:“没事的。”

　　看吧，陆言总是能够看出他的情绪。

　　半敛下眼睑，顾星的视线因为他这句话下移了几寸。

　　许是刚刚喝过水的缘故，陆言单薄的下唇在灯光下润出一点高光，冷硬而不近人情的线条被打破，露出它深藏在底端鲜少示人的温柔，顺着顾星的视线，直直撞上他心口。

　　目光在陆言嘴角停留了两秒又匆匆离开，顾星突然没来由的觉得房间里有些闷。

　　“我去下洗手间。”摘下耳机站起身来，顾星的动作看起来再自然不过，可其实此刻他连看陆言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听着那头传来关门声，确定顾星已经不在电脑旁，姜沉这才开口问道:“我就不明白了，言哥你这是图啥？不是你特地微信过来让我给你借个萝莉号给大嫂的么？怎么现在又要换？”

　　“可能……是想在大嫂面前表现下？”苏煜犹豫着猜测。

　　“男友力。”小七概括道。

　　“嘁……”这样的话题沐流年是不想参与的，毕竟那是别人两个人自己的事情。

　　“谁嘁？谁？”偏偏姜沉耳朵尖，沐流年发出的任何声音他都能听得见。

　　“我，怎么？”

　　“你几个意思？”

　　“你管我？”

　　这时话题已经完全偏离了原本的轨道，陆言一言不发的斜靠在沙发上，听着他们就尊严两个字展开的激烈“探讨”，目光落在屏幕里那个站在花丛中的黄衣小萝莉上，柔柔的勾了勾唇角。

　　陆言的想法其实并不复杂，他想让他的奶糖变得生动随性一点。

　　他看过学校论坛内关于顾星的那些言论。

　　他们带着恶意去中伤一个被框在架子里，由别人流于表面再加上个人臆想构建出来的人格，并将之投放到无辜的本人身上，就好像对方真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时，眼睛成了工具，群众成了佐证，他们坚信从流言中汲取的信息，并给予肯定。

　　可在陆言眼里，顾星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很多在他认知里不在意的事，他优先选择的还是会让对方比较开心的那个选项。

　　不去申辩的沉默成了陌生人口中的好欺负，不擅拒绝的善意成了朋友心中的好脾气。可哪里真的会有没有情绪，对外人的伤害毫不在意的人呢？

　　这世上有太多在不自觉中伤害别人的人，却显少有人会像顾星那样，能把所有的不快刻意抹除。在陆言看来，少年所树立起的疏离，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些，可以选择不去在意罢了。

　　陆言并不想顾星刻意抹去心底的情绪，逼迫自己变得不在意。起码在他面前，他希望顾星能任性的表达出自己的情绪，不高兴的，生气的，陆言都会努力替他抚平。

　　陆言想纵容顾星。他的少年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他那么好，应该有人疼。

　　这时，洗手间的门被人从里边打开，顾星从里边走了出来。

　　“擦手纸没了。”顾星皱了皱眉，他不喜欢用烘干机。

　　从被推到桌角的纸盒里抽了几张纸巾出来，陆言拉过顾星还湿着的手指，让他把手肘放在沙发背上。

　　陆言的手指有些凉，顾星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手，却被对方固执的握的更紧，好在很快就适应了。

　　顾星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陆言长长的睫毛，目光划过雕刻般分明的脸部线条，又不自觉的往下移了移，才触及到陆言的嘴唇又很快移开，顾星想，可能，他也醉了吧。

　　“好了。”松开顾星的右手，又抽了两张纸出来，陆言朝顾星伸出手去。

　　顾星这会儿倒是没迟疑，把左手放了上去。

　　低垂下眼睛，认真的给顾星擦干净水渍，陆言想着，今晚这样就很好。

　　他有很多时间可以等待，等他的少年慢慢对他敞开心扉，在他的纵容下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