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电梯里。

　　狭窄的空间让这两个人被迫靠得很近。

　　拿玫还记得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才导致了如此尴尬的局面。她呆滞地站在原地，内心刷了一百个“卧槽卧槽卧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还是电梯PLAY。

　　有点赤鸡呢。

　　Valis伸出手去，替她按下了19层的按钮。

　　擦身而过时，他们之间离得更近。他像是故意要碰到她的手臂——

　　他身形高大。隔着薄薄的衣料，她依然能感受到他皮肤上的温度，还有他……微微鼓起的手臂。

　　空气里都被塞满了荷尔蒙的味道。

　　拿玫：救命，这个机器人自动设置了牛郎程序吗？？？

　　她的脑子里非常应景地刷过了五十部少儿不宜小电影。

　　首先他要把她用力地摁在墙上。

　　她整个人凌空而起，像树袋熊一样抱住了他。

　　她被迫倚靠在冰冷的电梯内壁上，又被束缚在一个火热的胸腔里。

　　……

　　Valis抬起她的下巴，轻轻舔掉了她眼角边的一滴泪。

　　“女人，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连眼泪都是我的了。”

　　……

　　——以上这些全部都没有发生。

　　真实情况是。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并且——再次进行了一段非常哲学的对话。

　　Valis十分优雅地站在原地：“你好像有很多问题。”

　　拿玫：“没有。”

　　Valis：“为什么？你好像情绪波动很大，你在生气吗？”

　　他侧过头来看她。漂亮的蓝眼睛写满了强烈的好奇心。

　　拿玫：“……能不能先站远一点说话。”

　　再近一点就要亲上了！

　　希望这位机器人先生能自觉修一下男德课！！！！

　　“好吧。”Valis后退了一步。他看起来有些遗憾。

　　拿玫如释重负，大口呼吸起来。

　　她不能说自己在心里导演了小电影！！

　　于是她一本正经地、义正辞严地说——

　　“怎么能不生气呢？！这个游戏太垃圾了，一点都不好玩。他们为什么要自杀？明明应该反杀回去啊。你说是不是？！”

　　Valis：“我不知道，我不是很理解人类的情感。”

　　拿玫斜着眼睛偷瞄他。

　　可是你却有人类的肌肉，很棒棒呢。

　　Valis继续说：“我也不是……很理解你。似乎你的反应总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来了！

　　拿玫睁大了眼睛。

　　她的脸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

　　来了来了！

　　霸总的经典言论终于来了！！

　　【女人，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小电影要开演了！！！

　　她十分坚贞地挺起了胸脯：“不，就算你给我一百万，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那一千万呢？”Valis彬彬有礼地问。

　　拿玫：“……”

　　糟糕，是动心的感觉了。

　　“什么时候可以到账？”她严肃地问。

　　Valis思考了一会儿：“在游戏中无法进行实时转账。大概需要等到我们离开游戏之后了。”

　　“……打扰了。”拿玫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

　　Valis又好奇地看着她：“为什么？你觉得自己无法通关吗？可是从计算数据来看，你通关的概率高达87.78%。”

　　拿玫：“？？？等一下，这个数字到底是怎么来的？？？”

　　“fueiw!!”hiqzaq[%#=+》※kfefe……”

　　拿玫十分呆滞地看着他。

　　是的，你没有看错。

　　Valis说了一堆人类的语言。这些字拆开时我们全部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却……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最后问出了自己唯一能够提出的问题。

　　“其他人呢？”

　　“路显扬的通关概率是73.47%，万祺是60.67%，湖蓝是48.26%。”

　　拿玫震惊了：“所以我是这些人最高的？！”

　　“是的，所以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能否通关的问题，除非你们打出了团灭的结局。但出现这一结局的概率并不高，只有14.4444%。”

　　拿玫：“够了，我头疼我真的头疼。”怎么聊着聊着就开始概率论了？？

　　顺便说，她偷偷回忆了一下，概率论好像只考了48分。

　　她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

　　正在这时，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电梯顶部。

　　她震惊了。

　　“……为什么我们还在四楼？！”

　　颤抖的手指，用力地指着楼层提示上鲜红的“4”。

　　Valis微微勾起唇角。

　　刺眼的红灯一直照进他的眼底，照出某种幽深的、猩红的光。又覆盖在湖蓝色的眼珠上，折射出某种诡谲的、难以形容的迷人光线。

　　要、要变身了吗？！

　　拿玫悄悄地后退了一步。

　　Valis：“啊，看我们聊得很开心，就暂停了一下。上去吗？”

　　他彬彬有礼地说。又越过拿玫，重新按了一下19层。

　　拿玫：神他妈暂停一下。第一次听说电梯还能暂停。

　　我真的要打人了！！！

　　*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拿玫发现所有人都站得很远。

　　他们如临大敌地望着这边，恨不得整个人都要缩到墙里去了。

　　看到两个人全须全尾地出现，路显扬仔细地观察了他们一番，终于松了一口气：“电梯一直停在四楼，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拿玫：“呵呵，那是为什么呢？”

　　路显扬好奇地问：“什么为什么？”

　　拿玫：“因为……唔唔唔……”

　　靠，她又发不出声音了！！！

　　路显扬翻了个白眼：“不想说算了。”转身带着其他人去找1901了。

　　拿玫绝望地跟在后面，在内心伸出了尔康手。

　　别走！！

　　真的不是她不想说啊！！！！

　　1901恰好也是离电梯很近的一个房间。

　　通常来说，公司内的员工休息室，会是一片相对开放的区域，类似于咖啡馆或者公共休息室那样，有吧台、咖啡桌、沙发，甚至于书架、电视等等。

　　但1901却很不同——本来也很少会有公司将休息室放在顶楼。

　　他们推门进去，却来到一个宽敞的卧室。

　　这里被布置得如同一个五星级酒店房间。两张豪华单人床并排放着，床对面是置物柜，角落里放着一只瓷盆。

　　房间密不透风，厚厚的窗帘遮挡了整面墙。

　　空气里有股浓烈的油漆味，似乎是刚刚装修完不久。

　　拿玫推了推路显扬：“快把窗户打开。”

　　路显扬：“你怎么不去？”

　　拿玫：“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啊。”

　　路显扬的手已经放在窗帘上。

　　听到这话，他不禁好奇地回过头。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拿玫……

　　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扑倒在床上，整个人都深深陷进了雪白的、崭新的床单里。

　　路显扬：MMP，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他一把拉开了落地窗。

　　十九层的视野依然是灯火辉煌的。

　　鸟瞰整座城市的夜景，让他莫名有种不真实感。自由明明触手可及——他却依然被囚禁在这座大楼里，像只撞得头破血流的小昆虫。

　　而他身后的拿玫依然在快乐地蹭着床单。

　　感觉自己又要爱上这个游戏了！

　　她闭着眼睛，在床上四处摸索，准备把枕头给揪过来。

　　但在摸到那只柔软的枕芯的一瞬间——

　　她的手似乎也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

　　那是一本小小的黑色档案，它就藏在枕头下面。

　　众人围成一团，拿玫也用手肘撑在床边，像在听床头故事一样，看着路显扬翻开了第一页。

　　他们再次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戴着黑框眼镜，头发稀疏、长相平凡的年轻男人。

　　【姓名：陈佳良】

　　【职务：前端开发工程师】

　　【死亡方式：坠楼，2020年5月22日】

　　下一页。

　　【姓名：苏茜】

　　【职务：新媒体实习生】

　　【死亡方式：上吊，2020年5月15日】

　　再下一页。

　　【姓名：尹馨】

　　【职务：运营主管】

　　【死亡方式：割喉，2020年5月8日】

　　这是一本自杀档案。

　　路显扬推了推眼镜，“果然，我们的推测都是正确的。”

　　他等了半天，却并没有人来夸他。

　　万祺：“哦。”

　　拿玫打了个哈欠：“那你们慢慢看，我去旁边睡觉了。”

　　她在床上滚了两圈，又背对着众人，蜷缩成一团。

　　“……”路显扬假装没有听到，并继续认真地研读着手中的这本黑色档案。

　　和他预想中不同的是，尹馨并不是这栋大楼里自杀的源头。

　　她前面还有人。

　　陌生的、面无表情的黑白人像凝视着他。他们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路显扬头皮发麻，又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

　　触碰到纸页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接着这本黑色档案失手跌落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巨响。

　　一阵风吹过。

　　档案袋的页面依然被飞快地翻动着，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每一页都是人。

　　跳楼。服毒。上吊。饮弹。割喉。

　　他们都在这栋大楼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本厚厚的档案，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的汉字。

　　细细看去，又好像只是写了同一个字。

　　死。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我知道了！”路显扬抬起头，对其他人说。

　　“这本档案里……记录了这栋楼里所有自杀员工的信息。”他激动得嘴唇都在发抖，长舒了一口气，“这是关键线索。我们终于拿到关键线索了。”

　　拿玫突然翻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是吗？”

　　路显扬：“是啊。”

　　拿玫又重复道：“你确定？这个游戏的关键线索——就在这个房间里？”

　　路显扬：“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拿玫又用手肘撑着脸，好整以暇地说：“没什么问题啊。但是我突然发现……”

　　望着拿玫脸上的迷之微笑，路显扬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感觉接下来要听到的内容，

　　他应该不会太喜欢。

　　“如果之前你没有拦着我来这里睡觉的话……嘻嘻。你懂的。”

　　路显扬： =皿=

　　他的脸绿了。

　　他不懂！！！

　　“年轻人，走了弯路不可耻，关键是要总结经验教训啊。”拿玫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总结什么经验？总结被NPC开后门的经验吗？！

　　什么正经玩家，一上来问NPC哪里可以睡觉，然后就得到了……

　　最关键的游戏线索？！

　　他快要气死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

　　他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万祺指着地上的档案，颤抖着声音说：“路显扬，这档案上怎么还有你的名字？”

　　他低了下头。

　　档案不知何时被翻到了最后几页。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男人，微笑地望着自己。

　　那分明是他自己。

　　【姓名：路显扬】

　　【职务：保安】

　　【死亡方式：烧炭自杀，2020年5月30日】

　　2020年5月30日。

　　也就是……凌晨后的现在。

　　他十分僵硬地伸出手去，又往后翻了几页。

　　“啊！！！”

　　万祺又尖叫了一声。

　　他看到了所有人的名字。

　　拿玫，万祺，湖蓝……

　　他们都被记录在了这本自杀档案上。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哲学一问：

　　日更太痛苦了。

　　人为什么要日更呢。